第八章 家庭暴力
一早,花影和寧芯買上些補氣血的禮品,喊上辦公室兩個其他有空閑的王老師和盧老師,按周主任所說的地址,來到孫玉霞家裡。
敲門,許久不見動靜,最後還是孩子出來開的門。孫玉霞的孩子,男孩,大約六七歲的模樣,虎頭虎腦,眨著烏黑的大眼睛,一臉疑惑的望著大家。
花影摸摸小傢伙的頭,「你媽媽呢?」
「在屋裡。」孩子伸手往卧室指了指。
「爸爸呢?」
「不在家。」
卧室里,孫玉霞已經下了地,正要出來。花影扶她坐回床上。
家裡一片凌亂,一看就是許久未收拾。窗戶也沒有開,空氣里瀰漫著煙草和酒精的味道。
餐桌上,還倒著啤酒瓶,和一片狼藉。
「最近沒收拾家,有點亂……那個……」孫玉霞還在客套。
「姐姐,你不必強撐,身體不好就多休息,亂就亂點唄!都是自己人。」
「嗯嗯……」
「孩子爸爸自己在家還喝酒啊?」
「可不是……」孫玉霞一言難盡的樣子。
「姐姐,那你感覺怎樣了,今天好點沒有?」
「好多了,讓你們跑這一趟——」孫玉霞客氣著。
「怎麼不去醫院?」
「去了,醫生也說沒什麼大事,我惦記著孩子在家,就回來休息,一樣的。」
「小傢伙,你媽媽真的去醫院檢查了嗎?」花影轉身問孩子。
「我爸爸怕丟人,沒讓她去。」孩子天真的說。
孫玉霞滿臉的慌張,像被戳穿謊言的孩子。想想自己的處境,一時間悲從中來,眼淚便決堤地淌了下來。
「你可真是,要我直接和他離了——」寧芯氣得直跺腳。
「別說大話了,」花影打斷她,「這還有孩子呢。」
花影拉住孫玉霞冰冷的手,說:「先不管以後,今天既然我們來了,就必須帶你上醫院瞧瞧,好嗎?」
在大家的一致勸說下,孫玉霞終於答應了。收拾停當,大家陪她一起來到醫院,進行檢查。
醫生聽說她都一個多星期了,還是全身疼,頭也暈,便建議她仔細地做各項檢查。
孫玉霞開始還想推辭,到底抵不住大家的好言相勸。
大夫是個熱心腸的老婦人,一看就精明強幹,很有經驗。
趁著孫玉霞做檢查的工夫,她對花影一眾人說:「病人和你們什麼關係?」
花影說:「是同事。」
「哦,這麼跟你們說吧,病人的脊柱都有舊傷呢,應該是以前外力重創所致,現在的傷也都是些毆打傷。你們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這……」大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大夫又說:「她這樣很危險,你們應該勸勸她,想想辦法。」
「大夫,不瞞您,她這應該是家暴導致的……」
「家暴都已經立法了,該尋求法律幫助,該走司法程序就要走!」
「可是,她要強,又顧及孩子。」
「這可不是要強,這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這樣對孩子一點好處都沒有!你看看孩子多可憐!」
的確,大家都忍不住同情孫玉霞,也憐憫孩子。
「謝謝大夫,我們會跟她說,會勸她,您可不可以,幫我們先做個傷情鑒定?」
「可以!稍等。」大夫痛快的答應了。
一會兒,鑒定出來了,結果是:已經構成了人身侵害中的輕傷。
大家暗地裡忙完這些,孫玉霞和陪著她的盧老師也回來了。
檢查結果顯示,孫玉霞的腹腔里還有些積水沒有吸收掉,頭部倒沒有明顯異常。
醫生建議她住院觀察,但她還是沒有答應。
花影說:「孫姐,把你的病例,還有檢查結果,這些都交給我保存吧,我去學校問問看看能否申請員工救助。」花影撒了個善意的謊。
送孫玉霞回到家,她的老公也回來了。開門第一句就是:「不是不舒服嗎,還能領孩子出去亂跑?」
抬眼看見後面還有人,便瞪一眼不再說話。
孫玉霞老公姓張,張利,屬於城管中的編外人員。
「張哥,我們帶孫姐去醫院了哈。」
「去醫院幹什麼?」張利不高興地嘀咕。
「孫姐請假時間這麼久,學校領導關心唄,讓醫生好好做個檢查。」花影說,「病例和鑒定結果我們拿走了哈,學校留著備案。」
張利聽出花影話語中的火藥味,有些緊張:「備什麼案呢,檢查結果給我們自己拿著就好了嗎?」張利伸手要搶奪。
花影巧妙的避開了,說:「那可不行,我們學校對員工可關心著呢,還有二次報銷呢。你好好照顧我們孫姐哈,希望十一假期過後,孫姐就能按時上班去,不然學校還得派人來探望哈。」
張利滿臉的憤怒,確實很猙獰嚇人。但大家一齊對他怒目相對,他也不敢猖狂發作。
「姨,姨——」正在這時,孫玉霞的兒子喊了起來,一邊喊,一邊飛快地跑過去,親昵地抱住來人。
那人也非常憐愛的抱起孫玉霞的兒子。朝大家這邊走來。。
「姐,你怎麼來了?」
「我過來看看你啊!好久沒過來,想我大外甥了!」
「你怎麼臉色這麼不好?」
孫玉霞的姐姐一看就是明白人,也是厲害人,她瞅了瞅張利,冷冷地問他:「你是不是又手痒痒了?手痒痒我讓你姐夫找人陪你玩玩啊?」
張利立刻露出小人嘴臉,一臉堆笑:「沒有,沒有,不敢,不敢……姐姐來了,快屋裡坐,這還有外人呢——」
花影他們趕緊和孫玉霞道別。
路上,花影問盧老師:「盧老師,你知道孫老師的姐夫做什麼的嗎?為啥張利那麼怕他啊?」
「你不知道吧?這叫一物降一物!孫老師的姐夫,以前可是混江湖的,現在金盤洗手做買賣了。」
「哦,這樣啊!」花影心下說,難怪呢!
「要這樣說,孫老師有姐姐護著,怎麼日子還過成這樣呢?」
「以前都挺好的,後來,國家政策,不允許有那麼多編外人員,就都裁了,張利沒了工作,心情不順,結果又不小心染上賭牌,就越來越糟糕了……」
「這樣啊……」
「你們小姑娘家,不知道過日子的難處,戀愛容易,經營好一段婚姻可不易著呢!而且,說實話,孫玉霞的脾氣也不是好的,尤其是在以前,你想吧,她那時當著班主任,教學壓力又大,娘家姐姐還這麼厲害,那也沒少欺負張利。不在沉默中妥協,就在沉默中爆發——小姑娘,事情都不是看到的這麼簡單的,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是是非非早已糾纏不清了。」
原來,還是花影他們把事情想簡單了。可是,花影怎麼也想不到,孫玉霞和大家在一起是那麼柔和、和善,真的也會有盧老師說的另一面嗎?
上了車,離孫玉霞家越來越遠,花影覺得特悲哀,就算孫玉霞可能也有不是,但作為女人,本就是弱者,除了能在口角上占點便宜,到底是處於劣勢的。
遭遇家暴,到底很讓人同情。
寧芯忍不住問花影:「你說,我們這樣做能幫助到她嗎?」
花影點點頭,又搖搖頭。
外界的干預可能短時間會讓惡人有所收斂,但真正有效的解決辦法還是需要當事人的內心足夠強大。只有孫玉霞自己勇敢堅強起來,才能贏得重生,而不是為了孩子選擇一味地隱忍。這樣的家庭環境對孩子的成長只能是陰影,沒有一點好處的。可惜她不明白。
作為教師,在這快節奏,自我中心,物慾橫流的社會裡可能還是最保守的存在,也可以說是迂腐。
一路上,大家不勝唏噓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