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農婦,山泉,有點田
轉眼,又是一年春。
安寧掰著指頭算日子,自己來桃源村,已是將近七個年頭了,準確的說來是六年零二百四十九天。
今兒,正是二百五。
「三個小石子。」一聲稚嫩的聲音響起,循聲望去,一個瞧上去七八歲的鼻涕蟲小正太,手裡正捏著幾個破紙片,眉頭擰在一起。
「這麼多!」安寧「委屈」的一撇嘴,神情有些哀怨,只是,幾番猶豫過後,仍是「哆哆嗦嗦」的也放了三個小石子,跟了!
不錯,此時安寧與鼻涕蟲殺的如火如荼的,正是桃源村兒童時下最流行的娛樂項目之一,紙牌中的扎金花。
在前世,它也叫做拖拉機或三張牌,但是在桃源村,村裡的大人們卻給它取了個好名——鬼畫符。
想到這兒,安寧就氣不打一處來,什麼叫「鬼」畫符,這些紙牌,分明是她畫的!
清明時節雨紛紛……不,半夜三更鬼敲門,路上行人慾斷魂,安寧心想,若是叫她知道「鬼畫符」是誰先弄出來的名頭,哼哼,她非半夜去敲他家門,嚇他個半死!
「五個小石子。」見安寧「嚇」的樣子,小正太一笑,登時來了幾分自信,將鼻涕往袖子上一抹,加了籌碼,大聲喊道。
「跟五個。」又是一陣「猶疑」之後,安寧緩緩將小石子放在當中。
六個,七個,八個……
隨著石子堆不斷壘高,安寧的表情愈加「幽怨」,鼻涕蟲瞧在眼裡,心中卻是不解,安寧這丫頭,平時激靈的緊,比誰都不肯吃虧,今兒怎麼就犟上了?
男子漢,小丈夫,眼瞅著安寧「悵然欲泣」的模樣,鼻涕蟲點點石子的數量,不忍道:「算了,開牌吧,我就只贏你五個『豆沙糕』好了。」
「嗯?」聞言,安寧有些意外的抬起頭,想不到小正太竟會「憐香惜玉」,心中簡直苦不堪言,裝過頭了。
「順子,而且是同花色哦。」小正太將牌面亮出,朝著安寧揮了揮,得意的很。
不出所料,安寧嘴角勾起一個小狐狸的微笑,表情立時由陰轉晴,道:「三張k,不好意思,大你。」
「桓兒——」
還不待小正太反應過來安寧的「驚天大逆轉」時,張嬸已是不知何時以凌波微步趕來,一把便揪住他的耳朵,河東獅吼奉上:「都什麼時辰了,只知道在外面亂瘋,走,趕緊跟我回家吃飯去!」
「可是……」鼻涕蟲有些不甘心,心中大概想著,至少要和安寧知會一聲,但小孩子畢竟擰不過大人,只是一路上跌跌撞撞的叫張嬸往回拖,卻傻傻的對著安寧一步三回頭。
「哎,還欠著她的五個豆沙糕呢,就這麼跑了?!」安寧心中有些小小的不忿,可是,瞧著鼻涕蟲秋香姐一樣的架勢,卻不禁有些好笑,不去揣度鼻涕蟲眼中的執拗和幽怨,安寧將「紙牌」收拾好,站起身,準備遣了一眾看熱鬧的小孩,回家。
「桓兒,你是男兒身,整天只知道跟著寧丫頭胡鬧,將來會有什麼出息?」即便漸行漸遠,但張嬸不大不小的聲音,仍是剛剛好能夠落入安寧的耳中。
不由自主的,叫她身子一顫。
傷仲永。
如果說兒時學過的課文,有什麼真實版演繹的話,便是安寧自己,昔日的神仙娃娃,如今在桃源村眾人眼中,卻分明是個瘋丫頭。
說她瘋,倒不是安寧神智有什麼不正常,卻是因為她的性子,女兒家應懂的上下尊卑、三從四德,她卻視若浮雲。
不論別的,便是最簡單的女紅、繡花,在安寧看來尚且是洪水猛獸,手裡的針線活唯一能應付的,便是實用的縫補,至於針腳是否整齊,套用安寧的原話:這個……暫時不受她的主觀控制。
但若究其根本,安寧卻也心知肚明,是她這個「小神仙」太不成器,占著「仙」位,卻沒幹「仙」事兒。
也好在安寧前世便做慣了異類,對於他人的議論,卻不甚放在心上,農婦、山泉、有點田,來了這些日子,對於村中的閑致生活,安寧自是樂在其中。各掃門前雪,只要她和爺爺都好,何必自尋煩惱?
安寧正想著,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驀地將她的魂兒拉回來,「寧兒姐姐,這個……是你掉在地上的吧?」
她的?!
安寧一時間沒大反應過來,她一向自詡自己是標準的「無產階級」,哪有什麼東西可掉?但想歸想,安寧幾乎仍是下意識的,向著清丫頭所指的方向望去——
草,草,草。
呃……不是爆粗口,只是安寧踮著腳,巴巴的瞅著,使勁眨巴著眼睛,她所見的,卻除了地上的野草,還是野草。
其它的,真沒有。
「清丫頭?」睜——閉——睜,再一次眼部活動循環之後,安寧忍不住轉過頭疑道,總的來說,她與清丫頭之間,必定是有一個人,幻覺了。
「就是那個!」清丫頭見安寧「傻乎乎」的樣子,不禁急的有些跳腳,心中暗想,娘說的真對:眼大漏神。但只無意間餘光一掃,清丫頭卻愣愣的將小胳膊放了下來,心下不解:咦,方才明明就在這裡的……
「寧兒姐姐,」眼見著出了異狀,清丫頭漲紅了一張小臉,急著辯白道:「騙人的是小狗,剛才真的有個毛筆在這兒的,只是,只是……」
毛筆?!
聽到這個詞兒后,安寧更是在零點零一秒內,判定了它與自己的無關性,關於書法,前世爺爺曾贊她:「寧兒,安家多少年才出你這麼一個奇才,練了這些年的字,竟能始終如一,寫什麼都是草書!」
安寧抽了哪根筋,也不會把毛筆帶在身旁!
當然,以上都是安寧的個人心理活動,在行動上,出言安慰了清丫頭一會兒,安寧的肚子已經開始「咕嚕咕嚕」的叫囂。
於是,安寧便趕緊解決戰鬥,哄著孩子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對於清丫頭所說,卻不甚放在心上,一門心思只想著往家奔。
「爺爺,我回來了。」一到家門口,大老遠安寧便大聲喊道,卻全然不知,這一吼驚的某筆一顫。
「啪」的一聲掉在地上,不湊巧的,安寧正徑自撩開門帘,向屋內走著,某筆滾著滾著,卻正滾在她的腳下。
於是乎,內心不由得一陣怨念:他真的,只不過是出去晒晒太陽而已……報應,也不用這麼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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