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神崛起 第十章,風雲動
群山密林間,少年抱著姜洛一路疾行,四周景物飛一般向兩邊退去,沿途留了一地的殘影。
懷中的姜洛血還在流,無法止住,將那裹在身上的黑袍顏色染得重了一重,她的頭緊緊靠在少年胸前,氣息微弱,雙眼只能睜開一半,少年速度極快,她卻沒有感到絲毫的顛簸,她嘴角微翹,聲音輕飄飄,說道:「我那時候其實很怕,怕你不會跟過來。」
少年腳下一頓,匆忙的神色緩和了些,微微頷首看了一眼懷裡那張滿是血跡的臉,他心頭不由一痛,為了讓自己的聲音沒有波瀾,他口齒僵硬的道:「不要說話。」
林中寂靜,時值深秋,一切的生命都在凋零,在蟄伏,少年再度提速,每步落下都會濺起點點青芒,他化成了光,將速度提升到了自己身體能夠承受的極限。
姜洛身上的黑袍彷彿感受到了少年的心緒,曾護持過少年的符陣又一次亮了起來,數十個不知名的小小陣法合在一起,組成了一枚晶瑩透亮的繭,將姜洛嚴絲合縫的溫養在其中,它在同少年一起爭奪時間,抵擋那死神勾來的鐮刀。
山林四野,焦黃的樹葉飄飄而落,周圍沒有風,卻也落得極慢,像是一位老者在彌留之際回望前塵,戀戀不捨,又像是一位慈聖對今日這諸多生命逝去的無聲哀念。
蒼棫城,滿地廢墟之上,黎埸氣絕,他帶著歉意,陰靈含笑飛上雲巔,在那裡應該擠滿了人們看不見的魂靈,尋不到歸處,亦看不見來途。
幾個老頭恐慌不已,但還記得黎埸的叮囑,小心翼翼的收好了黎埸的屍身,便立即召人,要將此地消息傳出,雲州十九城,一城一使者,目送那些使者離去,城主的身體剎時像是被抽走了支柱,搖晃著險些癱坐在地。
主城半毀,皇都那邊必定震怒,而作為城主,首當其衝,第一個問責的便會是他,何況一位王族子弟在此身隕,那一族又豈會善罷甘休,無盡的怒火無處宣洩,必將聲勢滔天,朝此襲來。
「城主大人,那些受難者如何安置?」一位護城者走近,看著城主的臉色,猶豫著問出了這個問題。
城主此刻面無血色,識海似乎已經停止運轉,只是下意識的道:「等待吧,未毀去的,未必就會留存。」
事實上,蘇氏皇朝統治的弊端在此時已然顯露無疑,邊境諸城入虛級修者匱乏,繁盛之地又不願將年輕人傑送出,導致一城之主也不過道基大成境界,數位護城者中更是無一人可越過此境,一旦遇到真正的強者攻伐,實在難以自守。
這一日,天悲憫人。
這一日,舉世皆驚。
這一日,皇庭震動。
那些高喊著討伐姜洛的聲音頃刻間蔫聲息鼓,黎埸的隕落讓所有人都清楚的意識到,姜洛入虛,已成氣候,再也不是誰想征伐就可以征伐的了。
皇都城東,四大王族之一的黎族封地中,數股戰意之氣沖霄而上,更有老人凌空,雙目深邃,遙望皇庭,這讓世人驚悚,深深的感到恐懼,這種行為無異於威脅,是明目張胆的脅迫,在等著皇庭給出一個結果。
「黎族竟敢如此,不怕蘇皇動怒嗎?」
「黎族若是與皇族開戰,其他王族又會怎麼做,他們真的甘心久居王位嗎?」
「王朝更迭之事難道要再發生嗎?」
坊間蜚言四起,一時間,整個皇都城變得人心惶惶,甚至有平民已經開始逃離,想要避難,唯恐戰事再起,禍及自身。
就在世人惴惴不安,各種揣測飛傳時,皇庭終於有了動靜,恢宏磅礴的大殿上空驚雷陣陣,突現一個巨大的源氣氣旋,蘇皇虛影在其上顯化,黃袍在風中獵獵作響,他老人家背負著雙手,雙目如電,掃過整個皇都城,睥睨眾生,不怒自威。
那目光所過處,無一人不膽寒顫慄,皆不由自主的跪地膜拜,有明白人自知,這是蘇皇在立威,是其對城中流傳著的一些妄言的不滿,也是在安撫人心,是以最直接的方式表態。
蘇皇傲立於源氣肆虐的氣旋渦流上,微微抬頭望向東邊,在那裡,數股凌厲的戰氣橫空,引的天象都發生了劇變,黑色的雲塊兒凝實的可怕,遮天蔽日,壓蓋一方,隱隱有雷龍在雲中翻騰,由東方伊始,大有蔓延向全城的趨勢。
「刷!」
蘇皇虛影分解,卻並未就此消匿,反是化作一股金色流光,在全城臣民的注視下一路向東,空中被劃出一道金色長虹,照亮了整座皇都城。
厚厚的雲層里,雷龍在咆哮,那是蘇皇虛影進入,強橫霸道的威勢逼迫的天象也不得不退讓,黎族內所有人都在抬頭,觀望著那漆黑的雲海被金光滲透,一瞬后,金光向下,沒入黎族中心那座最為古老的大殿。
天空像是一下失去了一輪烈日,黑色再度合攏,且更為濃郁了,主導這一切的幾位老人互看一眼,並沒有選擇落下雲頭,依舊御風橫立。
這是一大王族的底氣,服從卻絕不卑躬屈膝,不懼蘇皇降臨,他們沒有直接處置一城護衛者的權利,這是在強逼蘇皇現身,道出一個交代。
蘇皇虛影沒入黎族,皇都城中數千條街道上落針可聞,人們屏住了呼吸,翹首以望,皆在等待,不知過了多久,黎族上方的幾位老者收到指令,真身落下,彌蓋著的漆黑雲霧開始漸漸退去。
這一刻,無數人呼出一口長氣,心頭壓著的陰霾也隨之散開了些,他們不知其中發生了什麼,但看起來,黎族與蘇皇必定是達成了某種平衡。
「果然,任何一個王族都深不可測,不弱於當世皇族。」
有人在低語,真正體會到了王族的可怕,連蘇皇都不能以勢強壓,震懾不住,人們心中深知,這是一種隱患,皇權羸弱,並不是什麼好消息,只能看下一代掌權者能否打破這種僵局。
黎族雖然平靜下去,可緊張的氣氛仍然籠罩在人們頭頂,街道上逐漸變得空曠,無人再願出門,皆關門閉戶,躲回了家中。
傳送符陣的亮光在這一日從未斷歇,皇城上空不時有符陣開啟,先是皇庭護衛出動,前往蒼棫城,抓回了城主及幾位護城者,交給了黎族去處置,接著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自四面八方而來,受蘇皇長子蘇業親自召引,進入了皇城。
幽州姜族內,六族老一臉匆忙,推開了沉重的殿門,裡面坐滿了姜族的核心人物,一些平日里從未現身過的族老亦赫然在列。
「姜洛有消息了嗎?」大族老發問,雙眼直直的盯著剛剛進來的六族老,眉宇間帶著點倦意。
六族老立即拿出了一疊荇草紙,一邊分發給坐著的十幾位族老,一邊回話道:「當日戰後太過混亂,姜洛疑似被人救走了,但具體去向至今不明,我猜測,當是符師傳人所為。」
大族老眉頭微蹙,道:「就是那個你常說的少年郎?」
「是。」六族老看著高位上老大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心中生出一股不安,姜洛確實與那少年走的過於親近了,不久前他也曾暗示過姜洛,可這種事實在不是他能完全掌控的。
「喲!黎族和那蘇顯老賊對峙,竟然還逼出了蘇顯老賊的道身,哈哈哈。」
高位上,大族老左側坐著的一位老者在這種場合竟然大笑起來,手指點著六族老傳上來的荇草紙,滿是皺紋的臉上寫滿了開懷。
老人笑著,卻無一人敢有異議,這是姜族的二族老,六百多歲的老怪物,大多數時間都在閉死關,常常幾十年不見蹤跡,若不是這次他恰巧出關,恐怕就連大族老也請不動他。
「是,蘇顯派遣皇室護衛將蒼棫城的護城者抓了個乾淨,全都交給了黎族處置。」六族老連忙接上話茬,顯然不想大族老在那個少年的問題上太過於深究。
「哼!蘇顯老賊當年因佔了些先機才坐上了皇位,那些跟著拚命的王族又怎會甘心。」另一邊,四族老冷哼一聲,臉上也帶了些解氣的神色。
「讓他們內鬥才好,我族等待時機,必將天命所歸。」又一位老者開口,笑眯眯的看著手中的消息,對雲州的動蕩很是滿意。
姜族一眾族老大多都是從數百年前那場反叛之亂中走來,親身經歷過被清算的黑暗歲月,心中都憋著一口氣,被逼著避世了幾百年,自然樂的看蘇皇的日子過不安穩。
看著眾人臉上都有了笑意,六族老猶豫著,不知道下一句話該不該說,可他的躊躇又哪裡逃得過大族老的眼睛,只見大族老抬了抬手,示意道:「還有什麼,都說出來吧。」
「是!」六族老拱了拱手,又醞釀了片刻,這才道:「蘇皇長子蘇業已經召集了十幾個州的青年強者,想來是要對姜洛有什麼針對性的計劃,而且,雲州中部各城的軍隊都有調動的跡象,我們是不是該先把姜洛召回,避開鋒芒。」
按照姜洛的做事風格,這麼久過去了都沒再鬧出什麼動靜,六族老猜測她必然是受了重傷,不免有些擔心。
「是該召回,她搜走了寶庫中那麼多東西,我還沒找她算賬呢!」一旁的三族老先跳了起來,氣的鬍子翹的老高。
還有幾位老者亦附和,覺得應該先將姜洛召回,當然不是為了和三族老一樣算賬,而是他們對這個後輩的此次所為大感滿意,自覺該讓其回來修整。
就連二族老也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想見見這位從未謀面的皇室血脈,當年姜洛誕生時他尚在閉關,無法得見,但這些年來這個孩子的事迹他卻是一樣都沒落下,盡數悉知。
只是,大族老在沉思片刻后卻搖了搖頭,道:「如今她沒有消息,不知去向,如何召回。」
說到這兒,他掃視了一遍在場的所有老人,繼續道:「況且,最強的工具尚未鍛煉功成,就該讓她多在外受些苦難。」
「可是……」六族老剛想辯駁,卻被大族老打斷,道:「當初的事是在場諸位可是都同意了的,如今這又是為哪般?」
此話一出,大殿中瞬時變得寂靜,所有人都沉默了,只有那四族老陰暗的雙眼中閃過一抹亮光,似是想到了什麼。
雲州中部深山之中,一處山洞內符陣光芒閃耀,有人影在其間閃動,在刻畫著一座又一座大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