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章 風骨和舊事（二）
「這宮裡頭曾經住過的那位，現如今已經很少有人知道了。」寧老太妃嘆息地說，她還問陸夫人，「你應該知道一些吧。」
陸夫人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來：「曾經聽長輩們說過一兩句，也並不知道底細。」
「這裡住的，曾經是聖上最寵愛的妃子。」寧老太妃慢慢地說。
三個人在涼亭中坐了半晌，寧老太妃才說有些累了。阮玉珠和陸夫人陪著阮老太妃回去，然後才從宮裡告辭出來。
回到尚書府，一路沉默的陸夫人才問阮玉珠：「太妃娘娘要告訴咱們什麼，你都聽明白了嗎？」
「我略有些明白，還要母親教導我。」阮玉珠立刻說。
寧老太妃告訴她的那段已經成為禁忌的宮中往事，讓阮玉珠到此刻都有些回不過神來。
紫宸宮，原先隆帝最為寵愛的妃子宜妃曾經在那裡住過。
宜妃出身不顯，原本是宮裡的一個普通宮女，隆帝見了卻驚為天人，從此專寵。短短的一個月之內，從普通宮女到宮中地位僅次於皇后、淑妃和賢妃的寵妃，幾乎是史無前例的。
因為隆帝的專寵，位份晉陞的又太快，宜妃不出意外地被宮裡的人妒忌，就是朝堂上也有了反對的聲音。隆帝這才放緩了晉陞宜妃的步子，卻依舊專寵。
然後，宜妃就懷了身孕。
隆帝對宜妃越發寵愛，在宮裡的待遇和聲勢，隱隱直逼皇后。也是在宜妃懷孕之後，隆帝特意重新修造這座宮室，御筆親提紫宸宮，專給宜妃居住。
那個時候，隆帝還將很多奏摺帶到紫宸宮，由宜妃在旁邊服侍著批閱。
漸漸地，宮裡宮外就有了流言，說隆帝專寵宜妃，只等著宜妃產下皇子來，就要廢掉原太子和皇后，將宜妃和宜妃產下的皇子立為皇后和皇太子。
因為隆帝過於顯白的專寵，也因為宜妃性子簡單，不懂也不會在宮中周旋。這種傳言當時流傳的很廣。
然後，宜妃突然早產，流血不止。即便是召來的最好的太醫們，用了最好的葯，隆帝甚至都去宗廟裡的祈求，仍舊無濟於事。
宜妃就這樣死了，還有她那個生下來就早已經沒有了生息的小皇子。
隆帝心痛加暴怒，加罪於宮人。
就有人告密，說是皇后害死了宜妃。因為隆帝已經聽到許多皇后嫉妒宜妃，給宜妃難堪的話，所以當時也沒有細查，直接就將皇后貶到了冷宮。
一時風雲變色。
然後，就是更加震動天下的太子謀反案。
太子被廢，因為憂懼，很快自盡。冷宮中的皇后得到消息，也一條白綾追隨太子而去。朝中很多大臣被牽連進來，其中就有當時的褚喬。
之後，隆帝就再沒立過皇后，也沒有立過太子。
九皇子劉豚，就是那個時候出生的。而他的生母，則是皇後宮中的宮女。
皇後為了分宜妃的寵，特意尋了個相貌跟宜妃相似的女子，得到了隆帝的寵幸。這名宮女是和宜妃前後懷了身孕的，卻同樣難產流血而死。
不同的是，劉豚活了下來。
寧老太妃還告訴阮玉珠，宜妃死後，她內室中一尊供奉的玉觀音就不知去向了。而在當時，隆帝根本就沒注意到這個細節。
還是最近，有人將這尊玉觀音送到了隆帝的跟前。
這個時候，阮玉珠才明白，為什麼隆帝會格外封賞她。當時向嶸說那是她應得的，她還以為向嶸完全是因為偏愛的緣故。
寧氏從她這裡拿走玉觀音的時候，曾經說過不會白拿她的東西。
那個時候，寧氏應該已經認出了，那尊觀音像，就是從前宜妃屋子裡擺的。
「當時我只看了看，還不確信的。」襄國公府寧氏的上房，寧氏緩緩地告訴阮玉珠。
這樣的大事，陸夫人自然帶了阮玉珠過來見寧氏說了。
寧氏見了那觀音像只覺得似成相識，然而觀音像本就是幾乎家家都有的東西，寧氏不敢肯定。她拿回去仔細查看，又拿回娘家跟兩個當初經常出入宮中的嫂子參詳。
「我還找出了當初紫宸宮裡服侍的老宮人……」
紫宸宮裡服侍的人，幾乎都凋零了，寧氏這可是費了極大的工夫，也或許是宜妃冤屈未伸，在天有靈護佑的緣故吧。
最終確定了，這尊觀音像正是宜妃從前所供奉的。
而觀音像中的機關和藥粉……正能夠造成宜妃當年的癥候。
皇后不可能完全無辜，但是真正推波助瀾的，卻另有其人。那個人，或者說那些人如今還活躍著。
隆帝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留心，暗中調查。
「小九的生母，是宜妃的親妹子。」寧氏又告訴阮玉珠。
「這件事，聖上知道嗎？」阮玉珠就問。
「當然知道。還是宜妃娘娘自己告訴給聖上知道的。」寧氏笑了笑。
「那尊玉觀音是褚姨娘給我的，也就是說，當初的事，跟褚家人脫不開干係？」阮玉珠又問。
寧氏和陸夫人都沉吟，半晌才點了點頭。
所以褚喬的被貶也並不冤枉。
「他……可能真不知道這件事。」寧氏卻說。當時他家裡的人可就不能保證了。
就如同現在的形勢，褚家裡的人也並不齊心，各人有個人的心思。
「總之，他們不可能清白的。就算當時他們並沒怎麼參與，如今能找到這個東西來繼續害你，聖上就不會饒了他們。」
而隆帝之所以沒有就發作的緣故，卻是因為他要考慮更多的事情。
比如儲君的選擇，比如朝廷的平衡和安定。而且，隆帝還要再看看，看看還有誰曾經參與到了這些陰謀之中。
「說皇后嫉妒宜妃娘娘，淑妃娘娘和賢妃娘娘難道就心如止水……」陸夫人眸色深沉。
宮裡女人們間的爭鬥，又比顯貴們后宅中的更加殘酷。
夜裡，阮玉珠就有些失眠了。
她睡不著，向嶸就陪著她。
「阿珠，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你受那樣的委屈。」向嶸就跟阮玉珠說。
「你說話要算數。」阮玉珠就說。
向嶸很高興，若是以前，阮玉珠只怕會說不必。現在的阮玉珠，多了煙火氣，那是因為多了對他的愛戀的緣故。
「聖上是什麼意思？是選中了小九，還是依舊是四皇子？」阮玉珠低低的聲音問向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