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爭奪食物

那是一個腥風血雨的夜，雷電交加，大雨傾盆，黎國皇宮內部掀起了驚濤巨浪，黎國國主猝死，世子不過十歲，長公主罄頤與二公子黎素興兵內亂，在長達一個月的內戰之後，長公主兵敗，自縊於紫宸殿。二公子黎素奪得國主之位后，蕭貴妃鳳儀謀害王后，清洗後宮，將所有嬪妃與先王陪葬。各王子各分封地，遠離王都，不經召見不得回王都，不得王令不得傭兵。唯獨那僅僅十歲的世子，無人知曉新主繼位之後將他如何了，只聽得傳言，世子在王后死後，為逼其交出先王遺詔，被新主以非常手段處置。

那一段屬於王宮之內的黑暗歷史，在新主繼位之後不過短短半年時間，便被人遺忘了。起初，在新國主無素的治理下，黎國百姓還算安居樂業，只不過再繁榮的城市依舊存在嚴重的貧富差距。

這條王都的小巷上，就有那麼一群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小乞丐相互追逐。被追的那個小乞丐奔跑的姿勢很奇怪，他的兩條腿畸形的向內彎曲著，左腳腳踝似乎已經斷了，左腳向外撇，右腳是畸形的向內撇，他的兩隻手臂也是以奇怪的姿勢抱在胸前，手像雞爪一樣蜷著，他緊緊扣住搶來的饅頭，一邊跑一邊拚命地將饅頭往嘴裡塞。若不是親眼所見，實在難以想象像那樣四肢畸形的孩子還能夠站立起來沒命地跑，然而，終究是四肢都有殘疾，剛跑過一條巷子，他腳下便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剛塞進嘴裡的饅頭也磕了出來，他還沒來得及爬起來，後面追他的乞丐已經一擁而上將他按倒在地。一瞬間，無數拳腳落在他瘦小的身軀上。那些乞丐孩子大聲辱罵著那個孩子，而他則蜷著畸形的手臂抱住頭，咬著牙發出壓抑的痛哼。

似乎發、泄完了，一個大點兒的乞丐狠狠一腳揣在小乞丐的腰上，怒罵：「怪物！敢跟我們搶東西，找死！別讓老子再看到你！醜八怪！」

說完又狠狠踢了他兩腳，顯然這個年齡大一點兒的乞丐就是這一群乞丐的小頭頭，他在罵人的時候，已經有小乞丐將摔在一邊的饅頭撿回來遞給他，他接過直接咬了口，碎了一口唾沫：「下次要敢獨吞，老子就把你腿擰了，長得像個怪物，真TM礙眼！」

「老大，他是不是死了？你看踢他都不動了……」一個小乞丐拉著那個稍大一些的乞丐頭頭，怯生生地說。

被那個小乞丐提醒，乞丐小頭頭先前還不屑地說，「放心，這個賤骨頭死不了，都成那樣了，要死早死了……」

然而，他又踢了踢，地上的小孩仍然沒有動靜，他也有些心虛起來，輕輕踢了兩腳，看了看周圍沒人，裝作若無其事地揮手：「走，管他呢，咱們回去分饅頭！」

「好耶！」乞丐們一聽有吃的，也不管了，跟著鬧哄起來。

「老大，這怪物今天只撿到一個饅頭，我們這麼多人，怎麼吃得飽啊？」有乞丐問。

「總比沒有好，放心，他厲害著呢，等會肯定又能搶到，我們先把這個分了再說。」乞丐小頭頭利索地開始分饅頭。

就在巷子里一處不起眼的高樓上，一身緋色衣衫的年輕女子靠在窗前，她坐在一架精巧的輪椅上，手握一卷畫軸，靜靜看著那一幕，嘴角噙著笑。

「你已經觀察了那群乞丐好幾天了，我們還不回桃山嗎？」身後侍奉的少年丰神俊朗，黑衣如墨，他看看街道上鬥毆的那群乞丐，又看看微笑的緋衣女子，嘆道：「十年期限將至，城主的命令在開春之時已經傳到了桃山，我們，是要回去了嗎？如果……如果再找不到四哥，我們就要被遣回星河城了……」

緋衣女子看上去不過雙十年華，她輕輕嘆息道：「星河城何其孤寂，既離開了，又怎想回去？」

少年一愣，不知該如何回答。

「更何況，未尋到他，我又如何就此甘心回去？」緋衣女子笑笑，拉過少年，道：「默，你看那個小乞丐如何？」

「小乞丐？」默愣了一下，轉眼去瞧那群打架的乞丐，一看之下，他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只見方才被群毆的乞丐本已經奄奄一息，卻在趁那些人分食之時，猛然躍起，如餓虎撲食一般，撲向那個乞丐小頭頭，一口咬在他的耳朵上，竟生生將他耳朵咬了下來，那個乞丐慘叫著後退，使勁扑打著。

小乞丐們看到他滿嘴的血都慌了神，嚇得不敢靠近。乞丐小頭頭痛得滿地打滾，仍忍痛撲了上去，將小乞丐撲倒在地，兩人滾倒在地互相撕咬起來。突然小乞丐似已無法，拔出腰間所藏的小匕首，狠狠扎進乞丐頭頭的心口，似乎殺紅了眼，他狠狠刺了那個人好幾刀才回過神來。他清醒后看到手中匕首和滿手的血，直發抖。然而他看著那些將他圍住的人，又重新握緊了匕首，不讓自己露出點膽怯神情。血不斷從傷口湧出來，他用一雙惡狼般的眼神盯著眾人。那些乞丐終是被嚇住了，一鬨而散。

「好狠的狼崽子！」默倒抽了一口涼氣，喃喃。

緋衣女子看得皺眉，她已經觀察那個小乞丐許多天，日日見他撐著畸形的四肢行乞，日日被人欺負，她本有心將他留在身邊，可，如今……

看到那樣狠的一幕，她竟有了一絲不安。這——

一這樣的眼神，這樣的狠勁，讓她莫名聯想到一個詞——

殺伐之星！

腦海中頓時閃過這一個詞，緋衣女子震了一下，良久嘆息道：「默，我們回去吧。」

「是。」默應著，推著輪椅下樓。

當路過那個小乞丐時，緋衣女子忍不住微笑起來，只因那一刻，小乞丐似乎察覺四周的危險退卻，他警惕的盯著前方，轟然倒了下去。

「真是個倔孩子。」緋衣女子輕推輪椅行到小乞丐跟前，從懷裡掏出兩個蜜餞，遞了過去。

「餓壞了吧？」她微笑著問。

小乞丐微微睜開了眼睛，聞到香甜的味道，竟是想也沒想用嘴含了，狼吞虎咽地嚼著，幾乎要將她的手指也吞掉。

緋衣女子見狀，將手伸到默面前，默會意，將手中食盒遞了過去，女子取出各式各樣的甜點，遞了過去，然而，小乞丐卻愣住了。他抬起頭，看到沉靜溫柔的眼，忽的怔住。

夕陽如一片霞光披在女子身上，她緋紅的衣衫在風中輕揚，恍若一朵灼灼的桃花。

好美的女子……

那時他想，或許他要死了，母親說當死亡來臨的前一瞬，我們能看到最美的風景，因此，在他的記憶里，那一場如夢似幻的相遇成為了他這一生最美麗的風景。

「怎麼了？」女子訝道：「可是哪裡疼？能站起來嗎？」

然而，小乞丐努力地想要站起來，卻覺得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緋衣女子將手指放在他的腕上，忽的一驚：「默，快，帶他回桃山！」

默一愣，遲疑道：「姑姑，這個孩子……你當真打算救了嗎？」

「快些。」緋衣女子並不多說，也不顧小乞丐又臟又臭，小心翼翼將他抱在懷裡，生怕弄碎他一般。

默見狀也不敢耽擱，推著緋衣女子急速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