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初生牛犢
90年仲春,尋常的一天,寒風凜冽,晨露晶然,軍樂高亢,旌旗飛舞。
絹做的紅花佩戴在仲謀的胸口,米釀的水酒擺滿了廣場的四周,鞭炮聲,喧鬧聲,悠揚的軍樂聲,響徹寂寞的故都!
乘輪船,坐火車,轉汽車,隨著車輪的滾動,仲謀心裡也樂開了花。進軍營,分班排,安頓好住所,仲謀生命中最為璀璨的畫卷,終於緩緩展現。
新兵連生活總是枯燥而乏味,除了日復一日整理內務、早晚跑步、練習隊列之外,剩下的只有吃飯、讀書、睡覺,三點自成一線——飯堂、*場、宿舍。
站夜崗,趁換崗的時候,偷偷摸摸去買包蔥油餅乾,在新兵連中,怕是最令人心動的事情。
「仲謀,今天我們出去到六安縣城去玩玩?」周末早晨,同班戰友王賀平在邀約。
「不,我還要洗衣服!」仲謀苦笑。
「洗衣服用得了幾分鐘,我等你!」王賀平不以為然。
「你先去玩,這衣服可不止我一個人的,多著呢,能一天洗完就算不錯?」
吐吐舌頭,賀平高高興興出門,沒有多想,仲謀轉身清理自己的臟衣服,理好后堆在盆中,轉頭對還在宿舍里的兩戰友說話:「王豪,鄧子聰,你們的衣服呢?今天沒事,我來幫你們洗?」
「兄弟,感謝!」兩人一股腦把積攢怕有好幾天的衣服,全部扔出來,拍拍仲謀的肩膀,出去玩耍。
默默地理好衣服,仲謀在班長床鋪下搜尋。很快清出一大堆,臭襪子能熏倒壯牛,強忍著,堆入班長的洗衣盆,坐下來考慮片刻,起身向排長房間走去。
「報告!」
「進來!」
走進排長房間,仲謀站著不動。「有事嗎?」徐排在發問。
「報告排長,沒事,今天不出去,如果排長有臟衣服,我來幫你洗?」仲謀坦然看著徐排。
「哦,衣服我自己來洗,不用麻煩你,謝謝,忙你的去!」
沒動身,眼睛四處張望,很快,自顧自將床邊明顯看來臟污的衣服收在一處,蹲下,將衣服放進盆里。
「不用,真的不用,我自己來!」排長阻攔。
「放心,徐排,我六歲就會洗衣服,洗的絕對乾淨!」,抄起臉盆,快步出門。
「哎,哎···」
將臉盆全部排列好,仲謀靜默少許,乾脆,做就做到底,出門直奔連長的宿舍。門沒關,連長坐在桌后看書。
「報告!」
「進來說,今天沒出去玩?」連長微微一笑,看看仲謀。
「報告連長,不想出去,您有衣服要洗嗎?」
「謝謝,我自己洗,你去做你的事情!」連長很客氣。
往室內掃視,床底下,臉盆中堆滿衣服,上前直接端起,轉身出門,連長拉住仲謀,「我來洗,我自己來洗!」
「連長,難道對我不放心嗎?我會洗的非常乾淨!」不顧連長的攔阻,強行奪過臉盆出宿舍。
「你個小鬼頭!」
將臉盆全部堆在洗衣房地上,旁邊也在洗衣服的人都咋起舌頭,沒理會他們,仲謀開心的幹活。除去中午吃飯,一直洗到晚上,洗了個昏天黑地······人世中,本來就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更沒有無緣無故的恨。除非含著金鑰匙出生,否則要想出人頭地,就得比他人要多看一些、多想一些、多做一些,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艱辛的付出很快就有回報,班長、排長、連長都另眼相看,戰友們也青眼有加。
三個月的新兵連生活很快就宣告結束,通過班長與排長極力推薦,仲謀被分到團部招待所當招待員。招待所共分兩層,房間有二十六間,貴賓房五間,其餘是大眾房。
每次樓上樓下搽個來回,需耗費時間一個多小時,所里僅仲謀一個人,而且地處偏僻,所作所為,壓根無人監督。團部供管處管理員,初始還抽空來巡視,見仲謀天天都忙個不停,到後來就基本不再過問,對人完全一百個放心。
「王管」領導極度信任,仲謀非常感激,整天全部工作只是吃飯、睡覺、打理所內事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結果很快就鬧出大笑談一樁。
一天,一大群人員來到招待所,三人直接上樓,仲謀緊跟在後面。看完房間,沒說話就下樓,站在客廳中央,三人中,年長者先開口:「嗯,還行,這樣,你馬上開兩個貴賓房,下面等候的人好趕緊住進來!」
雖然也隱隱覺得這三人大有來歷,尋常人不會要求察看所有房間,但王管有言在先,任何人住宿,都須經過他的同意。因此,小仲謀斷然拒絕:「這可不行!」
遭回絕後,年長者還是笑容可掬。
「小鬼頭,你曉得他是誰嗎?」三人中的年輕者忍不住插話。
仲謀搖搖腦袋。
三人哈哈大笑,一直沒有說話的面慈者搭話,「依你之見,我們該怎麼辦為好?」
「王管同意就行!」
「要不,你打通王管的電話,我來對他說,行不行?」年輕者接過話頭。
「好,你們等一會?」仲謀轉身折回值班室,馬上打通電話,跟進來的年輕者接過話筒。
「王管,你帶的好兵,居然連我都不認識,劉團家人開房,難道還非要經過你的同意?」
只聽到電話那頭傳來,「讓那小子快過來接電話?」
忐忑不安接過話筒,「哎,你個小兔崽子,趕緊給他們開房,快!」王管急切的聲音從話筒那頭傳來。
放下電話,麻利開好房,三人離去時,還在大笑不止,一邊走,一邊對仲謀指指點點。
抹了抹額頭流下的冷汗,六神無主坐下來,仲謀心裡直發懵,看來這次是真闖大禍了,該怎麼辦喲?還沒從迷瞪中清醒,電話鈴嘟嘟嘟響起。
「仲謀,明天早上到我這來一趟!」沒等話筒拿穩,王管那頭已經掛機,仲謀的心,立馬就像那十五支吊桶打水——開始七上八下。
輾轉一夜,早早來到王管辦公室內,仲謀也只能聽天由命。
「知道昨天去你那的三人是誰嗎?」王管笑眯眯的問話。
仲謀搖頭。
「那是團長與團副及供管處處長,全是我的頂頭上司,你呀你,難道連這三人一個都不認識?」
還是搖頭。
王管惟有苦笑,「去吧!」
如遇大赦的仲謀敬禮后飛奔而出,餘音傳來,「小子,以後眼睛放亮些,像這等事情就不用來請示我了!」
只聽到辦公室里傳來其他人的哄堂大笑聲。
過後才弄明白,原來昨天是處長陪團長及團副,視察招待所工作,順便安排團長家人住宿。
年長者團長,年輕者處長,面慈者團副,處長回去后,在王管面前還表揚了仲謀,稱讚小鬼頭工作認真負責,一絲不苟,而且「六親不認」,非常難得!
部隊本屬軍區司令部直轄部門,校官多如牛毛,仲謀兩點一線——招待所、食堂,哪裡會有機會認識團長等高層幹部?
經此一鬧,仲謀聞名全團,上上下下都知道招待所里,新來了位鐵面無私的小鬼頭,那小傢伙可是連團長都不「認」!
「十八歲十八歲,我參軍到部隊,紅紅的領章映著我開花的年歲,雖然沒有戴上呀大學校徽,我為我的選擇高呼萬歲,啊!生命里有了當兵的歷史,一輩子也不會感到懊悔,···」哼著軍歌,唱著小曲,在洗衣房洗著被褥,仲謀心裡的舒坦無法形容。
招待所工作雖然累,但累得值,早晨不用出*,晚上無須點名,談笑少鴻儒,往來多白丁,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坐南北笑傲冬夏,吃東西閑看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