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如影隨形

深圳深大房地產有限公司寬敞的辦公室內，周孝春總經理坐在老闆椅上沉思。

下巴冒出的胡茬，活脫脫一副高爾夫球場中鬱鬱蔥蔥的草叢，揉著太陽穴，心情煩躁不安。

離婚已近半年，一直沒去看望過秋蟬。結婚七年，她也沒能生下一男半女，但一夜夫妻百日恩，也該抽出時間去看看，苦命的女人，上帝為何要如此對待她？

「總經理，下午跟姚總的商務談判是否按原定計劃執行？」歐陽北諾秘書見老總神色倦怠，小聲提示。

「不變，你去催催市場部，看方案準備得如何？這次兼并只能成功，不許失敗！」看著秘書推門出去，周總的心裡暖洋洋一片。

小諾辦事嚴謹，察顏觀色非常到位，不失為一位工作中的好幫手。摸摸下巴，人神情恍惚。

角落，可憐的仲謀看著手中錢幣，還在悄悄發愣，幸福來得太突然，總讓人感覺不真實。

使勁掐掐大腿，疼哩，沒做夢呀，索性將皮包抖個底朝天，在地上快速清理。乖乖，除去外幣，其它的加起來就已經超過五萬，不多不少的一筆浮財。

撇撇頭頂上方的監控頭，小伙頭腦漸漸清醒。走廊上的攝像頭，應該會忠實記錄下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這筆錢吞不得，吞下去有可能會卡住喉嚨。

把錢重新塞入皮包，站在牆角躊躇少許，仲謀毅然出門。

打工時，也曾碰到過這般好事。有一次去公司領取物品，蠢得像豬一樣的老闆娘根本沒按程序來，一次性領出20台對講機（市值近五萬），卻忘記讓小伙在領料單上簽字。

拎著對講機出門，人可沒少動心思，吞掉這批貨，即便公司告上法庭，無憑無據任何人也奈何不了自己，可最終理智還是勝貪婪。

叔叔的教誨總在耳邊迴響，咱人窮，但志不能短，賺錢必須堂堂正正，投機取巧成不了大業。

贏要贏得漂亮，輸要輸得瀟洒！

沒有任何風險的勾當都沒做，更何況手中這筆錢還存在極大的不測，萬一有人找上門，查看監控錄像一望便知，真到那時，自己豈不顏面失盡？

捧著燙手的山芋，仲謀走向總經理的六樓房間。

說不清面前秋蟬姐臉上的表情，興奮中隱含期待，但更多的是喜悅。接過送上的皮包，看都沒看一眼，順手置於一旁，也不問原因，端起紅木桌旁的高腳杯，「仲謀，你酒量很不錯，陪我來喝一杯？」

失落地望著桌上的波爾多瑪格麗紅紅酒，小伙很快端正心態。既然決定上繳，就不用指望還獲得回報，秋蟬姐看過後她會知道如何處理。

「姐，這···」紅酒豈是大老爺們喝的？要喝就得喝白酒，度數越高越好，細品慢酌，沒那閑工夫？

「你懂紅酒嗎？」顯然察覺出小伙的不屑，總經理耐心相詢。

「我只懂認酒，但不會品酒！」仲謀老老實實承認，窮得叮噹響的人怎麼會有機會和時間學會品酒？要不是當初開公司時申總介紹，怕連認酒都不懂？

總經理存心培養小伙的品酒能力，絮絮叨叨說著一些經驗和典故，啥酒溫、醒酒、觀酒等等，聽得人一愣一愣。

秋蟬姐呀，你飽漢不知餓漢飢，享受生活可需要條件，心不在焉回應，仲謀如坐針氈。

陪表姐喝完整整一瓶陳年佳釀，兩人意猶未盡，「再來一瓶，我倆平分，如何？」總經理的酒量相當不錯，語氣中已然把仲謀當做朋友。

「別，姐，今天已經喝得很盡興，改天有時間再來陪你，好嗎？」大半瓶紅酒只能潤潤嗓子，但小伙不能再喝，繼續喝下去怕誤事，沒必要自惹麻煩。

一句話提醒總經理，「喲，差點忘記正事，唔···」遞上文件袋，「仲謀，這裡面有一張用你身份證辦的銀行卡，記得帶上，另外還有幾千塊錢。今晚就不用值班，明天王魁會送你去廣州。你跑趟昆明，替我辦件最重要的事，到昆明后，等我的通知，去休息。」

打工仔命苦呀，讓人吆喝來吆喝去，還不能有半點怨言，坐在床沿，仲謀摸出手槍。已經得罪龍少，任何時候槍也不能離身，退下彈匣，黃橙橙的子彈在明亮燈光下閃著光芒，十分耀眼。以後還得靠你們來保命，我的親親們，瞥著倍感親切的啞巴兄弟，仲謀倒頭安心睡去。

城市醒得格外早，八點不到，榕樹下早已人流攢動，有人在引吭高歌，花徑之上，人頭簇擁，水泄不通，路面上車流如織。

午夜下過的小雨增加了路面濕滑程度，一路上，看見好幾起碰擦追尾事件，仲謀提示王魁，「慢點開，兄弟，我不趕時間，天堂跟地獄只有一步之遙，安全第一！」

如蝸牛一般，奧德賽爬行在通往廣州的省際公路上。

手槍按老規矩綁在右小腿下，但換為里側，「王魁，變道，加速！」後面的車流中，一輛普桑從離開市區就一直緊跟不放，仲謀頗為擔心。

從日本走私來的奧德賽確實不錯，提速性能還行，眨眼的工夫，普桑就不見蹤影。

近段時間，神經長期處在亢奮狀態下，時常自己嚇自己，可能巧合吧，兩人嘻嘻哈哈聊天，不再理會後車。

不見太陽的天空中，雲層懶洋洋舒展著腰肢，變幻出各種模樣。雨水吞吞吐吐，似情竇初開的小姑娘，偶爾撩撥一下情郎，馬上悄悄躲開，按下玻璃窗，潮濕的涼風撲面而至。

不知不覺中，車已經進入廣州市區，雨水羞羞答答的停住，太陽猶抱琵琶半遮面，偷窺著奧德賽車后緊追不捨的普桑。

偶然看看後視鏡，仲謀驚出一身冷汗，該死的普桑，如幽靈般又冒出來，「王魁，後面那輛粵b76××的普桑非常可疑，能不能甩掉它？」

使出渾身解數，王魁傾力甩脫跟蹤，可普桑像塊牛皮糖，牢牢地粘著奧德賽，「算了，由它去，把我送到火車站，你馬上離開，我倒要看看又是何方神聖，敢來打我的主意？」反正甩不脫，仲謀也無可奈何，卸下槍支，收好，靜觀其變。

拎著小包，小伙徑直步入候車大廳，直覺在提示自己，身後有個平頭青年若即若離的緊跟不舍。回頭瞥瞥，那人卻裝作如同路人，神色淡定自若，行，小子，看你想耍什麼花樣？

遠遠地跟著，青年不動聲色。敵不動，我不動，仲謀外表放鬆，內心高度警惕。

候車的站牌下，旅客比肩接踵，抬眼環顧四周，那人不知去向。哼，想玩霍大俠的迷蹤拳？咱接招就是，出道至今，還沒遇上過真正的對手，有種的就上來。

等猴急的人群慢慢走完，仲謀才不慌不忙過檢票口，小平頭依舊不見。

慢吞吞走下月台，找到鋪位，小伙內心難免焦躁。青年神龍見首不見尾，威懾卻無處不在，好狡猾的對手，對陣比拼首先比的是氣勢，這方面已經先輸一籌。

好在優勢尚存，主動權把握在自己手中，一路上有的是機會，不能自亂陣腳。

整理好床位，仲謀躺下，手槍塞入枕頭下順手的一邊，用被子蒙住頭部，人快速進入夢鄉。

青年臨時上車，不可能有現成的卧鋪票，恐怕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進入卧鋪車廂，到時候咱以逸待勞，看誰能最終笑傲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