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月亮沉的越西,雲閣四樓里的櫻花還是不敗,在空氣中繚繞著粉色的花瓣,濕潤的空氣中還夾雜著絲絲甜馨。皓月挽了挽柳枝的秀髮,互相依偎的柳樹齊齊安謐的依偎在一起。
韓雲兮一路尾隨著韓靜來到了日前她來過的竹林旁。
不論月色再明,黑夜依舊是黑夜。
無論韓靜走在哪裡,她身後總是跟著一個黑色的影子,她時不時的回頭張望看著地上的影子,心裡越發慌亂。
此地異常偏僻,就是最下等的奴婢僕人都不會輕易來到這個地方。她尋前尋后,獨獨落下的就只有這個偏僻之地了。
韓靜抬起眸子,恰掬滿一叢月白。白衣在月下越發顯眼,韓靜就這麼散著發四處挑燈尋覓,每次俯仰之間,總是失望。
韓雲兮隨了韓靜一夜,早已經疲乏不堪。
這小妮子心中肯定藏了事,但是為什麼不和她講呢。
好奇心驅使韓雲兮跟了兩三個時辰還未放棄,而韓靜竟然沒有察覺到一絲一毫。
這韓雲兮跟蹤人的功夫,普天之下,莫之能二!
但是熬夜跟蹤探秘,前提是身子骨跟得上啊。韓雲兮打了個無聲的哈欠,而後又小心翼翼的藏在竹林隱秘處。
韓靜漫步在青草地上,四周螢火點點,一股勢力不弱的風恰和時宜的將其吹滅。
在這廣闊的四野里,晶瑩剔透的清露搖著明月,周身都是四處做舞的螢火蟲,不住地撲棱著翅膀。她一身素衣,嫻靜柔淑的站在原地,
韓雲兮正在心底感慨韓靜好一副皮相,她怎麼以前沒發現,這韓靜竟然有些官家小姐的范兒。
只是當看到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過來,韓雲兮下意識的就要向後躲。
這凶神來了,誰頂得住啊……
韓聿清沒想到,他今兒個和黎啟臣對弈,比了兩場輸了兩場。分明是比他小五歲的人,棋藝竟然如此之高。
太子伴讀果然名不虛傳!
受了點刺激之後,韓聿清回了房,可他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索性出來賞月。眼下他只穿著一件中衣,滿頭黑髮就那麼披在肩頭。
目光所及之處,自然是熒光一片。那一團團小小的光亮,在空中四處飛舞。
直到,一襲素衣的韓靜映入他的眼帘。他停住了腳步。
深更半夜,她來這裡做什麼?
韓靜的心,早已被鋪蓋了一層厚厚的灰,她找了半天都沒有結果,不放棄又能如何?
可,就在剛才,她立在這蒼茫天地廣闊天地之間,天際間總有流星劃過,而漫天飛舞的螢火蟲也在這月下顯得那般輕盈動人。
她這才安定下來,靜聽風吟。
若是那塊玉真的被有心之人撿到,早已經事發。若是被無心之人撿到,那她便到時東窗事發想個法子為自己開拓掉就好。若是本就沒人撿到,那也是最好的結果。
想到此處,她不免嘴角浮上一絲苦澀的笑。
韓靜驀的癱坐在地,眼中一片迷離,眼中還夾雜著晶瑩的淚珠兒。
徐雨見啊徐雨見,枉費你爹將你拉扯到十二歲。沒想到韓家給了你衣食無憂的生活、經年累月之後,竟然變得如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玉佩都能丟的人,居然還幻想著有朝一日能報得大仇!
韓聿清雖不知自己現下究竟是什麼模樣。
但是他知道此刻已經是深夜,他如今正穿著中衣,披頭散髮,著實不應該出現在她面前。
那個人,是叫韓靜吧。
他對她還是有些印象的。
是個懂些醫術的婢女。
韓聿清淡淡的掃了她一眼,竟然有兩行清淚在她皎白的面容上。
她哭,和他無關。
韓聿清轉身就要離開,可是卻忽然感到自己腳下踩到了什麼硬邦邦的東西,還有些尖銳。他抬起腳,原來是一快石頭。
本是一件尋常事,可是卻讓她記起日前撿到的一件不尋常的物件。
韓聿清定在原地。
她半夜來此,莫不是和那塊玉佩有關聯?
可是那玉佩牽連的是徐家,他記得,她本名是叫韓靜。
一連串的疑惑在他心頭浮起,他不由得眉頭皺起,而後又轉身回看那個叫韓靜的女子。
淚眼朦朧之際,韓靜隱隱約約看到一張人臉,一張冷峻瘦削的臉。
小羅剎韓聿清!
他居然穿著中衣,還披著頭髮。
他是夢遊過來的嗎?
韓靜腦中閃過無數個想法,一雙淚眼裡自然也有無數疑問。
韓聿清冷冷瞥了她一眼,眼中滿是不屑。
又一個見到本尊便魂不附體的婢女。
「還不起來?」韓聿清聲音向來冷冽,在這靜謐空曠的黑幕之下,更添不善之意味。
韓靜的眼圈裡紅紅的,活像一隻兔子,就在她抹去自己眼淚的那一刻。韓聿清的一顆心似乎被狠狠的揪住。
是她!?
真的是她?
理智使得韓聿清定定的站在那裡,他仔細盯著她那雙眼睛。
沒錯,是紅的。她以前只要輕輕一哭,眼眶便立馬紅了起來。那時聿離還開玩笑說,她是兔子精……
往事如潮水,一股腦兒的奔湧入韓聿清的腦海里。
韓靜從沒想過自己會有朝一日和天煞孤星有這麼一段,她先是驚惶無措的想要起身,可是韓聿清卻穿著中衣,露著喉結,居高臨下、以俾睨眾生的姿態俯瞰著她。
「奴婢失態……」她吱了聲,局促起身,險些跌倒。
韓雲兮看到這一幕,氣的扶額,我這堂兄怕真是個木頭吧,這麼好的機會都不知道伸出他那金貴的手指頭去扶一把韓靜。
韓靜起身後,這才反應過來。
他莫不是發現了什麼?
深更半夜,他穿著中衣居然來到這裡瞎晃。
不對,鏡堂距離竹林本就不遠,那日他還來此地沐浴。想到那次,韓靜忽的臉紅了。
這麼說,他來這裡,並不奇怪。
韓靜自我安慰著。
「無妨。為何半夜來此處?」韓聿清開門見山,目光直直鎖著韓靜。
嘴巴,是會騙人的,可是,眼睛,卻不會。
韓靜感受的出,韓聿清那鋒利的目光,還有那強勢的壓迫感。她的喉結微微一動,正在心中醞釀該如何回復時,又聽到一聲。
「可是丟了什麼東西?」韓聿清側過身去,故意的。畢竟,人雖然側過身了,可是眼睛卻還是直勾勾的鎖著韓靜的那雙眼睛。
看到韓靜眼中明顯有驚慌之色閃過,韓聿清心中的答案也就坐實了。
「阿嚏——」
「小姐!你怎麼來了這裡?」
兩道身影幾乎同時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