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人能絕情成什麼樣子？
低調奢華的馬車不緊不慢地行駛在平整的盛都街道上，因為駕車的馬夫馭馬有術，所以車廂內的人並沒有感覺到什麼顛簸。
相反地，車輛微微搖晃，有些催眠安神的功效。
青崖身上為宮宴準備的錦袍已經微微皺了，神情之間也染了幾分醉意。英雄班師回朝，自然是有不少人上趕著套近乎表好意。
這一輪又一輪的酒敬過來，青崖還真有些吃不消。原主的身體因為自小當男孩子養，喝酒這些技能是必備，他也是朝野上下是有名的千杯不醉。
但青崖的酒量恰恰沒那麼好，喝到一半的時候，她心理上就有些抗拒，但原主的人設不能輕易崩，所以她也只能逼自己繼續下去。
最後她身體雖然沒醉，但心理上已經有些乏了醉了。
此刻她懶洋洋地看著身後的軟褥，目光隨意地落在對面正襟危坐的慕青身上。
他似一個溫潤的貴公子，舉手投足之間都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賞心悅目之感。
借著油燈暖色的光，青崖能看清慕青臉上的細微表情，包括他眼底笑意之下的複雜。
「慕青，這些年，本王待你如何？」青崖彎唇，語調平緩地問。
「王爺何出此言？」慕青聲音清冽，如醇香美酒，似要將人灌醉。
青崖覺得耳朵隨著他聲音的起伏有些癢，不由伸手掏掏耳朵，繼而笑道：「本王就是想知道在你心裡本王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對面的青年沒有絲毫游移，字字鏗鏘地回答：「王爺對慕青有提拔之恩，栽培之義，若無將軍，我慕家也沒有今時今日的地位。」
聽到慕青這樣鄭重其事地回答，青崖扯了下嘴角，頭被晃的有些暈，可神智卻清楚得很。
「照你這麼說，那本王不就是你慕青的伯樂，慕家的恩人？」
慕青點頭，雙手交疊行恭敬行了個禮，「的確如此，王爺之恩德，慕青沒齒難忘！」
看著青年不似作假的表情，青崖忍不住唏噓了一聲。
「既然本王於你有恩，你為何要忘恩負義，加害本王？」青崖語調微轉，態度雖不強硬，但字裡行間透露出來的冷厲卻不容小覷。
這就是原主常年沙場血染浸淫出來的氣勢，不用刻意大吼或者震怒，就已經讓人感覺到壓迫。
只見慕青聞言渾身一震，整個人的狀態都有些緊繃。他抿著唇，神情複雜地看著青崖，一言不發。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青崖笑盈盈地直起腰，右腳往旁邊矮凳上一踩，單手扶著下巴，頗有幾分王霸天下的感覺。
目光複雜地看了青崖好一會兒，慕青才再次出聲，「王爺早就懷疑慕青了。」
其實他早該意識到的，那天他帶人去尋他，他隱藏那麼久都沒有主動現身，一現身便是把劍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見到是他也沒有立刻放下兵器放鬆警惕，而是等到他的龍騎軍心腹出現才肯放心。
回去后，他對遇險受困的事情隻字不提，卻暗中把相關人員都徹查了一遍。
他不讓他參與進這件事里來，就已經是對他的一種不信任了。當初他隱約猜到這一層，其實該早作準備，真聽了那人的話用最後的殺手鐧趁他不備取了他的命，可他卻沒有選擇這麼做。
下意識地，他想要等著定安王揭穿他。
哪怕這種等待會給他給慕家帶來滅頂之災，可每當他想起青年將劍架在他脖子上的那股冷意和徘徊在生死邊緣的警惕神情時，他就沒辦法對他再次下手。
他覺得自己似乎是瘋了，許是這麼多年的忍辱負重謹小慎微將他逼瘋了，才讓他做出了這樣不理智的決定。
他在等待定安王的處置，可這段時間他對他的冷落，讓他又有些不明白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因此宮宴過後，他才特意徘徊在他車駕周圍候著他。
「你很聰明，但本王未必就笨。」青崖不置可否，卻間接地給了慕青回答。
至於慕青心中所想種種，她並不知曉。
慕青緩緩垂下眼帘，唇邊綻開一個自嘲的笑，低沉的聲音溢出了喉嚨，怪好聽的。
「是我太過自信了。」
他說完這句話才又抬起頭看著青崖，溫聲問：「王爺跟我說這麼多，是還沒想好怎麼處置我嗎？」
即便是被揭穿了陰謀，青年還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樣子。彷彿此刻他與青崖不過是像朋友一樣在敘舊聊天，而非是一個將領和背叛將領的軍師之間的對話。
「不。」青崖搖搖頭，微微向前傾身，眼尾上挑，整個人都透露出一股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來。
「本王只是想問一句話，你後悔嗎？」
你後悔勾結姦邪置我於死地嗎？
問題問出口，青崖便目不轉睛地看著慕青，耐心等著他的回答。對一個想要自己命的人這麼有耐心，青崖也是頭一次。
如果不是越來越強烈的那種熟悉感和牽引感，她不會給慕青任何辯解的機會和餘地。
既然他算計了她，就必須承受這份算計帶來的後果。而她的手段，絕對不會溫和。
感受到青崖目光的熱切，慕青原本堅定的心竟然有些動搖。如果是在將她從死人堆裡帶回來之前，他一定會回答得毫不猶豫。
不後悔。
他是他達成目標路上的絆腳石，不殺他他的計劃無以為繼。
可當他看到他遍體鱗傷地站在死人堆里，姿態依舊高傲挺拔得像個戰神時，他忽然有些動搖。
若他真的死了，那他一定會後悔的。
他是無辜的，他唯一的錯，便是生在了帝王之家並且成了這個國家的脊樑。
慕青想與整個楚國為敵，那自然是與青崖為敵。
他是護佑楚國的定安王，是楚國上下心目中唯一的戰神。只要他在一天，楚國就不會倒。
可他猶豫了半天，有些話在嘴裡打轉了好幾圈，最終卻是一句話都吐不出來。
青崖見他如此糾結，便也明白這人的確是有些悔意，不過是嘴巴硬不會說。想到這兒，她心情好了一點。
轉而又換了一個問題，語氣比之剛剛要緩和一些。
「你可願意告知本王十皇姐在這次置我於死地的陷阱離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她的話題轉的有些快，慕青倒是稍愣了一下才回應。
「慕青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