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淺談

第九章 淺談

以為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孟贏便不再提,安心下來準備當夜找到女鬼的老巢直接端了。這世上哪會有人願意為了去救一個不相干的人作出牲,更何況是為了個不知好壞的鬼魂去受不該受的苦。

正常人都不會去趟這渾水,可偏巧南宮鑰並不正常。一個下午她都默不作聲終於成功引起了孟贏的注意,他想,也許她提了建議最終又因害怕而不敢去心中覺得羞愧,女孩子總是特別容易不好意思,於是他這個做師兄的定要去開導一番。

他將她一張貼反了的符籙拿下來,見她看向自己便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沒事,師兄也不會這麼做的。」

南宮鑰說:「師兄。」

孟贏說:「沒事,師兄知道的。」

南宮鑰說:「我想清楚了。」

孟贏說:「想通了就好。」

南宮鑰說:「會不會死?」

孟贏蹙眉:「什麼?」

「如果進入死靈殘識經歷她所經歷的事情,哪怕會傷心受痛但會不會死?」南宮鑰抓緊手中的一大把符籙:「只要不要命我就不怕。」

「……」

「撲哧」一聲,讓兩人轉頭看過去,澤弘嘴角的笑還沒收起來,尷尬地咳了兩聲。

孟贏回頭看了南宮鑰半晌,伸手將她死死握在掌心中的符籙拿了出來,一邊整理那一疊皺巴巴的符籙一邊說:「我辛辛苦苦畫了好久的,你就這樣子給我糟蹋了。」

南宮鑰又說:「師兄,好不好嘛?」

這是在同他撒嬌?她想了半天就得出個同早晨一樣的結論?孟贏說:「你真想清楚了?」

南宮鑰點點頭:「真想清楚了。」

孟贏說:「好,那女鬼受了傷,今夜有可能不會出來。趁現在她體弱你招她來試試吧。我會在你身邊保護你。」

這樣就答應了?南宮鑰吞下還剩下的一堆話,笑著點點頭:「謝謝師兄。」

澤弘不知何時走到了兩人身邊,也附聲說道:「我也會在你身邊保護你的,小兄弟。」

不知為何,這一句再正常不過的「小兄弟」卻讓南宮鑰又發了一陣心虛,總覺得對方的語氣怪怪的,忍不住抬眼去瞧,卻見著他再正常不過的一臉正色。

是以,孟贏貼完符籙回到小院里將門口貼的符籙撕掉,南宮鑰則趁著天色還不算太晚刺破手指按照老宗師教她的方法用自己的血在地上畫了一個奇怪的符。她也不怕澤弘看到,反正澤弘看到了學會了也沒有什麼用處。

澤弘似乎對此並不好奇,只是斜斜地倚在門口望著天邊被夕陽餘暉渲染得橘紅的雲彩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學會後練了好幾次,雖是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在地上畫符,但是她畫得很好。畫完后她站在原地自己欣賞了一會才想起用棉布沾了清水將手指的傷口清潔一下,心想做這種事最是消耗精血,雖說不怎麼痛但回頭她一定得好好補一補。

身側出現一道陰影將她罩住,她偏頭一看,背光對著她的澤弘不知從哪裡拿出了一個小藥瓶,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聽到他說:「我幫你上藥。」這語氣像是他又不像是他,傍晚的餘光在他臉側勾畫出一道好看的輪廓。

南宮鑰愣了片刻,放下手中的棉布伸手接過他遞過來的藥瓶:「謝謝,我自己來就好。」

自從前一夜她險些被他撞破真面目,再同他說話她便有那麼一絲尷尬,沉默著將藥瓶打開,再將一些褐色的藥粉抖到傷口處,聽到他對她講:「最好再用帕子包一下。」

她說:「我只有一張棉帕,已經濕了。要不將洗臉巾撕了來包吧。」

澤弘聞言「嘩啦」一聲撕下一片蔚藍色的衣袖:「洗臉巾留著吧,用這個將就一下。這下,總不能你自己來。」說完已將她的手拉到眼皮底下細心的包紮了起來。

南宮鑰看著澤弘細緻地將她的手包紮好再舉起來看了看自話自說道:「不錯,有進步。」

她有些好奇,看澤弘一副公子哥兒的模樣難得還會做這些事,好奇之下必然要探索一番。她將手收回來看了看,一個手指頭包得胖乎乎的,像是手指上戳著一個藍色的湯圓。她時常會弄些小傷痛,並沒有見過包得這麼丑的,不由得真心發出一聲感慨:「好醜。」

「丑嗎?我看看。」他將她的手拉過去,當真仔仔細細地看了一會,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覺得他握住她的手緊了緊。

她以為自己那句不經意的話多多少少傷了他的顏面,必竟人家也是好心一片,還為此弄壞了一件上好的衣服。便又抽回手假裝仔細的再看了看,驚嘆道:「有些東西最是要細看,再這麼一看倒是……倒是包得別具一格,頗有不一樣的美感。」

澤弘笑了,因為那微小的笑聲那樣真切地傳來,她放下心來。開始倒還好,過了一會總覺得這畫風哪裡有些不對,氣氛一下子變得尷尬起來,她問:「我可以把手拿回來了嗎?」

澤弘的手輕微的一動,鬆開了被他緊握住的手。

南宮鑰將手放下來,為了緩解這無話可說的尷尬,問道:「我師兄呢?」

澤弘雙手背在身後,不知道背光而立的他是在看著南宮鑰還是在看著別的什麼地方,他說:「孟贏師傅出去端飯了。」

「啊?」

澤弘說:「你一直在畫符,他等了一會,還問了你,見你沒反應又過了飯點便去幫你端飯了。」

南宮鑰不信,問:「他問了嗎?我沒有聽到啊?」

澤弘誠實的說:「因為你很認真。」說完頓了頓:「也很勇敢。」

南宮鑰感到自己的臉有些發燙,一直以來只有人說她不懂事、頑劣、不服管教,即便她的功課做得很好她母親也有話說,說她雖然琴彈得好書畫也好可是卻不如她妹妹的詩啊圖史啊什麼的背得好,女紅也不如她妹妹做得好。

她做的事全是女孩子不需要做得多好的,可該做得很好的她卻做得很糟。她做得好本心是想得到她父母親的關注,沒想到反而不討好。但女紅一事,雖然傅母也教,但好像她妹妹更感興趣,而背書一事她其實背得不錯。她學不好女紅因心不在此為其一;她妹妹女紅習得好她便想另闢蹊徑為其二,但卻是個不討她母親歡心的蹊徑。

說起來,她同父母在一起的時間真的很少。她父親公務纏身難得在家,她母親一門心思都放在她妹妹身上,通常只在她闖禍的時候出現,摔傷了被斥責;打破東西了被斥責;吃多了被斥責;聲音大了被斥責,有時候惹她妹妹不高興,南宮鈺一不小心生個病她還得挨頓打。

唯一一次她當眾彈奏了一首曲子,引得滿堂喝彩,她覺得她母親看上去好像挺高興的,她也很開心。結果等了一晚也沒聽到她母親對她有所誇讚,雖投來幾個目光卻也是冷冷清清的。

下了宴會,她刻意走近她母親,卻只聽到她母親說:「鑰兒這琴彈得比鈺兒強了這麼多,鈺兒必定心傷,也不知會不會又燒起來,哎……」她本來跟在她母親身後,冷不丁聽到此話便頓足不前了,等同行的人都走遠了,她的侍女提醒她這才懨懨地回了她自己的寢殿中。

想來生得一模一樣的兩個女兒,若是真要犧牲掉一位,無論是從以往的經歷來看還是從二人後來的機緣來看都一定是她。

她心中堵了一塊石頭一般,咬著下唇自顧自陷入深深的哀愁之中,直到門外響起了孟贏的腳步聲。她抬頭一看,澤弘不知何時已經又站到門口去了,正邁開腿迎了出去接下孟贏手中盛飯的托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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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蒂難為雙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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