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栽花成劫(五)
琴安果真如老夫人所說,年青,恢復得很快。因慕雨儀的肚子里有了孩子,而琴安的肚子又適時的沒有了,身姿依舊妙曼不說還能靠著現在的身份夜夜明目張胆地引|誘黃誠。也許用引|誘這個詞並不太準確,必竟她也算是他的妾室,雖說這名分來得名不正言不順,但到底是個不容爭議的事實。
這事弄得慕雨儀挺難受,這一胎在她身體素質不佳這個客觀條件和琴安這個外在刺激下懷得並不穩當,時不時見紅讓人心驚膽戰。現在琴安弄成這個不孕不育的樣子她又不能讓黃誠一紙休書讓其卷被子走人,那樣又顯得她太沒良心,事情搞成了這樣僵持不下的尷尬境地實在是讓人痛苦的一件事情。
琴安倒也不鬧騰,安然接受了失子的事實,過了些時日從市場買回來四條半大的犬只,說是近來許多人家都被小偷光顧,養幾條烈犬更放心。她這樣為家裡作想,那狗又穩穩噹噹地被栓在柴房裡每日由她親自照料,這等小事家裡自然也沒話可說。
慕雨儀雖怕狗,但想到琴安也許是想找個精神寄託,而且那狗被琴安穩穩噹噹地栓在柴房一直也沒出現在她的視線內,她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得琴安去了。
九月的桂花開得正濃,淡黃的小花一蔟蔟地擠在樹梢枝旁,芳香滿園。慕雨儀總是在這月份採下許多桂花,晒乾裝入袋中封存。這一年也是如此,每夜將花收了放在屋裡熏香房間。這一晚的花收回來後房間里的香味似乎與平日里不太一樣,南宮鑰鼻子雖靈但對花的香味是不是會改變之類不太了解,只覺得似乎是濃了一些。
黃誠當晚也不知是中了什麼邪,來慕雨儀房裡說話說得很晚了也不願意離開,她不好催他離開,情到濃時半推半就,不過第二日,黃誠便順利的讓慕雨儀滑了胎。慕雨儀足足哭了三天,身體每況愈下,黃誠也愧疚得不行,像是想逃避一般出門去查看當年的木材去了。
他走後的第二個月,是天氣已有些寒涼的十一月,夜幕早臨,慕雨儀睡到半夜莫名出了一身冷汗,翻來覆去睡不踏實,南宮鑰看著站在床邊的琴安一臉晦澀難懂的表情,彷彿很高興,又好像很憤怒,另外還帶了點兇狠。
南宮鑰有點搞不太懂,但卻不能自已地打了個寒顫,就這樣看著琴安像木偶一樣站在那裡看死人一樣地看著床上熟睡中的慕雨儀,那眼神真是讓人無法忘懷。直到半夜,琴安才如鬼魅般悄悄退了出去。
事情的反轉就在黃家搬新宅子的這段時間,新宅其實已買了有些時日,當時想的是家中要添兩個孩子,也為了以後各方面方便,新宅子便選在了鎮子里。只是搬家這件事是個大工程,可黃誠此一去卻因當年木料不好價格偏高回信說要遲些回家,於是這個大工程便只能由慕雨儀來操持,慕雨儀的身體又擔不起這樣一個繁重的活,自然而然地便被琴安接手了過去。
琴安雖接了這件事,卻道自己能力有限希望慕雨儀在她需要時給她一點指點,說白了就是打打下手。這件勞心勞神的大事都被琴安接了過去,慕雨儀只幫著指點一下也不好再做推辭便應承了下來。
南宮鑰心中不安,總覺得這其中醞釀著什麼陰謀。其實這件事不是她想得太多,而是想也不用去想了,這就是個陰謀,已上好了套子只等著慕雨儀往裡跳。
十二月中旬,算的日子說今日宜遷宅,所有人在新宅的房間也已收拾妥當,當日便作為正日子舉家搬遷了。可琴安道老宅還有些未盡事宜,需再留一兩日再過去,作為打下手的慕雨儀也只能留下來一起善後。
要去新宅的頭一天傍晚,琴安來到慕雨儀房中,帶著點低眉順目的笑問道:「姐姐,母親說要將這邊的花木也移一些過去,可那邊早已將園圃整理好了,眼下我也不知該帶些什麼花走,請姐姐去清點一下。」
天色已近暮色,也不知琴安為何選在這個時候,慕雨儀禮節性地同她寒暄了幾句,秋風寒涼,她身體受不住,在屋裡披了一件長披風裹住全身,帶著陸兒跟著慕雨儀走了出去。
慕雨儀看了看園子里的各色花木,指著一對羅漢松說:「這是父親喜歡的,那邊的香雪球也不錯,其餘的就算了吧,你不是說新宅的花圃都打整好了嗎,選太多了也沒地方栽種。」
琴安說:「果真是姐姐想得周到,我也沒有想到這麼多,看著這滿院子的花都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了。」
慕雨儀問她:「我們是明日就一起搬過去嗎?」
琴安笑著柔聲道:「正是,馬車都安排好了,明日同這批需運過去的花木一起過去。老院子這邊等黃郎回來再看他的意思是要賣掉還是留下來,若是要留再差人回來打理。」
慕雨儀點點頭:「你安排得很好。」
琴安矮身福了福,目送慕雨儀遠去。南宮鑰看著她無聲地動了動嘴,像是說了幾個字,她辨不太明,便放棄了。
亥時,慕雨儀躺在暖和的被子里,像往常一樣難以入眠,她將黃健想了想,將新近失去的孩子想了想,又將黃誠想了想,情緒悲涼深深嘆了一口氣,翻了個身睜著眼看著漆黑的靠牆位置繼續發獃。門外有一點輕微的動靜,接著房門被輕輕地扣了扣。
琴安的焦急的聲音傳了進來:「姐姐,你睡了嗎?」
慕雨儀本不想答應,可想到明日便要去新宅,有可能琴安出了什麼紕漏。反正也沒睡著,她便無可奈何地應了一聲起床將油燈點亮,披了件外衣拉開了門。
門外的琴安果真是焦急萬分:「姐姐,我忘了件事,哎!也怪我這記性,擾了姐姐休息真是該死。」
慕雨儀聽她說了這許多腦袋有些脹,輕聲打斷她:「到底怎麼了?」
琴安急道:「母親說祖祠里的石頭要選一些過去,說是從什麼高人那裡求回來保宅基平安的,我不知道那石頭是放在哪裡了這可怎麼是好?」
她急得打轉,慕雨儀安慰道:「我知道在哪裡,隨你走一趟吧。」
琴安說:「那我去將陸兒叫起來。」
慕雨儀制止她:「算了吧,你不是也沒帶人嗎,走一趟祖祠而以。」
她將外衫穿在身上,系好披風,用一根玉簪牢牢地別住秀髮這才出門:「走吧,快去快回。」
二人走出了院子,琴安又道:「哎呀,我這腦袋,忘了拿個燈籠。」
慕雨儀道:「你以前不這樣啊。」
這句話一出口,兩人之間出現了一種微妙的尷尬氣氛,就連南宮鑰都覺得這句話讓人接不下去。慕雨儀大概也覺出了這話的味道不太好,硬接了下去:「沒事,幾步路而以,這月色也好,倒不至於看不清路。」
走了一小會覺得過於安靜,慕雨儀疑惑道:「怎麼今日宅子里這麼安靜呢?一個人也沒有……」
琴安輕聲道:「院里的僕人大都過去了,今日用了晚飯我只留了四個人明日移花木兩個人駕馬車,剩下的就只有你院子里的陸兒和我院子里的那個老嬤嬤。」
慕雨儀道:「難怪呢,可為什麼不明日一起走呢?」
說話間兩人已走到祖祠,推開門一股冷風灌了出來,慕雨儀將身上的披風緊了緊。
琴安聲音依舊很小,像是怕吵醒了誰似的:「我讓他們走時帶的話是今日晚些過去,可是事情不是沒辦完嗎。剛剛新宅來人問了,我已經回話明日過去了。」
慕雨儀嗯了一聲,跨進了祖祠。裡面一片漆黑,月光費力地從後窗擠進一點光,對於這一大間平日里燈火長明此刻卻一片漆黑的屋子並無助益,她熟門熟路地繞到供台後蹲在地上摸了摸:「咦?」
「怎麼,不在了是嗎?」琴安的聲音有些變化,冷得像一月的寒冰般帶著點刀子割肉的狠。
南宮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終於反應過來琴安當時說的那幾個字是什麼,那是: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可是即便她那時候就看出來了又有什麼用呢?她雖同慕雨儀的身體捆綁在一起卻操縱不了這具身體也給不出一點提示,而就算她給得了又能怎樣,這不過是一段記憶,根本改變不了現實中已經發生的事情,這樣眼睜睜看著事情向最壞的方向發展真是讓人無奈又悲痛。
慕雨儀總算覺出有點不對勁,可是她還來不及問一聲就被琴安用什麼砸在了腦袋上,哼都來不及哼一聲就倒在地上氣若遊絲。
南宮鑰覺得眼前發黑,頭上讓人暈厥的鈍痛過了片刻才從肉體上真正傳了過來,琴安陰森森地聲音傳到耳朵里有些飄忽,聽起來那樣不真切,她在問慕雨儀,她說:「你失去孩子痛苦嗎?一定很痛苦吧,我當時也很痛苦,你害死了我的孩子的時候就該曉得你肚子里那個也待不久了。」
慕雨儀的眼睛睜開了,但帶了一抹鮮紅,那是血流進了眼裡,她帶著驚恐和不解看著眼前的身影。
琴安點亮了一盞油燈,昏暗的火光將她的影子拉得又長又尖,像一個魔鬼,可她說出來的話才真正像一個魔鬼:「你當初那麼對我,就不要怪我今日這般對你。知道那晚是怎麼回事嗎?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不是羨慕黃誠老是同我歡|好嗎,我便在那晚加了點料在你曬在外面的桂花里,呵呵呵……那晚你們可真是……」
她一邊搖頭一邊森森地笑著:「還有黃健,知道他為什麼身體不好嗎?因為我一直給他下毒啊,每日一點點,卻又毒不死人。至於落水的事是因為我在你飲的水中加了一點致幻葯,也是每天加一點,慢慢累積幻覺會越來越明顯,若是突然停葯那幻覺便會在暗示作用下更加明顯,那顆花樹早在頭一夜被我換了地方,可是你卻只記著花樹,哈哈哈……」
琴安真是太無辜了,那些事情哪一件是因為她的原因呢?那都是天意啊,老天的心意當然是難猜難懂,可琴安卻不在自已身上找找原因,一味的將這天意怪到了慕雨儀的身上。
慕雨儀初聞事情真相震驚到無以復加,一雙手不知怎的突生出些勁來上前死死地抓住了琴安的腿,可那又有什麼用呢,琴安一腳便將她踢到了一邊。再走過來時手中已多了一把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