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錫雲教的真面目(一)
那個盟約便是她活命的機會,她怎麼可能將這個機會送到無面的手中。即便是此時一隻手已經被無面折斷,可她曉得,只要她不心甘情願地交出這帝王氣運,無面便無法得到原本屬於他之物。
這是盟約所定,便是不可違背。南宮鑰痛得流了一身的冷汗,可她記得這句話,事關生死,萬萬不敢大意。
痛比起對死亡的恐懼來說就不值得一提了,眼見著無面不敢對她下死手,氣急敗壞地抓住她的腳踝。
她本能地縮了縮腳,這個動作顯然愉悅到了無面,手上的力道卻沒有鬆開半分:「打算交給我了嗎?」
南宮鑰滿頭大汗,斷斷續續地說道:「你將神木交給我,我,我便將你的東西交還給你。」在這靜極的地宮中南宮鑰覺得自己的心跳一聲響過一聲,聲音大得在這地宮的任意一處都能聽到。
好在無面對她的腳踝不再感興趣,像是對她的話起了興趣,聲音中帶上了一點笑意:「南宮鑰,你以為我是傻子嗎?來,我猜猜你在想什麼……你一定是在想,等出了這個門你便有機會逃走了,逃不逃得掉都可以一試,畢竟你手上有我的氣運,而盟約又讓我殺不了你。」
握在南宮鑰腳踝上的手緊了緊,南宮鑰一顆心跟著提了起來,無面接著說道:「以你這不怕死的樣子,你說我該如何是好呢?」
南宮鑰吞了一口口水:「……我沒有那樣想過……反正我就是這個說法,這就是個交易,於你於我都有利,你曉得我拿這個有用的。」
「神木功能巨大,我用它做什麼自是不在話下,但是你要它做什麼呢?」無面沉思著:「讓我想一想,你尋了血靈芝,要了紅寶石,如今還要這神木……難不成你想幫著周朝複位?或者……你想讓楚成王?為了申弘?」
他覺得自己猜得不錯,低頭冷笑了兩聲:「你若是一直傻在周朝身上還算你是個痴情種,可你卻見異思遷,如今為了這位是打算奪天下?」點了點頭:「申弘此人……確實有可能有這野心。」
手腕的疼痛襲滿全身,南宮鑰乾脆閉了眼睛,她強忍著不掉淚,可是眼淚還是不停地浸出眼眶。在內心罵了一句,苟且偷生有時候真不如一死了之。
可無面此時在說什麼,她喘過這一口氣,睜眼直視著那張沒有五官的臉:「我其實不必對你解釋什麼。你同意我那個提意嗎?要知道那對你我都好。」
無面鬆開她的腳,站直身體:「我看,還是結個盟約,這樣於你於我都好。」
南宮鑰看著那張近在咫尺怪誕的臉,揣度著對方的用意,良久,才回了個好字。
無面的手指尖泌出一滴黑色的血:「還是吃下去嗎?」
南宮鑰握緊了手頭的帝王氣運,伸出一根手指咬了下去,鮮紅的血順著手指流下,滴滴答答落在地上開了一地紅色的花:「還是算了,就這樣吧。」
黑色的血滴落在嫣紅之中,瞬間便融入了南宮鑰紅色的鮮血里。無面一手提起她,像是拖著一個破布娃娃,一步一步往高階之上而去,也不知是在自說自話還是在同南宮鑰說話:「這眼瞎了果真是不方便,等你將我的氣運還給我,我便可以恢復我本來的面目。」
每走一階,因為顛簸的緣故,手斷的錐心之痛便從手腕處放射性地傳遍全身。冷汗順著她的額頭往下流,浸入早已濕透的中衣。無面依舊說著話:「你若是願意投靠我,我可保你不死。」
南宮鑰在心頭痛罵了一句,咬了咬牙:「我可不想做活死人。」
「我也可以助你死後化鬼成形。」無面見南宮鑰不說話沒有再說什麼,使勁地拖拽了南宮鑰一下,聽到南宮鑰痛苦的抽氣聲心情很好地笑了出來。
總算是走到了頂層,門被無面從裡面推開。突聞天雷滾滾,雷電的光亮刺得人睜不開眼,耳邊錚錚劍聲,無面像是被雷電劈到,悶哼了一聲,又聽到身前的大門破碎的聲音,緊接著,她落入到了一個有溫度的懷抱中。
抱著她的人有些發顫,好不容易她的眼睛才適應了外面這個突變得天象,看著眼前的人嘴角硬是扯出一絲笑容:「你來了。」
虞忠文的聲音裡帶上了一點憤怒:「你平時不是總爭強好勝又受佔便宜嗎,怎麼把自己搞成了這個樣子!」南宮鑰尋思著大概她這個樣子確實有些慘,再加上虞忠文來救她了,決定在這樣一個緊急的關頭不與他計較,便又笑了笑:「我沒事,不過就是手斷了。」
「是啊,還沒死呢!」虞忠文的聲音帶上了咬牙切齒的味道:「別笑了,丑得要死。」
南宮鑰彎了彎嘴角:「任瓏呢?」
虞忠文直管往錫雲教外衝去,一路上避著天空落下的雷電:「你再笑我就不告訴你任瓏被救了。」
南宮鑰真心地笑了出來,但身體上的劇痛卻沒有了,看來新的盟約形成,前一個盟約已經對她造不成傷害了。看著天空中翻滾的烏雲中密密麻麻閃過的雷電。
「是不是很痛?」半天沒有等到她回答,虞忠文緩了腳步,低頭看著她。
「快走……。」話音剛落,身後便傳來無面的怒吼聲:「南宮鑰!你別想逃走,你拿著屬於我的東西便永遠別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一顆心又提了起來,她握了握緊緊拽著的拳頭,有些不放心:「陳大師能不能行?」
「……能……吧。」虞忠文抱著她轉入一條甬道:「先出去再說。」
南宮鑰握緊他的手臂:「神木,我得拿到神木。」
「你想死嗎!這個時候拿什麼神木,先出去。」他腳下不停,緊了緊懷中的人繼續往外跑去。
「虞忠文你聽我說,那神木能救我師兄,我視他為親人,他卻因為我的錯誤而死,我不能放棄這個機會。」指甲幾乎要掐進虞忠文的肉里:「我知道這要求很無理,但是眼下是一個機會。」
虞忠文臉色變了又變,終於還是做了個決定。他實在不想逃出去后還落得南宮鑰的埋怨。
他們跑了許久,一路走過庭院樓閣,假山小道,整個錫雲教在遭此變故后一路上全是死人,估摸著是被雷電給劈到,難免讓人心有凄凄。
遇到的幾個活著的教徒武功術法都不強,幾番打鬥之下都敗下陣來,被打得哭爹喊娘。別說,比起那陰霾的殿堂與一路的死人倒還多出了幾分人間真實感。
「那勞什子神木在哪裡!」眼見著走了好幾個地方也沒找到,虞忠文急得將抓來的教徒提起來使勁搖了搖。
那人被打得不輕,面罩早就掉了,一張臉五顏六色很是出彩,一說話,牙齒混著血水落了出來,哆嗦了一下,苦著一張臉支支吾吾地說道:「我真的不知道啊,我才來了一月有餘……你別打我,別打我了啊,我不過是進來做洒掃的,哎呀,我真不知道啊。」
虞忠文甩了甩手,自打捉了這混蛋,便只能扶著南宮鑰緊趕慢趕的,他這好不容易才抱上了,還不待展現夠男子氣概,便就因著這不知是誰的錫雲教洒掃工給破壞掉了。
關鍵是還不能不帶著這人。虞忠文順手再過去一拳,那教徒怪叫了一聲,他聽得逆耳,正想再揮一巴掌過去,被南宮鑰瞪了一眼攔下。她看向那鼻青臉腫的一位:「守別雲的寢房在哪裡?」
掉了個頭又往回走去,竟想不到,守別雲所居之處竟是離南宮鑰剛逃出來的地方不遠。南宮鑰有些露怯,這雷聲轟轟的,無面定是還沒有被解決掉,要是再遇到無面也不知道會發生怎樣的不測之事,突然覺得手腕又痛了起來。
腰上突然發燙,她用小指吃力地從腰封里勾出來白夢語的鴛鴦玉佩:「幫我拿一下。」
纖纖細腰處的腰封露出一點碧色,虞忠文的手指蜷曲了一下,瞟了那玉佩一眼,撇了撇嘴:「但這玉佩的品質真不怎麼樣。」又看了看她緊握著的那隻手:「你拿的是什麼?」
「辛受……你知道,就是無面的帝王運。」
「我知道他是誰,但那是什麼?」
「本是無面的東西,他有了這個便有了成為帝王的運勢,有可能成為天下之主。」南宮鑰打了個寒戰,與同樣打了個寒戰的虞忠文對視了一眼。
「這個東西怎麼會在你的手裡?」虞忠文皺了皺眉:「你還不快將它給扔了。」
南宮鑰愣了愣,虞忠文問:「你怕他撿回去。」
「不,他撿不回去,他與我立下盟約,需是我心甘情願地想他拿著他才能拿到。」南宮鑰若有所思,抬頭看著天上緊鑼密鼓打下的驚雷擊。平城原本就籠著一層烏雲,此時更是烏雲壓頂,一道道落下的雷電觸目驚心。
她緊握著手裡這一塊氣運豈不是還護了無面,可不就是虞忠文說的那麼一回事!她打開一直緊緊拽著的那隻手,那團金色在昏暗的天地間格外的耀眼。
鬆開手時,南宮鑰感受到背後道道冷風襲來,還不待她驚呼出聲,虞忠文抱著她往旁邊一躲,算是躲過了那致命的一擊。
無面周身籠罩著黑煙霧匆匆趕來,身後是如跗骨之蛆的默雷電。虞忠文將已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錫雲教徒遠遠一扔,抱了南宮鑰便開跑,聲音壓低安慰著她:「他不是拿不到嗎,你一下綳那麼緊幹什麼,陳韋一定還在後頭呢。」
也對,無面看不到,驚雷狂風之下大概聽得聞得也不真切,不過是憑著對他自己所屬之物的聯繫。
她回望著那撲向金光處的身影,無面伸著兩手直撲過去,但不知是因為盟約的緣故還是時運,他那一下並沒有抓到他自己的氣運,密布的雷電劈頭蓋臉地落下來,倒算不得打無面個措手不及,但他大概沒想到南宮鑰會把他的氣運給扔了。
那明晃晃閃瞎人眼的電光便直直地劈了上去,倒是沒將無面劈死,但他那耗盡心機得來的運道卻在這天地驚雷中化為烏有。
耳邊響起無面憤怒的嘶吼聲,虞忠文抱著南宮鑰往遠處跑去,回頭一看挑眉毛道:「是不是大快人心?」
南宮鑰彎了彎眉眼:「快些走。」說完看著手中那塊玉佩低聲喃喃地說道:「白夢語,去找到屬於你的那一部分吧。」
從觸碰到玉佩時虞忠文便知道了這玉有些門道,眼下聽到這個名字有些發懵:「誰是白夢語?」
「白夢語啊……」她垂下眼帘,心裡掠過一絲悲涼。那樣一位絕代的人卻是那樣一個結局:「一位故人。」
虞忠文癟了癟嘴:「小爺我雖說是捉妖的,你也別這麼敷衍。」
「我這位故人大概是要咱們往南去,你偏向南方時這玉佩便發燙,咱們就往南去。」
「……啊!不在那鬼東西的寢房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