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婆娑下界
鳳姝被燃起的天火一點點吞噬,直到死亡,她都是震驚和怨毒的盯著手握天衍上下卷的餘音,那是她追尋了數百年的至寶!
「小姐!」
「阿音!」
初一、阿察緊張的呼喚,餘音卻聽不到任何的響動,她好像去了另外一個世界,又好像在做一個離奇的夢。
十五飛身上前,伸手將往地上倒去的餘音攬住,墜落的天火剛好落在他的背部,灼熱的火焰燒出一陣陣肉味。
他好似沒感覺到疼痛,抱著昏迷的餘音小心的交到了初一的手中。
「你們,快帶她到密室去!」十五隱忍著痛苦,咬牙命令道。
「那你呢,你怎麼辦?」
初一穩穩的抱著餘音,看著他後背騰起來的大火,憂切的追問。
剛才鳳姝的下場還在眼前浮現,他實在沒法接受十五會落得一樣的下場。
「就這樣,挺好。」
十五站直了身子,嘴角微微上揚,那一向冷漠銳利的眸光,都變成了眷戀和決然。那頭帶著憂鬱色澤的銀髮被灼得蜷曲,卻絲毫掩不住他的風華。
她曾問過他會變得和那些人一樣嗎,他回的是不會,這就是他的選擇。與其變得兇殘暴虐傷害於她,還不如在那之前就了結性命。
他不愛叫餘音小姐,公主,殿下,郡主,甚至是名字,對他來說,餘音只是那個在夢魘中拽緊他衣角不讓離開的小糰子。
他給她取的代稱,就簡簡單單的一個「她」。
看著那面容恬靜的小姑娘,他忽然變得恍惚,好像又回到了那個驚雷陣陣的夜晚,明明那麼小的一團,卻將他的衣角拽得極緊,好像他是救命稻草。
人活一世,有些人掙扎著求生,有些人掙扎求死,他一直渾渾噩噩,殺戮已經成了證明他還存在的工具。
是她的出現,讓他知道人活著還有別的意義。
望著初一抱著餘音逐漸消失的背影,他眸光含淚的笑道:「你需要的從來都不是我,就像你從來不知道需要過我一樣。就這樣……挺好。」
大火騰起,將他最後的笑容吞噬。
夢境是里全是讓人驚愕的事實,從夢裡,餘音知曉了這場浩劫的緣由,知曉了大部分事情的始末。
天衍捲軸根本不是什麼記載了跳脫三界五行秘術的至寶,只是她自己留的,告訴自己事情真相的便箋。
當初下卷出現過「救世」二字,便是提醒她救下這個世界。
這方世界,是三千世界里的婆娑下界,是放逐之地,是懲罰之地,就像官府里的監牢,收容著世間罪孽深重的神人魔。
這方世界,自有它的準則,每過一定時間,壓制的力量就會變弱,那些鎖住記憶的封印就會鬆動,導致被懲處的生物蘇醒,使得他們能窺見這裡的真相。
宛若被塞滿的監牢,這方世界再也無法運轉。
那時,這方世界的防禦機制就會啟動,以強勢的力量將所有的罪惡清除,只留下一方荒涼等待的後續有罪之人的放逐。
這裡的殘酷名聲,在三界之中都極為響亮,三界之中的生物,都懼怕這個世界。
餘音,不,樂桃算是例外,她認為沒有什麼仇怨與罪孽是無法化解的,她最不缺的便是信任,她相信那些被放逐的人始終心存良善。
三千世界,三千神靈。
在劃分各界主神的時候,樂桃放棄了眾神留給她的最好掌控的虛妄之地婆羅下界,自主選擇了最兇險最黑暗的婆娑下界。
她以神力隱去蕩滌神魂的幽冥長河,將其變成溫和平靜的滄江水系,她封鎖住血腥殘酷的刀山火海,將其變成秀美絕倫的崇山峻岭,她將漫無邊際的黑暗收起,賜下了綿軟白雲,澄澈藍天,皎皎明月,璀璨星河……
這被世間萬物所忌憚的黑暗之地,竟變成了靜謐縹緲的桃源……
餘音從幻夢中醒來,怔怔的看著周圍一直以來熟悉的一切。
她有些記不清樂桃的過往,卻能清晰記得這即將重啟的世界。
意念一動,她就出現在了天邊,身上潔白的神光涌動,將那可燒灼萬物的天火化去。
看著遠處潔白的光柱,她蹙起眉頭,輕聲說道:「無業橋。」
這方世界,有著冥冥之中的枷鎖,任何一個身染罪惡被放逐到此的人,都無法從這裡離開。
唯一能夠讓他們光明正大離開的地方,就是無業橋。
無業橋雖是她部分力量所化,卻不似她身上的力量溫和,只要邪惡靠近,都會被強勢清除。
這是個罪與惡的世界,無業橋的凈化之力被放出,這裡所有的東西都沒辦法留下。「梁言……」
她想到了那個清風朗月的人。
明明不喜熱鬧,卻要流轉與各個宴會,就為了給她帶點心。明明喜歡她,卻不肯當面告訴她。明明心慌的不得了,卻只是抱著她,溫柔的哄著:「別怕,梁言在呢。」
她不管什麼過往,不管神靈不神靈,她只有一個名字,餘音繞梁的餘音。
她去看了很多人,看了一臉擔憂的初一,傷勢未愈的阿察,被她所贈力量護住性命的十五,妖異惑人的懷素,兢兢業業的長兄祁陽……
最後她去了梁言的身邊。
梁言安詳的躺在床上,面容俊朗而溫潤。
她側身坐在床沿上,緩緩的傾下身,將頭靠在了他的胸口。
心跳舒緩卻強勁有力,就像他整個人歷經苦難卻仍然堅韌。
餘音看了一眼窗外,外邊末日般的景象,根本讓人想不起這是深冬時節。
「言言,今年的生辰我沒法讓給你了。但你替我擔的責任還得擔下去,點心也要替我吃,風景也要替我看……沒我吵你的話,你處理公務一定能快很多吧!」
餘音將手上的戒指取下,小心的穿到了梁言脖上的繩子上,與另一隻狐狸的掛在一起。
「言言,這一次,我又騙你了。」
她含著淚在梁言唇上印下一吻,眸子輕斂,不再看那俊朗的容顏,頭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梁言眼皮微動,眼角處有些濕潤,不知是她砸落下的,還是他自己流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