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黃粱一夢已三年
天很藍,陽光很大,而頭則有點暈。
胡不凡躺在雜草叢中,心裡現在慌的一批。
他在想,人生最悲催的事莫過於,辛辛苦苦伺候了三年的老頭子,到臨死也沒給他傳授一招半式。
這裡是蘇杭郊區一座叫跛子山的山頂上,山上植被稀疏,半天也不見一隻鳥飛過。
在胡不凡躺著的草叢後頭,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庭院,門庭狹小,院牆剝落,倒是那一簇爬山虎長得還算旺盛。
院子里,一個老頭正躺在一張臨時搭蓋的木板床上,其身上還蓋了半截白床單,老頭臉色蒼白半閉著眼喉嚨里風箱似得呼呼響,一看就是離死不遠了。
胡不凡現在心情很複雜,院子里畢竟是他伺候了三年、朝夕相處了三年的老頭,此時老頭即將撒手歸西,按常理來說,他是該跪在老頭跟前陪著走完最後一程的。
可他恨啊,恨這老頭白白騙了他三年!
猶記得三年前,他還是一個朝氣風華的大學生,就是有一天在校門口經過,老頭忽然出現在了他面前。
老頭拉著他的手,上下端詳了他三秒,便說道:「少年,我看你骨骼精奇,是萬中無一的武學奇才,維護世界和平就靠你了,我這有本武學秘籍,見與你有緣,你拜我為師吧」
胡不凡愣了三秒掏出了手機:「老人家,需要我幫您撥打精神病院的電話嗎?」
「誒,世人多不信我,可惜,可惜……」
老頭搖頭嘆息,轉身就朝身後的車裡走去。
如果胡不凡當時直接轉身離去,又或者他沒有看到老頭上的是一輛什麼車,事情絕對不會是今天這樣。
可他偏偏一眼就看到了那個金光閃閃的勞斯萊斯飛天女神車標,下一秒,他衝過去抱著老頭的腿一把跪了下去,深情並茂的喊了一聲:「師傅!」
然後,人生的軌跡就開始出現偏差了,胡不凡跟著老頭上了跛子山,名義上是老頭的徒弟,實則就是一個高級保姆。
這三年裡,老頭讓胡不凡做的最多的就是三件事,燒菜做飯洗衣服,哦,對,還得時不時的來一個按摩。
胡不凡就想啊,老頭肯定是在考驗我,一旦考驗結束,就肯定會傳授我蓋世絕學。同時他也想到,就算什麼武學秘籍是騙人的,但老頭坐的勞斯萊斯絕對是真的啊,以後就算武功沒學到,指不定還能獲得一筆錢財呢。
用一句話來總結他的思想就是,你可以占我便宜,但我絕對不虧。
於是一天接著一天,一年又是一年,到了第三年,胡不凡再也不淡定了,一招一式沒學到不要緊,就連兩人在山上吃的用的,老頭竟然已經沒錢支付了,他只好用自己家裡給的生活費來苦苦支撐。
這樣支撐了大半年,一直到三天前,一老一小來了一次促膝長談。
「不凡,為師怕是命不久矣咯。」老頭一臉悲傷的看著胡不凡。
胡不凡忍了三年,這回終於忍不住了:「師傅,趁著你現在還清醒,你確定不傳給我點什麼?」
「呵呵,為師孑然一身,沒有半點身外之物可傳給你啊。」老頭搖了搖頭,說完就劇烈咳嗽起來,甚至還咳出了些血跡在胡不凡衣服上。
還真是要死了?
胡不凡有些不甘心:「師傅,我記得您當年不是還坐勞斯萊斯來著?」
「傻子,那車是租來的。」老頭得意的笑,咳嗽的更起勁了。
胡不凡徹底絕望了,要不是想到眼前這老頭的確快死了,他是真會抄起柴火棍一把將老頭給敲死。
老頭斷斷續續的說了一些要胡不凡注意的身後事,便開始陷入到了半昏迷狀態中。
按照老頭之前的吩咐,胡不凡將老頭搬到了院子裡邊,就等著老頭最後落氣,他也算是徹底解脫了。
所以,一想起這些事,胡不凡心裡就格外的絕望,更讓他煩躁不安的,是家裡昨天打來了一通電話。
他老媽在電話裡帶著哭腔的告訴他,你爹病的很重,現在急需用錢救命,可家裡已經沒錢也借不到錢了。
想想自己這三年的遭遇,簡直是白費了三年的大好時光,怎對得起在家殷切盼望他有出息的父母親?
咳咳咳……
院子里忽然傳來了老頭劇烈的咳嗽聲,緊接著,便聽到老頭顫顫巍巍的喊了一聲:「不凡,快來……」
胡不凡狠狠的拔了把雜草,硬著頭皮走向了院子。可一走進院子里,他就看到老頭竟是滿面紅光的坐了起來,心中頓時一顫,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迴光返照?那……的確不久了。
「不凡,過來,為師還有最後幾句話要與你說。」老頭招了招手,滿面慈祥的看著胡不凡。
胡不凡目光複雜的看著老頭,終於還是沒能狠下心,他快步走了過去握住了老頭的手:「師傅,您怎麼起來了,快躺下歇息吧。」
「不急不急,老夫馬上就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老頭哆哆嗦嗦的不知從哪掏出了一張燙金的名片:「你家裡的事,為師已經知道了,等為師歸西,你就去找這名片上的人,他會幫你的。」
接過這張名片,胡不凡突然想哭,因為這是三年來,老頭第一次給他東西,甚至說還能幫上他,難道真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嗎?
「誒,你伺候了為師三年,為師終歸是要留點東西給你的。」
老頭說著就咳嗽起來,咳的上氣不接下氣的,似乎立馬就有嗝屁的可能,嚇得胡不凡是連忙拍背順氣,接著再將老頭扶著卧在了床上。
「不凡,為師這一生的精華,是要留給你的。」
好半響,老頭又斷斷續續的說了起來,接著,他哆哆嗦嗦的從被子里掏出來一個東西:「不凡,這就是為師最重要的傳承……」
胡不凡低頭一看,一張臉頓時就僵住了,因為老頭手上拿著的,竟然是一坨金黃色的便便!
「不凡,你愣什麼,接住啊,難道你想讓為師死不瞑目?」老頭面容嚴肅,目光真切。
胡不凡伸出手接住了這一坨,他雙眼望天,眼角流下了屈辱的淚水,心裡則在怒吼,老頭子,你全家,坑了我三年不要緊,臨死還要擺我一道?
「嗯?你現在不吃?也好……那就收在衣服里吧。」老頭聲音愈發微弱了。
胡不凡顫抖著雙手,咬牙切齒的將這一坨給塞進了自己的衣服口袋裡。
「記住,你要吃了它才能獲得這份傳承,切記,切記……」
說完最後一個字,老頭長長的嘶了一聲,隨即手一擺頭一歪,便徹底的沒了生息。
胡不凡怔怔的看了三分鐘,在確定老頭是真的去了,他這才起身用白床單蒙住了老頭,最後再一鞠躬算是徹底的告別吧。
至於老頭的後事,老頭之前說過自有安排,胡不凡按照老頭給的殯儀館號碼打了過去,說了一聲老頭已去,對方似乎早有安排,立馬錶示會前來拖走老頭的遺體。
半個小時后,胡不凡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背著一個旅行包緩緩的走下了跛子山,夕陽的餘光將他的身影拉的很長……
而他腳下的路,似乎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