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公主」的貧民窯
自從王微安闖進李白甫的生活,他的心境完全變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樣一心撲在學術研究上面,而是無時無刻不在挂念著她以及與她有關的一切事情。他正在著手寫的一本學術論著也擱下了,因為他的心緒一會兒激動,一會兒煩亂,使他無法專心致志地思考。不能靜心,他就不能思考,不能思考,自然就不能寫作。
今天上午,安排好一切該做的事情后,李白甫去傢具商城買了一張床,安頓送貨人員幾點送到家,又去配了一把鑰匙準備給王微安用,還買了些女士用的梳洗用具和日用品。他決定今天晚上就讓王微安搬過來。他也知道自己剛回國就讓一個女孩子搬過來和他一起住,難免會招來一些流言蜚語,影響他在大家心目中已經樹立的美好形象。但李白甫是個向來不會被閑言碎語左右的人,他從來不在乎別人對他的看法,只在乎自己所做的事是不是正確的,有沒有價值。所以結束一天的工作后,像所有熱切的戀人那樣,李白甫準時出現在圖書館。
「我來接你下班。」他悄悄地、溫情脈脈地對王微安說。
王微安開心地笑了。她想繞過桌子去擁抱他,但一想地點不合適,於是忍住了。她臉色緋紅,慢慢地走到他身邊,和他一起走出圖書館。
「我們去搬東西。」李白甫說。
「搬什麼東西?」王微安不解地問。
「你的家當。」
「什麼?今天就要搬嗎?」
李白甫肯定地點點頭。
「改天吧。」王微安說。
「不,就今天搬。」
拗不過這個執著的男人,王微安只好同意了。於是他們去了王微安的地下室。李白甫做夢都想象不到王微安竟然住在這種地方。在他這個功成名就,不管去哪裡工作,聘請他的人都會為他提供一流的一應俱全的舒適住房的人看來,住在這種地方無異於流浪街頭。流浪街頭至少還可以拿太陽取暖,而他現在置身的地方唯一的優點就是把自己和別人隔開了,其他方面不僅一無是處,簡直糟糕透了。感覺到一股冷颼颼的涼氣從腳底直逼全身,使李白甫不禁打了個冷戰,他終於明白王微安為什麼年紀輕輕就落下了胃病,一種疼惜之情油然而生。他心疼地轉過臉看了王微安一眼,然後移動目光,不消一秒鐘的時間就打量完了整個房間,越發悲從中來。
「我心愛的姑娘竟然住在這種地方!」他痛心地想道,「想想都覺得可怕。這麼惡劣的生存環境,卻把她塑造得那麼超凡脫俗,這究竟是什麼原因?她是如此青春靚麗、美艷迷人,而這個寒磣的地方卻既陰冷潮濕,又簡陋不堪,與她周身散發出的那種高貴的氣質簡直格格不入,這就好像一個公主住在了貧民窯。天啊,我必須帶她走,再也不讓她回到這種地方。搬家當?多麼可憐的家當啊!我什麼都不會讓她帶走,一切都留下,什麼都不要,我只把公主帶走。」
看過、想過後,李白甫把王微安拉到身邊,緊緊地摟在懷裡,溫情地撫摩著她的頭髮,親吻著她的頭頂。此刻,一切的言語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他什麼都不能說,因為一說他難免要表現出他對她的難以遏制的憐憫之情。但他知道她不稀罕他的憐憫,她並不覺得自己可憐,因為她對此已經習以為常。她不覺得自己的貧窮有什麼卑賤之處,也不覺得他的富有有什麼值得羨慕之處,所以她在他的寓所表現得那麼自如,吃飯的時候一點也不拘謹拿捏,而是像在自己家裡一樣胃口大開,狼吞虎咽。一貧如洗的她從來沒想過要討好應有盡有的他,她在家裡是什麼樣,在他面前也是什麼樣,她就是她,雖然出生卑微,但靈魂並不卑微。他就像是她的腦細胞一樣,幾乎立刻了解了她的全部思想。
王微安掙脫開李白甫的擁抱,抬起眼用困惑的目光望著他,那種令他愛憐的神情彷彿在問:
「你這是怎麼啦?把我抱得這麼緊,我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而李白甫深情而溫柔的目光似乎在這樣回答: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了,我就是感到辛酸,我想流淚,卻不敢,我想和你說話,卻不能開口。了解了你的處境后,我覺得我的生活簡直是一種罪惡。為什麼世界上永遠存在著這種貧富懸殊的現象?為什麼眾生永遠不能平等?」
他雖然想說的太多,思緒那麼沉重,但說出口的卻是:
「你想帶走什麼?」
就像李白甫剛才想的,他其實什麼都不想讓她帶走,但是轉念一想這是她自己的東西,也許跟隨了她多年,她對此一定有感情,所以才這樣問道。
「我想全部帶走。」王微安回答。
「全部帶走?」李白甫驚訝地重複道,「為什麼?」
「就是不捨得扔。」她簡潔地回答。
「好吧,一切都聽你的,」他說,又把她抱緊,「我們租一個倉庫,把它們存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