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守株

第二百六十九章 守株

寧夏青幾乎是闖進顧雪松宅邸的,彼時顧雪松正在書房裡為了堆積如山的公文頭痛。觀棋不敢硬攔,因為寧夏青算是直接闖進書房的。埋首案間的顧雪松一抬頭,瞧見了急躁不安的寧夏青和一臉為難的觀棋,對觀棋使了個眼色。

觀棋隨即領著翠玉出去了,還把書房的門關好。門一關上,寧夏青就用幾乎快要哭出來的口氣悲哀地質問:「大人到底想瞞我到什麼時候?難不成……連他的死訊都不告訴我知道嗎?」

顧雪松的神色出現了一瞬間的厭煩,斥道:「他又還沒死,你就這般沉不住氣了!」

寧夏青想問問顧雪松為什麼瞞著自己,可她心知她沒有資格質問顧雪松。顧雪松本來就沒有事事都要告知於她的義務,更何況,以她與顧雪松現如今的關係,就算顧雪松是出於報復故意瞞著她,她也只能受著。

顧雪松厭煩地嘆了口氣,不悅地問:「你如何知道消息的?是不是公所那邊的人告訴你的?」

「是。」她咬著唇回答。

顧雪松冷笑一聲問:「公所那邊把這個消息告知於你,怕是為了拉攏你進入他們的陣營吧?」

她給予了肯定又簡短的答案。

顧雪松的眼神變得陰冷無比,死死地盯著她,質問:「那你有何想法?為了阿正,你要背棄商會加入公所?」

無聲地對峙了許久,她黯然道:「我不會這樣做。」

她不傻,譚文石對她的心思她都明白,要是真的加入公所,怕是也不會讓譚文石就此放過阿正。

更何況,背棄商會加入公所就等於是背棄寧氏投靠蕭氏,這下場她已經嘗過一次了,喪家之犬她是不會去做的。

「我也不能這樣做。」她帶著幾分絕望說:「可若真的走到那一步,我總得去見他最後一面,總得親自去一趟京城才行……」

此刻寧夏青泫然欲泣,她的眼睛紅紅的,整個人都在不停地抽噎著,豆大的淚水從眼前滑落。

「那一步還早著呢。」顧雪松的態度稍稍和緩:「此事雖交由五皇子去辦,但太子殿下不會由著五皇子胡來,而且住持已經見過太后了,太后如今也對這一案有了興趣,加之皇上忌憚著阿正在北地的身份,眼下五皇子不敢把阿正怎樣。」

寧夏青有些慌亂,不由得胡思亂想起來:「五皇子如今可能不會把阿正如何,可是……可若是皇上總也想不起來阿正的事,時日一長,五皇子難免不會把阿正……」

「太子殿下自然會在合適的時機提醒皇上。」顧雪松打斷道:「只是眼下朝事煩憂,若是太子殿下在這時候跟皇上提起阿正的事,反倒會顯得不合時宜,對阿正也沒有好處。所以還只能暫且等等。」

顧雪松的語氣裡帶著明顯的不耐煩:「你明白了嗎?」

寧夏青抬起紅紅的眼睛,有些呆地看著顧雪松,點點頭,老老實實地答了一句:「我明白了。」

顧雪松看了她一眼,賭氣似的轉過頭去,連語氣里都透著明顯的送客之意:「你要是明白了就趕緊出去。至於姚三興的那筆買賣,你不可就此放手,不可把利益讓給公所,需得儘快把那筆買賣拿下才可以,懂了嗎?」

寧夏青瞪著紅紅的眼睛看著顧雪松,老實又怯弱地點頭。

顧雪松不悅地瞥了她一眼,揮揮手,她也只能懂眼色地灰溜溜走了。

寧夏青離開的同時,後院的江氏不安地起身,滿臉不安地問:「到底怎麼了,我聽說前院吵起來了?」

陪嫁丫鬟趕忙走過來安慰道:「聽說是寧當家來了,跟大人起了些衝突,現下已經走了,前院那邊沒事了。」

陪嫁丫鬟一邊扶江氏躺下,一邊不安地說:「夫人就別操心了。夫人這幾天本來就不舒服,又說什麼都不肯看大夫,要是好好養著也就罷了,偏偏還總是跟著大人操心,這樣下去怎麼得了?」

江氏嘆了口氣,擔心地說:「父親來信說近來京里情況不好,夫君最近也是不分晝夜地忙碌,若是我請大夫過來看病,夫君肯定會知道大夫來過家裡,就會知道是我不舒服了,豈不是又要為了我憂心?我只是想給夫君省點心……」

江氏看了一眼窗外,望著前院的方向道:「夫君身子不好,本應該好生養著,可這段日子裡,他整個人都撲在公務上,我聽他咳嗽的次數都比從前多了幾倍。要是我在這時候請大夫過來家裡,豈不是讓他心裡頭的憂慮又多了幾分?」

「說到底,夫人還是為了大人。」貼身丫鬟不忍地說:「夫人的這份苦心,大人早晚會明白的。」

江氏垂眸,眼底不由得流露出幾分委屈和酸楚。

之前顧雪松夜裡忽然從家裡消失了,果然如江氏所料,顧雪松和寧夏青在一起。

他們在一起做什麼呢?竟都讓兩人那麼晚才各自回家……

那陪嫁丫鬟看了看江氏的臉色,抿了抿唇,終於壯著膽子,小聲地替江氏訴不平:「夫人這般為大人著想,委曲求全生怕惹大人憂心,可那寧當家卻在這時候闖進來跟大人吵架,實在是不長心……」

江氏垂下臉,似是安慰那丫鬟,又似是在安慰自己,無力地說了一句:「別這麼說。寧當家的事是夫君的公事,跟我的事不一樣的……」

寧夏青回到華彩苑,理了理情緒,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一點。當走到華彩苑櫃檯的時候,她看起來已與平時無異。

「當家的,」董子真走過來,擔憂地說:「我想盡了辦法,好不容易聯繫上了姚三興,提了約他見一面的事,可姚三興居然直接就拒了……」

結果跟寧夏青預料的差不多。譚文石說,姚三興已經跟公所那邊談得差不多了,眼下正在定貨物的品類和數目,到了這個份上了,姚三興不想再跟寧夏青這邊多費口舌也是正常的。

寧夏青心裡發冷,問董子真:「姚三興住在哪裡?」

董子真說了一個自己打聽到的客棧,隨即,寧夏青便讓翠玉去叫甄福,打算去那間客棧直接堵姚三興。

董子真自然知道寧夏青的打算,有些怔的勸:「當家的,這樣會不會不太好,要是惹姚三興反感,咱們反而得不償失了。咱們要不這次就認栽吧,來日方長,以後再想辦法挽回姚三興。」

寧夏青憂慮地說:「我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但我眼下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這筆單子對我來說非常重要,我必須拿下這筆單子,因此無論會有什麼後果,我都得把該嘗試的法子給嘗試一遍。」

寧夏青到了姚三興所下榻的客棧,拿了一塊碎銀子給了店小二,打聽到姚三興今日還沒回客棧呢,隨即她乾脆就坐在客棧大廳裡頭要了壺茶,巴巴地等著。

日落西山,家家戶戶升起炊煙,炊煙落下,晚飯的時間過去,姚三興還沒回來,寧夏青也一直都餓著肚子在那裡等著。

她察覺到店小二好幾次偷偷打量著她這個奇怪的人,但她只當做沒看到,空著肚子厚著臉皮在這裡等。

當姚三興走進客棧的時候,寧夏青已經從天大亮等到了天黑透。

姚三興一眼就瞧見了寧夏青。姚三興不傻,也不青澀,自然知道在此時裝看不見是沒有用的,因此姚三興在看見寧夏青后,直接就往寧夏青身前過來了。

走近寧夏青的同時,姚三興抱拳直言道:「寧當家,這次是我對不住。寧當家有所不知,這次的買賣不是我一個人的,我還有幾位一共出資的合伙人,我得對他們負責才行。」語氣真摯,卻沒有轉圜的餘地。

寧夏青立刻說:「姚老闆,我不是來跟你抱怨的,也不是來逼你跟商會談買賣的,我這次來,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

姚三興愣了一下,眼裡有些許疑惑,還有幾分狐疑。

寧夏青心裡明白姚三興為何而疑惑,也明白姚三興為何而狐疑。

寧夏青知道,姚三興在看到自己的那一瞬間,定然會下意識覺得自己是來拉買賣的,而自己卻跟姚三興表示有重要的事情必須要說,自然會引得姚三興有些許意外和好奇。

寧夏青也知道,姚三興是老江湖了,聽寧夏青這樣說,自然會在被寧夏青牽著鼻子走的同時,同時懷疑寧夏青是不是在故弄玄虛。

寧夏青開口道:「姚老闆這次棄商會選公所的原因,我都清楚,也就不再跟姚老闆贅述了。我只是想說,姚老闆難道就這般篤定,明日的局勢能一如今日的局勢,今日的優勢依舊是今日的優勢,今日的劣勢依舊是明日的劣勢嗎?」

「寧當家……」姚三興的表情有些為難。

寧夏青急切地打斷道:「姚老闆,我並非在強辯。想必姚老闆也知道,光是這幾年裡,寧氏差點撐不下去的時候有多少,寧氏今日不過又是遇到了與以前相似的困境罷了,還請姚老闆不要被一時表象蒙蔽,把眼光放長遠一些才是。」

姚三興嘆了口氣,為難地說:「寧當家,我並非被一時表象蒙蔽。看在過往的交情上,我告訴你一件事吧。」

姚三興告訴寧夏青,姚三興今日去與公所談買賣的時候,遇到了一位從京里過來的官差,這官差跟姚三興因故舊年相識,算是老朋友了。從那官差的口中,姚三興聽說了,這次要整寧氏的人比從前那些人都厲害。

若像從前一樣,寧夏青的對手是寧三老爺、是薛副尉、是在與工部對峙的禮部、姚三興都相信,寧夏青可以尋到轉圜的法子,但這一次,要整寧氏的是朝中炙手可熱的皇子……一個地方上的小商戶能夠抗衡當朝皇子?是個人都不信吧。

寧夏青聽到姚三興的話,卻忽然輕鬆地笑了,笑吟吟地問:「那位官差有沒有告訴姚老闆,既然寧氏的對手是那位貴人,那寧氏為何卻遲遲沒有被查封,依舊在梅公郡好端端地做生意開鋪子?」

「這……」姚三興面路狐疑,說:「聽說是因為南境戰事,所以耽擱了。若是沒有南境戰事,皇上就要從寧姑爺身上開始問責,將寧氏連根拔起了。」

「的確,是因為南境戰事,所以才耽擱了。」寧夏青沒頭沒腦地自言自語了一句。

迎上姚三興立刻投來不解的眼神,寧夏青道:「姚老闆,你被人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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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不折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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