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水神共工

「秋天快到了吧！」勾陳望著天空中依舊連綿不斷的雨水，這一年人族沒有感受到酷熱難耐的暑夏。

「嘶嘶~~勾陳，我的身體告訴我秋天確實快要來臨了。」

「部落里的肉食和柴薪不夠整個秋冬季消耗。」勾陳思索一會後，把琥珀叫到身邊：「琥珀，我們需要進山尋找獵物了，不然這個冬季會很難熬。趁著現在樹葉沒有黃，我們還有時間去積蓄肉食。你準備下，明天進山吧！」

「好的，首領。」琥珀領命而去。

勾陳想了想，向神祠走去。

半道上，伊迎面走來，對勾陳說道：「勾陳首領，我們已經來了三天有餘，我希望能回烈山氏看看，不回去一趟我心有不甘，我想看看族地和族人們到底如何了，萬一還有倖存者，我想要救治他們。」

「嗯......我本人不贊成你回去，如果你一定要回去，我不阻攔。」勾陳看著面前頭角崢嶸的黑髮男子，伊的黑眸里散發著堅定光華。勾陳繼續說：「你們商議好時日後告知我，我幫你們準備食糧。」

「感謝您，尊敬的勾陳首領！」

勾陳見伊離開，他繼續向神祠走去。

「藤！」

「首領來啦，坐。」

藤招呼勾陳坐下，問道：「首領有事？」

「嗯，有點想法想要和你說。」

「你說，我聽。」

「我已經吩咐琥珀明日進山狩獵，眼看著秋天要來了，這雨水也還沒有停歇，部落里需要補充大量肉食和柴薪。我詢問了族人們，個別族人家裡的毛皮不夠，需要族裡補充。另外，族人們這短時間憋在高台上心思很燥，你看怎麼能安撫下。」

「首領，你看到的很真切。關於肉食的問題，我和烈山氏的玄冥請教過，他們告知我，可以馴服一些獸類圈養它們，讓它們吃飽生崽，這樣族內有獸圈，族外有狩獵，族人才能有更大的生存空間。我彷彿明白烈山氏在這百年間越來越強大的根源了。首領，我們部族人口一直上不去，和食物的短缺脫不開關係。」

「烈山氏圈養了什麼獸類？我沒有聽父親說起過呀。」

「他們最近百年才開始圈養起來，就是青牛。你應該可以看到那烈山氏的伊頭頂佩戴的青黑色牛角吧！那就是證明，青牛是他們烈山氏的重要食物。」

「青牛？我們泰頭山沒有這種生物。」

「對。烈山氏以前也沒有青牛，而青牛是他們花了五十年馴服轉變的，青牛的祖先是跟隨烈山氏先祖從遙遠的西方遷徙過來的氂牛。聽玄冥說，泰頭山更北方的潘侯山上有氂牛，南方烈山氏所處的荊山也有氂牛生活。這些地方的氂牛都是烈山氏在長期遷移過程中遺留在當地的。」

「所以我們需要去捕捉回來，對吧？」

「是的。等雨水停歇，洪水退去，我們可以去狩獵捕捉回來圈起來養著。」藤點頭。

「藤，我來神祠前遇到了伊。他說他想回烈山氏去，我雖然覺得不合適，但是也不想阻攔他。不過，我想到的是，我要不要護送他們回去，畢竟那裡不安全。我也想去祖地看看，我們這一代還沒有人去過荊山。」

「你想去就去吧！部落里有我守著。我也有個想法，首領你聽聽看。如果在去往荊山的途中，你們遇到了受難的人族，是可以考慮救治的。我們現在有足夠的方法應對洪水，而其他人族不一定有。」

「嗯，我記下了。我先告辭了。」勾陳點頭后離開神祠。

「人族需要互相扶持才能在大荒里繁衍生存下去，玄冥，你說的很對！先祖的烈山氏做的很對！」藤幽幽地呢喃。他思考著近期從玄冥那裡接收到的理念和知識，結合著傳承於大風氏的知識。巢酋分野的兩支人族意識在成千上萬年後，終於在一個共工部落祭祀的思想里匯聚演變。

「我們走了！大家保重！」勾陳對著共工部落的族人們揮手告別。

「無邪，你一定要守好建木，它應該是激活了。我們回去族地查看完就會儘快回來的！」伊站在玄冥背上對著長右首領囑咐著。

他們需要順著共水南下，再上岸南行。期間要經過多個河流和山神轄區，五六千里的路途，沒有任何阻攔的話都要不眠不歇常行四五天，如果是相柳的話也要兩三天的時間。勾陳和玄冥一直在溝通著南方的山神喜好和各個地域的獸種忌諱。

他們南下首先需要面對的就是在平頂山的玄鳥山神。那是一頭全黑的四翅鳥神，聲音清脆性格柔和。屆時，他們只需要準備好藻類和魚蟲供奉山腳即可前行。

祭祀玄鳥的是一群身披白羽的人族，他們告訴勾陳，很多年前，他們來自於遙遠的東方成山，那裡發生了亂戰，玄鳥帶著他們一路西行到此定居下來。一番交談后，勾陳和相柳幫助他們建造了高台，這樣他們就不用每次降落在山林里都要小心翼翼地躲避大樹枝椏的阻擋，現在也不用直接降落在山巔或者大水裡。隨後，他們拾取了勾陳的供奉揚起翅膀飛上山巔，轉送祭品給玄鳥。

再往南他們沒有再遇到人族，安心在澤國汪洋里遊行著，知道他們來到了荊山。

當伊和玄冥再次踏上烈山氏的族地時，這裡已經只剩下殘垣斷壁、枯木腐屍，有人的有獸的有魚的，入目之處洪水河道里零星飄散著部分殘屍。

伊和玄冥再次出現在勾陳和相柳面前時，只是一味的搖頭，也沒有說話的意願。勾陳陪同伊核玄冥將所能看到的屍體進行了掩埋。人族一起埋入大坑，在隆起的土包錢刻畫了一個石碑，上書「炎」字。其餘屍體盡皆埋入另一個大坑，將之填平。

「回返嗎？」勾陳在眾人在墳墓前沉默到快日落時問道。

「勾陳首領，我可以順著河道南下搜尋族人的屍身嗎？」伊懇求著，他看到勾陳的沉默：「如果不行的話，你們就先回去，我和玄冥再搜尋些時日了再回返。」

「哞~~~」荊山裡傳來令伊和玄冥熟悉的吼叫。

他們倆轉頭向神祠舊址的後方山林看去，林中穿出一個身披五彩、四肢和脖頸生著長長的青色毛髮的氂牛來，身後跟著不同色彩的氂牛和青牛。那青牛沒有氂牛厚重的毛髮，看起來肌肉更加凸顯。

「好傢夥！」伊對著五彩氂牛伸手，這是他的玩伴和坐騎，它名為成。

「勾陳首領，現在烈山氏沒了，以後我就加入共工部落，這些可憐的氂牛等收拾完族人，我們就帶回去吧！」伊制止了玄冥的發言，直接提出要加入共工部落。

「伊、玄冥，烈山氏並沒有消失，共工部落也是烈山氏，我屬於姜姓，其他共工部落的族人也屬於姜姓。你們不是加入共工部落，而是回來了。放心吧，族人我們回去尋找的。」勾陳回答著伊德訴求。

隨後兩天他們多次往返在姜水和荊山之間，直到再也發現不了新的族人屍身。隨後他們開始北上回返。

前行三百里后，他們的行程不得不做出變化。北方玄鳥治理下的羽民派人來傳東方有人族向他們求救，他們去看了之後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因為被大水沖毀的部落營地，羽民只能幫忙解救落水的人族或者提供一些食物。他們想起來勾陳和相柳可以息土築台，所以就來找他們。

經過一番思考後，勾陳決定讓伊帶領氂牛群先回共工部落，傳達給族人他們將要往東方去的消息。

伊猶豫一下后答應了下來，他回返荊山的心愿已了，現在他仍然記得父親封鎖他之前交待的另一件重要任務。

勾陳、相柳和玄冥在羽民的帶領下，兩個時辰后找到了求援的人族。

當高台聳立，石牆隔斷水澤，勾陳一行完成了此次救援。

「你們是土伯氏的分支？」玄冥驚道。

它在趕路途中，已經向勾陳講述了烈山氏和土伯氏的關係。土伯氏一直都生存在烈山氏部落里，這兩個氏族的聯繫相當緊密，共有一個先祖，這次烈山氏部落莫名的死亡災禍直接令這兩族完全消亡。它非常驚訝在這裡竟然看到了幾十名土伯氏的後人，雖然不是直系血脈。

在這個以陶為姓的部族略作休整，勾陳一行告別羽民和陶族離開繼續東行，他們經過討論決定繼續往東救治被洪水肆虐折磨的人族。

經過長時間枯燥的水行，來到大荒東部后，人煙和物種越來越豐富，有的地方人族三五成群的零散居住，有的地方几十上百聚集在一起。他們為了加快進度，在水行途中一邊前行一邊製作息土，而那制好的息土存放在玄冥的龜甲上托著，此時落葉昏黃，秋風瑟瑟。

再次遇上大型人族聚居的時候已是數九寒冬。

青丘山裡的人族和九尾狐族據玄冥講述是在相當長時間的鬥爭和融合后，最為和諧共處的典範。勾陳見到他們時，他們被困在山上，天寒地凍里，天空飄落的不是雨水而是冰渣，他們因為躲避洪水聚集在山頂，哪知氣候變換直接將青丘冰封，只能在抱團取暖中默默忍飢挨餓。

勾陳和相柳舉火而行，在他們生活的原址山谷里起了一座高台和石屋，將他們和狐族移居過去。此地人族盡皆容顏俊美，丹鳳細眉，男子陽剛，女子婀娜。

隨後他們又去往山後的英水裡砸冰網魚，為青丘留下足夠的赤鱬后，勾陳帶領眾人繼續東行。

離開青丘山不久，他們看到兩群人站在冰面上，倚靠著露在冰面上的樹頂或者山巔互相嘲笑。

一方髮膚皆黑，手把赤青雙蛇（一赤一青），蜷縮在樹頂上顫抖。另一方髮膚皆白操使四獸（虎、豹、熊、羆），擁擠在山巔取暖。

勾陳分別為他們築造一處高台和石屋，離去時依舊聽到雙方你來我往的譏諷聲。

再往東他們到達了東海邊，遇到了正在建造大船的許流氏，據他許流氏首領說是要躲避大水和冰川去往無盡的海外尋找傳說中的仙山。

勾陳轉向向北，繼續平息水患、冰患和救治人族。

漸漸的，他們接近了高勾氏的領地，分別幫助有熊氏、末塗氏和岳山氏后，他們來到了柳山氏部落，整個北方人族生活區域的最北方。

勾陳前去拜訪山長青，但聽柳山氏首領說他去往南方的湯谷尋找扶桑神木。當勾陳得知湯谷離大荒那群手把雙蛇的黑人祖地不遠時，嘆息著離開了柳山氏。

接下來，他們往西方回返共工部落，期間不停救援著大大小小的人族群落。

當他們最終回到泰頭山時已經過去了近一年的時間，臨近秋天出行，待到盛夏回返。這還是西歸時氣候轉暖，連綿一年多的陰雨終於停止的緣故。

回到這滿是泥濘的共工部落，勾陳、相柳和玄冥滿是感慨！這一路太難，所幸他們一人兩獸皆儘力施為，無愧於心。

他們不知道的是大荒四方開始傳唱一首歌謠，不停洗盪著大荒人族的心胸。他們有一個共同的聲音發出，那就是「水神共工」。

八荒大洪兮，斷岳摧山。

亂吾人族兮，流散崩離。

北築高台兮，攔江以拒。

中有共工兮，息土以止。

后從相柳兮，玄龜隨之。

親赴四方兮，六合慶之。

這裡將玄鳥歸為體型巨大的燕子，四翅其實是翅膀加尾羽，看起來是四個翅膀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