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見字如面

抵達阿貝州機場已經是五月九號早上，離五月十二日只剩下三天了。

陳遠租了一輛牧馬人，裝了一車的水和食物，直奔關琳有可能去的三個縣區之一，也是離機場最近的，王里縣。

路是崎嶇坎坷，但風景是真的美。陳遠的內心是嚮往著田園生活的，奈何總是放不下。由此她越發佩服關琳。

到了王里縣，陳遠直奔教育局。既然是來支教，教育局一定有備案，這點頭腦陳遠是有的。

整了幾包好煙揣兜里，陳遠一連「走訪」了三個辦公室才確定一個信息，關琳不在王里縣。

消息確定，陳遠片刻不能逗留。馬上趕往下一個地方，文州縣。

陳遠駕車穿過王里縣城的時候，見到來來往往的行人，忽然覺得他們是多麼的可憐，災難即將來臨他們卻渾然不知。想到這裡，他便停下車，戴上墨鏡，來到一家打字複印部，印了厚厚一打傳單，上面寫著一句話：「5月12日14點，大地震。」

陳遠隨即上了車開往文州縣，一路上他見到人多的地方，就撒一把傳單。他只能做這麼多了。

文州！這可是震中，最慘的地方，陳遠心裡祈禱著，關琳千萬不要在這裡啊…

然而，事與願違，陳遠來到文州縣教育局，在支教名單里見到了關琳的名字。

那一瞬間，陳遠有點眩暈，這些天他無數次想過如果關琳真的到了這裡，該怎麼辦？他甚至做了最壞的打算。但現在，他開始懷疑，甚至渴望是自己眼睛有問題，他定了神，仔細再看，確實是關琳，年齡，籍貫完全符合。

關琳支教的具體地方是在文州縣的山區，土塘鎮玉林村。

玉林村是一個行政村，有一個小學校，只有四個年級。教室只有一間，教師只有一名。座椅板凳都是泥土砌的墩子，上面架一塊木板。即便是如此簡陋的學校，也是方圓十里唯一的學校。

玉林村！陳遠駕車一路狂奔！進了大山裡，已是日落之時。即便開了遠光燈，依然看不清路況。陳遠打起一萬分精神，龜速前進。

福不雙至，禍不單行。車到一個岔路口，決定走哪條的時候導航居然找不到路了！

俗話說得好，車到山前必有路！路是有，走哪條呢？

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疲憊不堪的陳遠，胡亂吃了點東西，躺車上睡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他剛睜開眼，發現自己的車子被人包圍了！他撥了一下雨刮器開關，刮掉了前擋玻璃的水珠，才看明白，原來是兩名婦女和三個孩子。

小孩子看到車比較興奮，「這什麼車？好酷啊！！」

陳遠降下車窗，探出頭來，小孩子趕緊躲到婦女後面。陳遠問道：「請問玉林村怎麼走？」

「玉林村啊？我們就是玉林村的！」穿著花裙子的婦女道。

「真的嗎？」陳遠激動道，「你們村有沒有一個老師叫關琳？」

「我們村就一個老師，叫啥不知道，倒是姓關，長得可漂亮了！」

「告訴我怎麼走？」陳遠迫不及待。

「知道怎麼走也沒用了，我們昨天去鎮上趕集，在親戚家住了一晚，本來也是要回村的，結果聽前面折回來的人說，山體滑坡堵了路，我們只好返回親戚家了！」

「那還有其他回村的路嗎？」

「沒得了，一條路還不夠啊？」花裙子道。

「那怎麼辦？」陳遠慌了。

「急個啥，山上滑些土疙瘩那不正常的事嗎，過兩天就修好了！」

「兩天？」陳遠差點背過氣去，兩天，兩天，兩天大家就要古德拜了。

「你是那小關老師的對象嗎？」花裙子笑道，「看你急的！」

陳遠跳下車，繼續問道：「山體滑坡堵了路，一般是誰來修？」

「要報到縣裡，才會安排人下來修，有時候沒人手就從附近村裡叫人，唉，你問這麼多幹嘛？問了也沒用，還不是要等？」

「你能帶我去看看滑坡的地方嗎？」陳遠想去看個究竟。

「你這年輕人，我還騙你不成……」花裙子道。

這時，戴涼帽的女人在背後戳了花裙子一下，湊到她耳朵嘀咕了幾句。

花裙子便笑了，對陳遠道：「帶你去是吧？可以，你讓我們坐坐你這大汽車！然後再把我們送回來。」

「好好好！快上來！」陳遠心想，不讓你上車還說什麼讓你帶我去。

牧馬人拉著兩個女人三個孩子便往玉林村方向去了。

路上陳遠打聽了關琳的情況。關琳剛來的時候工作很艱苦，村裡大部分人對讀書沒什麼概念，雖然他們理論上知道讀書能出人頭地，但是他們都覺得跟自家孩子沒關係。

村裡的學校只到四年級，大部分的孩子都讀不完。少數讀完的，還要到鎮里去，因為村裡只到四年級，許多人也放棄了。

家長們只關心農作物的收成，因為那是他們生存的根本。孩子平時也要幹活，好多孩子上學是隔三差五。農忙之時，班級里常常一個學生都沒有。

關琳來之前並沒有預料到。她一直以為貧困地區缺教育資源，沒想到連學生都缺。她意識到，要想改變就得從家長的思想工作做起。

於是關琳開始做家訪。一個一個做思想工作。

……

到了滑坡的地方，陳遠下車一看，傻了眼，路本來是在山腰上修的，這一滑坡，根本就看不到路了。

如何是好？陳遠站在巨石泥流前面，撥通了相關部門電話，電話那邊給的回復讓他心涼：「這個事情已經有人反應過來，我們也派人看過了。但是呢，現在還不能施工，因為地質不穩，有可能還會滑坡，那樣就白修了，等幾天等幾天……」

「再等幾天會有更大的災難！」陳遠一時激動，道破天機。

但是對方怎會明白，「瞎扯，唯恐天下不亂是不？」

陳遠再想說話，對方已經掛了。

陳遠腦子有點空，他太無助了。回到車上，見一個孩子在寫作業。他順手翻了一下作業本，看到紅色的批註，那是關琳的字跡。

見字如面，陳遠已是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