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黃粱一夢
陣陣冷汗襲來。
心魔,是心魔。
覆璃瞬間就收回了目光,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再開口的時候又恢復了以往的恭敬與疏離。
「我是好奇,殿下對此段有何見解?」
有的人當覆璃的慌張只是對視中女兒家羞怯,並沒有在意,同樣不在意的,還有他眼前這場戲。
「不過是黃粱一夢罷了,對虛無的東西勞心傷神,不如及時行樂。」
「何為行樂?」
「能握在自己手裡的,便是樂。能由自己掌控的,便是行樂。」
君紫璃毫不避諱自己的野心。
在他看來,所有的女人都是慕強的,以他的身份和地位,沒有誰會拒絕他,若是…能把眼前這個收入囊中,李琰只會更加聽話,或許他還會收到一些特別的助力。
這份特別的驚喜,就像他從來沒想過會在這裡遇見她一樣。
就當君紫璃想著怎麼把覆璃帶走的時候,隔間的門突然被撞開。
還來不及看清撞入人的樣貌,也只是轉了個身的功夫,那人便仰頭倒了下去。
台下一片驚呼。
這一切發生之快,快到覆璃只記得那人的裙角是紅色的。
「驚擾了兩位貴客,實在抱歉,這邊我們會處理,請兩位移步,我們另外準備了地方。」
後頭追進來的人看了看覆璃和君紫璃,一邊恭敬地善後,一邊令手下的人上前查看。
一氣呵成,處理之熟練,令人咋舌。
覆璃沒壓住一下站了起來,剛好看到已經衝到樓下的余嵐正緊張地看著她。
微微側頭看了一眼君紫璃,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余嵐她沒事。
摔下去的人多半已經沒了,抬出去的時候直接白布蒙了全身。
而君紫璃坐在那裡始終未起,只是看了一眼被撞壞的欄杆,等到覆璃離開的時候,他才起身。
兩人擦肩之時,覆璃才冷靜下來,對他道:「太子殿下,您的觀點,我現在非常認同。」
有些時候,君紫璃是對的,人沒了的時候,一切都是虛無。
在這夢幻里,有人想著及時行樂,有人則想著如何套取自己想要的東西,這幾個看台里,沒有人的心思是單純的。
焦躁,破發,甩手而去的大有人在。
當然,留下來的人,也很多。
死了一個人,並沒有影響多久,大多的人看了一眼就過了,有的人,頭也沒抬,彷彿稀鬆平常。
戲也不會因為死了一個人而停止,其他人也不會因為死了一個人而退縮,畢竟這和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呢……
再次坐下來的時候,她身邊坐著的已經不是君紫璃了。
「剛剛沒嚇著吧。」
余嵐看到人衝進覆璃所在的看台時真的嚇了一跳,好在人沒事。
「沒有。」
人衝進來到摔下去,覆璃並未見多少慘相。
處理得也快,只知道人死了。
「那人……這樣的事常有嗎?」
「不是常有,是每天都有。」
「我們來的那天也有,只不過你剛好在容與那兒,沒遇上。」
「和玄境有關?」覆璃沉默了一下,最終還是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問題。
「和他們自己有關。」余嵐沒有正面回答覆璃的問題,但說的也是事實。
要進入玄境不難,但要想更進一步就必須在瀾園的戲上下功夫,總有人以為自己已經領悟到了,實則……已經變得瘋癲無狀。
「好了不說這個了,我只是來傳個話,順便給你換個位置,看你挺不自在的。」
雖然她已經以一個月後她能把覆璃完好無損地帶回去為條件,答應善容與不干涉她在瀾城的一切事宜。
但事關玄境裡面的那個,依舊是個禁忌,她能接受覆璃進去,但不希望她對這些有興趣,及時岔開話題是她現在能做的,即便這個話題也很……不好。
「剛剛那個就是東璃的太子罷,能不動聲色把一小姑娘逼成那樣的人,還是要小心點。」
對於這個昨天就已經出現的意外,本不打算提及,但三番兩次遇見,余嵐也隱隱的有些不安。
「我會的,剛剛只是談論了一下戲,不過人太子對這些虛無的情愛沒有興趣,不必在意。」
覆璃喝了口茶,又道:「師父原本是想與我說什麼?」
看著覆璃如此不在意的樣子,余嵐咳了兩聲才把原本要傳的話說與她聽:「你城主師父說……」
就在此時,門口的小廝遞上了戲帖。
「兩位貴客,下一曲:楚漢爭。」
「不是霸王別姬?」覆璃疑惑地拿起桌上的戲碟翻看。
「原是霸王別姬,您沒看錯,只不過班主臨時改了一些,其中差別,上頭說,各位看了就明白了。」
戲檯子上,隨著一陣鑼鼓敲響,這一曲,讓覆璃神經緊繃,一點都松不下來。
彷彿看到了希望,彷彿又沒有,終於在霸王自刎的那一刻塵埃落定。
「方才的情愛是虛無,那現在呢?」
「成王敗寇,失敗者永遠沒有話語權。」覆璃平靜地陳述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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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昨天她還在可惜虞姬和霸王的悲劇,那麼今天發生的這一切,足以讓她改變想法。
霸王死了,捲土重來只能成為一個後人調侃的話語。
「不僅如此,過去的人只能活一次,而你不一樣。」
「你還有機會。」
「任何時候都是。」
余嵐起身的時候,覺得善容與讓她傳的那句話已經不用說了,覆璃已經很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或許是有了白天那一檔子事兒,也或許是精力耗盡,疏解了心中鬱結,覆璃這一夜睡得還算踏實。
第二天一早,她就去找了善容與。
「我以為你昨天就會來。怎麼,現在沉得住氣了?」
「你讓我支開你師父,我做的還不錯吧。」
「昨天讓你受了些驚嚇,本來不想讓你這麼快見到,但你始終要領悟這其中的奧妙,早些知道也無妨。」
善容與本來在整理戲服,感覺是覆璃進來了,誰知覆璃一直沒有接話,便轉過身來。
「怎麼不說話?」
覆璃恭敬地站在一旁,看著那些精美的戲服,有些出神,聽到善容與問才回過神來。
「我在想,我什麼時候能成為像師父這樣超脫於世俗之外的人。」
昨天虞姬一出場的時候,覆璃就認出了他,只不過後面太投入,也就沒想這件事,今天再次見到善容與,心中便又生了嚮往。
能在虛幻和現實之間收放自如,是多少常人所不能及的。
「若你能認清你的心魔,了卻心障,也便能像我這樣不受角色困擾。」
對於善容與來說,戲就是戲,他已經能分的很清楚,但覆璃不一樣,心魔是執念,解除執念,光靠昨日一曲還遠遠不夠,現在看似疏解了,也僅僅是冰山一角,還得要多刺激才是。
沉默半響,覆璃還是道出了心中所想。
「師父的教誨我明白,但對我來說他們不是心魔,他們是我的至親之人,是我這一輩子都不能放下的牽挂。」在這裡,覆璃很清楚地知道這些牽挂帶來的影響,但也很固執。
她不是一個無懈可擊的人,也從來不是一個完美的人,有很多事情她還做不到,她有很多無力的地方,但這一切都不能成為她放棄親人的理由。
她放不下,也不可能放下。
善容與也沉默了,他不知她的心魔竟是……
再次勸說的話他說不出口,他生來就沒有什麼親人,他也不需要所謂的親人,但他知道母親的含義。
「這個問題可以不提,但是昨日,你好像遇到了你另一個……心魔。」
善容與實在找不到什麼合適的詞來形容,但是他可以確定的是這個人,不是親人。
他說的是誰,在場的人都很清楚,君紫璃的身份不是秘密,對於覆璃來說,善容與雖然是師父,但也不是好說的。
「他也不是心魔,他不足以撼動我的決心,也阻擋不了我。」
「但是你想撼動他,」善容與的肯定不容覆璃辯駁,「你師父知道你想要做的事嗎?」
又是一語中的。
覆璃突然有種身在曠野無處遁形的感覺,善容與沒有看她,卻能洞悉一切。
但現在,君紫璃對她來說真的是個意外。
「別擔心,我只是比余嵐更了解你罷了,並不會幹涉你的決定。」
「你想入局嗎?」善容與又問。
這次的詢問,覆璃反倒是輕鬆了許多。
「現在還不想。」
「入局並非好事,你要想清楚。」
善容與的話讓覆璃甚至懷疑自己剛剛給的回答是肯定,在善容與看來,覆璃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了,即便她掩飾的很好。
現在她做不了這些事情,不代表她以後不會做。
九州憑實力說話,沒有利益衝突,大可以歸隱山林,潛心修鍊,只要你夠強,就能受人尊敬,即便是入了玄境,他也能保她,但東璃的局勢,遠比世人想像的要嚴重和複雜,很多事情都是沒有結果的。
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不是有決心就可以解決。
「人有的時候多是身不由己。」覆璃知道善容與是為了她好,世間諸多美好,誰不想要呢?可不是每個人都能得到的。
每個人都有他們要做的事情,早或晚罷了。
「戲如人生,從來都是願者入局。不願,即可不入。」
之前善容與是擔心覆璃太過於注重結果而不珍惜自己,但現在,但若是覆璃真要走那條路,作為師父,他也不能坐視不理。
「即便入了,你想退出,隨時都可以。我和你師父,隨時能帶你離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