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元旦前夕，白雁寧回到龍郡。

四季倒了兩杯玫瑰花茶過來，她端起一杯，問白玫薇：「我聽說，晟晟和曉靜，就那麼完了？」

「是啊，道不同不相為謀，這在婚戀場上也一樣。」

「那，後面的那套聯排，怎麼也不給人家留著呢？好歹也夫妻一場，說起來，曉靜也挺可憐的。」

白玫薇一愣：「房子給了她了呀，怎麼說，你弟弟現在也是有身家的人，怎麼可能讓她凈身出戶呢？額外還補償的錢的。」

「可是，」白雁寧嘆了口氣，「我怎麼就聽說晟晟現在有個女朋友，不僅把房子給要回去，連晟晟給的現金都一起當成債款，全部追回。」

「你說什麼？」白玫薇簡直不敢相信，「晟晟真的有女朋友？還把房子和錢都當債款追走了？你知道那是多少錢嗎？什麼女人啊，一下子能借出那麼多錢？」

「你真不知道？」

「知道能在這兒問你嗎？」白玫薇有點急了，「你都聽到了什麼，全說出來，快點！」

白雁寧就把自己知道的全說出來。

「這事早就有端倪了，但是畢竟不明顯，晟晟自己也沒公開，我也不好亂說。你知道他一開始是在松雲手下做事的吧？」

「這我知道，可那次財務危機，他爸爸就把公司給買斷啦。」

「但是，晟晟和松雲的關係一直沒斷，那個叫『雷羽馨』的千金小姐，也不知道什麼原因，一直盯著晟晟，現在，借著凌宇要擴大經營，她把自己的私人存款借了五千萬給晟晟。晟晟和曉靜離婚，這五千萬中一半的債務就落到曉靜頭上，所以，本來已經給曉靜的房子，還有錢，都被這位『雷羽馨』小姐給拿走了。」

「松雲？」

「嗯。」

「雷羽馨？」

「對啊。」

白玫薇忽地站起來：「怎麼會這樣？」

隔了一天，季明慧受邀來到米蘭咖啡廳，一進包廂門，白玫薇就把她拉過去：「哎呀，壞了懷了。」

季明慧衣服還在手上，嚷道：「壞什麼壞，你先容我把衣服掛起來。」

等一起坐下來，季明慧才問：「我這從外地開會剛回來，你就這麼火急火燎得。又出啥事了？」

「晟晟這不離婚了嗎？」

「就這事兒？你在短訊里已經和我說過啦，我知道。」

「當時我還埋怨你非得介紹蘇媛媛。」

「哎哎哎，這都多遠的事了？短訊里你不都嘮叨過了嗎？」

「其實啊，」白玫薇說到這兒，嘆了口氣，「蘇媛媛是假的，但是，背後的確有個女朋友。」

「真的呀？」季明慧頓時叫起來，「這、這可不能亂講，誰告訴你的？」

白玫薇咂咂嘴：「雁寧。」

「她怎麼知道呢？」

白玫薇也豁出去：「我就兜底給你吧，雁寧這不要再婚了嘛，對象就是她以前的男朋友，叫康飛揚。晟晟背著我們有個女朋友這事，他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不跟你們說。」

「從他的角度講，本來也是捕風捉影的事。但前兩天，一個女的找孫曉靜，說晟晟借過她錢，一共五千萬，晟晟還一半，另一半得孫曉靜還，孫曉靜換不起，就拿房子和現金抵，這讓雁寧覺得晟晟不太地道，大約是不想給房子、錢，表面上又要做得漂亮，才找個人搞這些花樣，然後康飛揚才微微透露了這麼一點。」

季明慧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這簡直比諜戰劇還精彩啊。」頓了頓，「聽你的口氣，讓孫曉靜放棄房子、現金這主意，並不是晟晟的注意吧？」

「當然不是了。」

「那這女的到底想要幹什麼？」

白玫薇想了想：「老方之前給買的那套別墅，不是和我住的那套在一起小區嗎？」

季明慧一點就通：「我懂了，那女的是怕孫曉靜和晟晟低頭不見抬頭見，別又舊情復燃！」

白玫薇點頭：「沒錯。」

「還真是一個厲害的心機女那！」停了一會兒，季明慧這才想起來問，「說了半天，那女的到底誰啊？雁寧和你說了沒有？」

白玫薇有點兒為難。

「瞧你這樣子，還不大方便說……」季明慧眼珠子一轉，「是我們都認識的人？」

「嚴格講來，不算是。」

「那到底是誰啊！」季明慧的好奇心徹底被勾起來。

白玫薇甚難啟口，不得不說：「晟晟結婚那次，雷濤去了，你知道的吧？雷濤旁邊那個女孩——」

「雷濤的千金嘛！」

「就是她！」

季明慧一聽，目瞪口呆。

話說，如果把時間倒回去三十年，回到白玫薇和季明慧的青春季。那時候，年輕的白玫薇和季明慧，就和現在的方宇晟、孫曉靜他們一樣，也經歷著綺麗又不乏曲折的故事。

特別是白玫薇，年輕的時候膚白貌美，出身書香門第，周身都是嫻靜典雅的書香氣，追求者眾多，其中以海歸雷濤最為出眾。

而現在，連季明慧都覺得非常尷尬：「我說，你怎麼能和雷濤做親家呢？你們談戀愛那會兒感情太好啦，不是後來的事情，現在誰是方宇晟他媽，誰是雷羽馨他媽，還說不準呢。」

白玫薇也皺眉：「我就是知道啊。那兩千五百萬的事情，我也知道孫曉靜受委屈了，但是我沒法說。我不能去找雷羽馨，找她大鬧讓她把錢退出來，她不退，我就去找他爸——除了給晟晟解決上次的問題，我從來都不想再和雷濤面對面，對不對？現在我很大可能，還要接受雷羽馨做我的兒媳婦。這以後，雙方家長見面，老方坐這邊，那傢伙坐那邊，我該怎麼辦？就算老方永遠什麼都不知道，這麼膈應，都能活活把我憋死！」說完，端起咖啡，「咕嘟咕嘟」牛飲下肚。

「有沒有辦法阻止呢？不要讓晟晟和雷濤女兒談戀愛？」

「真要是好上了，我哪裡做得出『棒打鴛鴦』這樣的事呢？」

唉聲嘆氣傾訴了一下午，白玫薇和季明慧在咖啡廳門口分手。開車回家，剛進屋，她包里的手機響了。

「喂。」白玫薇放下包，取出手機，走到沙發那兒坐下。

白雁寧的聲音傳出來：「姨娘。」

「這時候打電話來，什麼事啊？」

「明天周日，飛揚的爸爸媽媽打算到這邊來一趟。」

白玫薇立刻坐直：「是要見家長吧。」

白雁寧遲疑了一會兒：「是的。」

「噢！」白玫薇立刻精神振奮，「我馬上就打電話給你姨夫，讓他把明天全天空下來。」掛了電話，又給方海川打過電話，白玫薇這才把方宇晟那檔子煩心事扔一邊。考慮明天訂哪個餐廳，再為康飛揚父母訂哪裡的酒店，下午休息或是晚上住一晚都可以，門鈴響起來。

悠揚的輕音樂絲絲縷縷蕩漾著，四季接通通話，說了幾句，驀地大叫：「白老師，白老師！」

白玫薇嚇了一跳，斥道：「什麼事，喊這麼大聲。」

四季一臉不確定：「外面有個人，我不認得，但她非說是你妹妹。」

「瞎說！」白玫薇毫不猶豫，「我哪來什麼妹妹？」突然腦海中靈光一閃，她急忙改口，「等等！」幾步跨到對講面前。可視屏幕上出現一個女子，細細的長眉，微翹的鳳眼，挺直的鼻子下面一張小嘴還是那麼玲瓏好看。

白玫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把拉開門衝出去。奔到院門外，真人就站在外面，白皙的臉上看得出歲月的磨礪，但那眉眼、那鼻子、那嘴，分明就是久久未曾出現過的她呀！

「梅槿——」白玫薇剛叫完這個名字，鼻子一酸，眼淚流出來。拉著白梅槿的手，姐妹倆回到家裡。白玫薇激動得手腳不知道安放在哪裡，一會兒要削蘋果，一會兒要給泡茶，好容易心情平復，坐下來，方才說出整話：「有生之年還能相見，我真是太高興了。」

白梅槿表情淡淡的：「傷心地而已，我是背負著世俗的議論離開的，此時此刻才能回來，是因為當時的人，差不多剛剛把那些曾經讓她們交相議論的話題忘卻。」

白玫薇抿了下頭髮，笑道：「多大的事呢，哪裡還有時光沖不走的。這次回來，就好好獃在陵城吧，不要再走了。」

「嗯。」白梅槿看得出姐姐的熱情源自於真誠，毫無心理負擔，點頭答應。

晚上，方海川回來時，就看見自己老婆跑上跑下、忙裡忙外，瞅瞅新收拾出來的客房，被褥全是新置的，四件套都是面料極為高級的貨。

「這是鬧哪樣啊？」老方糊塗了，「要給晟晟換房間嗎？可這布置、顏色，老婆，你審美有點下降啦。」

「嘎噠」，身後浴室門鎖一響，裹著一件浴衣的白梅槿從裡面出來。濕發還滴著水，那張潔白如瓷器的臉風韻猶存。

「姐夫。」依然美麗的眼睛情愫如絲如縷。

方海川也驚呆了，怔了半晌，方才結舌：「對不起、對不起，我說錯話了。」落荒而逃。

倒是白雁寧被白玫薇叫過來，第一眼看見自己的生母，埋藏在心底深處那陣早已經燃燒到難以壓制的渴望，好像遇到了極寒的雪天，「嘭」一下，不時高漲的火頭突然熄滅。輕輕叫了一聲「媽」，白雁寧的目光忍不住掠過白梅槿，轉而去看白玫薇。

白玫薇只當她忐忑，忙摟著她：「瞧你，不是一直嚷著要見媽媽嗎？現在媽媽回來了，高興地反而不知道說什麼了？」

白梅槿穿了一件酒紅色天鵝絨連衣裙，領口的荷葉邊簇在一起，襯托得黑髮蓬鬆如雲披背發的她還好像少女一樣。相較而言，穿了一件襯衫搭羊絨背心、下面穿條牛仔褲的白雁寧反在氣質上顯得成熟。

白雁寧也想和媽媽親近，但是，對面這個「媽媽」看起來還這麼年輕，長相還如此美艷，從頭髮到服飾的打扮也完全不似一個「媽媽」的樣子。所以，心裡躑躅了良久，她還是對白玫薇說：「可以開飯了嗎？我肚子餓了。」

白梅槿冷哼一聲，率先進了餐廳。飯桌上，白玫薇左瞧瞧，右看看，想了想，對白梅槿說：「梅槿，你剛回來，還不知道呢，雁寧已經快要結婚了，就是明天，雙方準備見家長的。」

「噢，」白梅槿眼角餘光一瞄，「真是不巧了，本來應該你代表我去的。」

白玫薇賠著笑臉：「是啊，這不你回來了嘛，我這個做姨娘的，該讓位時，就要把位置讓出來。」

白梅槿夾了個藕節，咬著吃了，側過臉：「對方是父母都來嗎？」

「那肯定的呀。那個爸爸，之前還是南州建興區的區委書記呢，剛退下來，媽媽也是事業編製。家庭挺好的。」

「男孩子本人呢？」

「那更加沒得挑呀，」介於康飛揚本人的優秀，白玫薇尤其眉飛色舞，「文錫皇家學院你聽過吧？」

白梅槿這才嚴肅些：「那裡面出來的人？」

「以前是高格聯盟畢業的，因為想要進一步提升專業的緣故，又考取了那裡。」

「這不就是科學家了嗎？」

「對呀。」白玫薇自信滿滿，「我給你養大的雁寧，眼光還可以吧？」

白梅槿眼睛微微紅了一圈，眨了眨眼睛，努力逼退眼睛里一片水光。過了會兒，她才說：「對方可是父母去呢，我總不能一個人吧。而且，我這麼多年在外面，也沒混上什麼，若問起來，我都沒什麼可說的。」

白玫薇想想：「倒也是。那你打算怎麼辦？」

白梅槿那雙鳳眼往方海川那兒一瞟：「姐夫陪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