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回憶(1)
這一頓飯從便在天明國怪談當中結束。
姜籬南回到房中后想著程廣一跟她單獨說的那句話:「我看慕白殤對你的態度並不是你所說的各取所需啊。」
晚上臨睡時姜籬南想著這些年來發生的這些事,久久不能入眠。
時將軍名叫時達是久經沙場的將軍,時夫人在生下時千凌不久后便撒手人寰,時達又常年在外,所以時千凌從小便很獨立,但對人很溫和。時達經常說時千凌更像他夫人一點。他只有這一個女兒,把她像寶貝一樣養在深閨里。由於時千凌的氣質更像時夫人,所以從小便不喜歡舞刀弄棒,時達又常年不在家,所以對她是言聽計從她不喜歡也就隨她去。
時千凌便是在十六歲那年遇見的姜峰芻,那時姜峰芻是當年的武狀元,跟很多話本小說里講的一樣,時千凌和姜峰芻的相遇正是一場英雄救美。
時千凌在給時夫人上墳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強盜,那些強盜兇悍無比,她把身上的錢財都給劫匪后,那些人卻仍貪婪無比,還想要她的人。
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陣仗,生死一線之間,姜峰芻出現了,把那些強盜打得落花流水,還把時千凌護送回了家。
一來二去倆人便暗生情愫。等時達從沙場回來后,倆人已經私定終身,木已成舟多說無益。於是這門親事便定了下來。
姜峰芻雖是武狀元,但要娶的是時府的千金,說起來算是高攀了,其實時達也不是嫌貧愛富之人,最開始看他努力上進,這門閑事便也沒有多刁難。倆人同朝為官,又同是武官時老將軍外出打仗時也時常會帶上姜峰芻,短短几年時間姜峰芻便升到了副將的職位。
之前倆人在戰場上磨合的還算可以,但難免會有一些意見不合的地方。但只要不觸及到底線,時達對他倒是沒有意見。直到有一次,他們攻佔了天明國的一個城池叫月城。
時達和姜峰芻所屬的國家是臨安國,和天明國相鄰,天明國的人雖然不大,國土面積也不大,但他們國家的人體型壯碩,好戰。於是兩國大大小小的戰役不斷。
攻佔月城對於臨安國來說算是一個捷報,雖常年征戰,但雙方都沒有討到什麼便宜。這次攻下月城對於臨安國的意義可想而知,但也損失慘重元氣大傷。
隨後時達便率兵駐紮在月城,街上的人並不多,往日熱鬧的街巷變得冷清蕭條,街上隨處散落著蔬菜,水果還有其他的一些東西,可能是奔跑時留下的。路過的行人背著行囊臉上的表情都透著一股惶恐不安,戰戰兢兢的。
不遠處一個無人看管的小女童看著他們這一行人,開口問道:「你們是打仗的人嗎?」
時達看著眼前的女童,慈善的摸了摸她的頭髮開口:「是的。我們是臨安國的軍隊,今後這座城池就會屬於臨安國。」
小女童震驚的看著他,像是沒有聽懂他的話,對著他又打又踢邊哭邊罵:「你們都是壞人,我不要你們,我不要你們。」
姜峰芻看著眼前的小女童拔出劍便要刺下去。時達微怒挑開了他的劍:「住手!」
此時一個小婦人上前把小女童抱在了起來,弓著腰顫顫巍巍的對他說:「對不起軍爺,小女不懂事,小女不懂事,求您網開一頁。」
說完便站了起來,剛想逃走了,便被時達攔了下開口問道:「這座城裡的人都走了嗎?」。
小婦人磕磕絆絆:「能跑的都跑了,只留下了老幼還有一些無處可去的人。」
時達疑惑:「天明國的士兵沒有安排把你們送走嗎?」
小婦人嘆了口氣:「如今還哪裡還顧得上我們老百姓呢。自從開始打仗,每個人便自顧不暇,有錢的人家早就舉家南遷了,我們這些平民也只能聽天由命了。其實屬於哪個國又有什麼關係呢,我們要的不過是一碗熱騰騰的飯,一個安全的安身的地方。」
時達聽完她的這些話愣住了。平民真的是權力下的犧牲品。
當晚時達便給當今聖上休書一封,闡述了下此場戰役的人員傷亡情況,還說了希望臨安國,能儘快派人前來安頓月城所留下來的平民。
姜峰芻來到時達所在的屋裡跟他商量這裡平民的去留。時達便把他的決定告訴了姜峰芻。
姜峰芻當時便表現出了極大的反對:「父親,天明國是一個非常狡猾的國家,這麼多年我們在他們身上吃了不少虧,我決不相信天明國的人肯就此罷休,天明國擅長巫術,如果還留著這些平民,我懷疑他們會暗中使炸。」
時達挑了下眉毛問道:「那你的意思?」
姜峰芻:「屠城。」
時達當即便怒了,單手拍在桌子上,桌子上的茶具隨著震動滾落在地上碎了:「屠城?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
姜峰芻:「父親,屠城是目前最快也最安全的決定。天明國的人不能留。」
時達震驚看著自己眼前這個冷漠的賢婿,彷彿第一次認識他:「峰芻,你可知留下月城裡的天明國人有多少,足足兩萬人口。那可是兩萬活生生的人啊!」
姜峰芻:「父親...」
姜峰芻還想再爭辯,時達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
雖然日後姜峰芻說那時只是一時糊塗才會那樣去說,還請求時達原諒他。不過從那時起,時達便對這個賢婿頗有微詞,但時千凌此時已生下了姜籬南。那時也抱著僥倖心理覺得姜峰芻只是一時糊塗。
一直到他入獄后,才終於看明白這個人。
那時他已到遲暮之年,心中已有解甲歸田的打算,可就在這時朝堂之上有人蔘了他一本,說他通敵叛國。還說當年打敗天明國之時他曾為了天明國的子民求情,那時便有了叛國的打算。留在月城之時便趁機發展自己的勢力。皇上一開始便說是無稽之談,便叫了當時在月城擔任副將的姜峰芻,問他是當年時達的日常可有異常。
姜峰芻便說了小女童與小婦人那段,還有拒絕他當時提出的屠城的想法。
時達聽完:「不錯,確有小婦人和女童一事,按當時的情形來說,屠城確實不是明智之舉。但這也不能認定說是我叛國吧!」
時達底下的心腹也紛紛說著當年的事,力挺時達。
這時白丞相出聲道:「時將軍可知你當時放走的小婦人和女童便是這幾日刺殺當今聖上的主謀。」
白丞相是白木槿的爹爹,也是當今的丞相,也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的父親。
時達的心腹許副將不屑道:「都多少年過去了,難道時將軍還能未卜先知不成?」
白丞相:「是不是早有預謀,搜一搜不就知道了。」
許副將:「將軍的府上也是可以隨意搜的嗎?不知道是哪裡來得來的狗屁消息,未經核實也敢來散播,也不怕閃了舌頭。」
姜峰芻聽完臉綠了一下。
白丞相看了眼後邊的百官,使了個眼色,有人站出來道:「是不是不實消息,搜一搜不就見分曉了,這麼害怕搜,莫不是真如之前所說。」
許副將氣憤回道:「真是豈有此理...」
皇上:「好了。」大家紛紛閉嘴,大殿上的文武百官立即站好,朝堂之上安靜如初,繼續說道:「時愛卿,據小婦人和女童的證詞,她們說與你書信往來十餘年,還有書信為證。」說完便叫身邊的下人把那些書信承了上去。
一時之間大殿之上議論紛紛議論道:
「證據都有了,不會是真的吧。」
「這只是一方的證詞,不足以為信。」
「時將軍平時便目中無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沒想到竟然叛國。」
「...」
時達拿到信件后看了眼信上的字跡,不是他的又是誰的:「皇上,信上的字跡卻是出自臣手,但臣從末寫過此類信件。」
皇上:「愛卿啊,不是孤不信任你,而是如今證據確鑿,孤也是實屬無奈啊。時卿為臨安國立下了汗馬功勞,孤保證事情沒到水落石出之前決不輕易定罪,也決不株連九族。如今唯今之計,便是想將你收押,之後再著人調查,卿可願意?」
時達還能再說什麼,當即便同意了皇帝的安排。
這期間姜峰芻把時千凌和姜籬南扣在了府里,並責令她們不準外出,並承諾他一定會還時將軍一個清白。而那時的程廣一被派到月城駐守。
一時之間時千凌和姜籬南束手無策,只能留在府里每天盼望著姜峰芻帶回來的那一點消息。
一日過後,從時達家裡搜出來了與天明國往來的書信數十封。
幾日過後,小婦人和女童對峙一口咬定指使她們的人就是時達。
七日過後,挖掘出時達與天明國的一位高官有來往。
十四天之後,時達背後的勢力被發現。
十八天之後,時達在獄中自盡而亡。
得知時達自盡而亡的消息時,時千凌急火攻心,當場斃命。
外公含冤入慘死獄中,母親暴斃而亡,姜籬南一下子便病倒了,高燒不退。
病還末好,父親便把江氏和姜思楚接了過來,告訴姜籬南這以後便是她的母親和妹妹。
姜籬南哭著質問父親:「爹爹,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母親如今屍骨未寒,外公又慘遭奸人陷害,你怎麼能在這個時候告訴我,你要和那個女人成親。」
姜峰芻是怎麼回她的呢,他冷漠的看了眼姜籬南:「皇上大度,只定了時達一個人的罪,又念在他多年為臨國的付出,免了我們姜家的株連之罪。你如今能活著便要感恩戴德,管好你的嘴,不要再說你外公是遭奸人陷害了,否則別怪我不認你這個女兒。至於江氏,如今是我夫人,今後便是你的姨娘,不要沒大沒小。至於楚楚那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行了,你好好養病!」
姜籬南哭喊著:「爹,爹,爹...」
回應她的只有姜峰芻的背影。
她本以為失去外公還有娘親后,至少還有個爹爹是疼愛她的,可是如今爹爹在母親剛去世沒幾天就把養在外邊的人接了回來,還有一個比她小不了幾歲的妹妹。
就在她以為在要這個家裡和江氏還有姜思楚鬥智斗勇之後,又一個重彈砸在了她的頭上:姜峰芻不是她的親爹。
時千凌過世的第二日,姜籬南還在床上發著燒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江氏便帶人沖了進來,把人帶到了前廳里。
她還未開口江氏便指著她:「老爺,你看看她,哪裡長得像你,如今又搜到了時千凌與他人通姦的證據,你還有什麼不相信的啊。」
姜峰芻看著她那雙因為發燒而通紅的雙眼,仔細端詳著這張臉,確實長得不像他。不止有一個人說過姜籬南長得像他母親而不是他。但是他認識時千凌時,也沒有聽說時千凌曾與其他人有往來。而信里所說那個人他也確實是聞所末聞,如今時千凌也已經去世,死無對證,不能只憑几封信就說姜籬南不是他的女兒。只是聽完江氏的話,他越看越覺得姜籬南長得像時千凌信里畫的那個男人。
姜籬南聽到了江氏的話疑惑的看著自己的父親:「爹,發生什麼了?娘的什麼證據啊?」
江氏接道:「還能有什麼,當然是你娘和別人通姦的證據了,你不是你爹的孩子。」
姜籬南吃驚的看了眼江氏,又看了看真盯著自己的父親,張了張口:「爹,你...不會連這種鬼話都信吧。」
姜峰芻沒有回答她的話,側了下身子對江氏說道:「你說的那個認親的方式是什麼樣的?」
江氏聽完偷偷在袖子底下笑了笑:「那是天明國的一種巫術,我近之前認識的一個巫師會此法術,需將手劃破見血,如果是至親之人,倆人的血會自動融合到一起,如果是毫無血緣關係之人便不會融合。」
姜籬南可笑的看著眼前這個在她娘還屍骨未寒就急不可耐便想趕她出門的女人,抬起手便要劈向她:「少在這裡故弄玄虛,你安的什麼心我還不知道?」
江氏眼看著她就要打自己,急忙喊道:「老爺。」
姜峰芻適時的擋在了她面前,抓住了姜籬南的手:「不得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