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生命的代價

夜裡快十二點，宋知非騎著小電驢，見到了在酒吧買醉的李南魚。

宋知非向服務員要了一紮黑啤，然後坐到李南魚旁邊。

「你家裡人怎麼看你？」她給自己倒了一杯，也給李南魚倒了一杯。

「他們早就放棄我了啊，生了這麼一個男不男女不女的兒子，估計氣都快氣死了吧。我曾經責怪過他們，為什麼不把我生成女兒身。」李南魚喝了一口酒，感受著嘴裡的苦味。

「生男生女，誰也控制不了。」

「不，他們第一胎就是女兒！可是因為想要兒子，所以打掉了，然後才有了我。」李南魚抬起頭，眼裡充滿著憤恨：「如果第一胎生下來，可能我就是女孩子了。」

「這不可能。」

「沒錯，這不可能，可事實就是，我是個男人。」他是咬著牙說出最後兩個字的。

「小非，你知道我有多恨我下面的那玩意兒嗎？」李南魚冷笑一聲：「呵呵，十六歲那年，有一天晚上，我拿刀把它連根切掉了！」

「這...」是有多恨，才做得出這種事情啊，那可是一大塊肉，不是打個耳洞穿個唇釘這麼簡單的事情。

事實上宋知非也想過做這樣的事情，甚至好幾次都把刀架上去了，但最後還是沒有勇氣下手。

「後來你猜怎麼了。」李南魚繼續說著：「我流血過多，直接被120送進醫院，躺了一個禮拜才回家。但是...」

「我不後悔！」他咬牙一字一句說著。

「我後悔的是，沒有早一點動手。這樣我就能趕在身體發育前，終止掉一切！」

「不過還好。」他笑了笑：「我沒有長喉結，不然我可能還要動一刀。」

宋知非看著李南魚，他臉上化著淡妝，簡單的白色外套，搭一個黑色小皮裙，黑色的秀髮耷拉在雙肩，有一縷不太聽話，隨著李南魚的說話，滑到了他的嘴角。

很自然地，用手往後面輕輕一撩。

宋知非不禁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

「真頭髮。」李南魚笑笑：「我留了五年呢！之前是為了配合衣服，才戴的假髮。」

原來是這樣啊！

「我覺得還是你的真頭髮好看。」宋知非收回手，把手指放到鼻尖，一縷若有若無的香氣順著指尖鑽進鼻腔。

「當然啦，假的當然比不過真的。」李南魚說完這句話，自嘲一笑。

宋知非又哪裡不知道他話里的另一重意思。她嘆了口氣，說：「我以前也是男的。」

李南魚愣了一下，驚得甚至忘記了呼吸和心跳。

「不是手術，就真的是，一夜之間，變成這樣了。」說完，宋知非拿起杯子，小小地抿了一口裡面的黑啤，潤了潤嘴唇，繼續說：「我知道你可能會不相信，但事實就是這樣。不然，你覺得我的身份證為什麼是男的，不光是身份證，我的醫保卡，我的戶口本，還有我的學歷證明，我的所有證件，都寫著筆畫較多的那個字，男。」

李南魚沉默了，他需要時間來好好消化這一切，畢竟這近乎超自然的現象在現實世界里，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李南魚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喝多了幻聽。

許多許多次，他都夢見自己變成女孩子，然後夢醒了，現實依舊殘酷。

而現在，一切都是那麼真實，宋知非就活生生地坐在他旁邊，之前還和他一起參加了LO裝大賽，還一起玩了密室逃脫，如果說這是夢，那也太長了。

李南魚忽然閉上眼睛，緊緊地閉著，然後深吸一口氣，再猛地張開眼睛。緩緩把後背靠到椅子上：「我信了。」

之後的十分鐘，兩人相視無言。

最後還是李南魚打破了沉寂。

「你還記得你變成女生前一天，或者前幾天，發生了什麼事情嗎？」李南魚問，此刻的他，好像看到了一個光點，在他面前閃爍，他要想辦法抓住它。

宋知非早就想過無數遍，想得腦袋都差點炸掉，最後也只想到了唯一一個可能，那就是小天。

她變女生的那晚，和小天去世是同一晚。

難道真的是這樣嗎？？

宋知非始終不願意把小天的死，和自己變成女生的事情聯繫到一起，但是事到如今，她嘆了口氣。

「我有一個關係很好很好的弟弟，在那天晚上去世了，而且他也是唯一知道我想做女生的人。」宋知非閉上眼睛，腦海里再次浮現出小天的身影：「我能想到的唯一有點特殊的，就是這裡了。」

李南魚的身體忽然變得僵硬，全身微微顫抖，嘴裡喃喃：「這...生命的代價嗎？」

這...讓他怎麼去複製！？

「不知道。」宋知非所能做的，只有這些了。李南魚的痛苦，她是最能理解的，因為她曾經也是這樣。所以她才把這一切都告訴了李南魚，希望他能帶著一些希望去活著。

說完這些話以後，李南魚便失魂落魄地離開了酒吧，宋知非也不願意一個人待在這種地方，隨著李南魚的離去也回到了家裡。

接下來的日子，依舊如常。只是多了林青梅等幾個朋友，讓宋知非可以經常和她們看看電影吃吃飯，逛逛街買買東西什麼的。

期間，宋知非又去了兩次孤兒院，那裡又接收了兩個孤兒，都是女孩子，一個叫小零，是一個天生唇齶裂的孩子，可能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被家裡人拋棄在荒郊野外。還有一個叫小尼，嚴重的自閉症患兒，幾乎完全沒有社交能力。宋知非努力了好久好久，才從她臉上看到了一點點笑意。

銷聲匿跡了一段時間的李東旭，在某天晚上突然開車到了她家裡，說和他老婆鬧翻了，想離婚云云。一個三十五歲的大男人，在宋知非家裡哭得稀里嘩啦，把沙發都打濕了。

最後宋知非給了他一個大大擁抱，居然就不哭了，還睡著了。

可能，他就是需要這樣的安慰吧。

日子一天天地過著，自從那一天以後，李南魚就彷彿消失了一樣，不在任何群里說話，也不發任何朋友圈。

整整一個月以後，坐在地鐵上的宋知非拿起手機，給他發了個微信：「小魚，最近怎麼樣啊？」

過了一會兒沒反應，宋知非又發消息道：「今天有人約了我拍私房照，拍好了給你看呀！」

過了半晌，也沒反應，宋知非便百無聊賴地看起了小說。

約定好的地方離宋知非家坐地鐵要一個半小時，幾乎等於橫跨了整個L城的距離。

不過只要有手機打發時間，倒也不算很難熬。

也不知過了多久，看了看當前站牌，終於快到了！宋知非大大地伸了個懶腰，一直低著頭也好累的說。

這時李南魚居然破天荒地回消息了。

「剛才在睡覺沒看到。什麼私房照？和誰去的？」

「就我一個人啊。」宋知非回復，瞥了一眼電量，只有百分之1了，這破手機才看了一會兒小說，居然就沒電了。

「一個人！！」對面的李南魚驀然地，感覺一股寒意從尾椎開始一路竄到天靈蓋，渾身一個激靈連忙快速打字發出：「我是說攝影叫什麼？都是cos圈的人，我說不定也認識。」

「他叫孟新越，哎呀我的手機沒電了，先關機了，有空再聊吧！」宋知非剛發出這句話，手機就險而又險地自動關機了。

另一頭的李南魚又發消息過去：「喂喂喂，你不知道女生不能隨便跟別人拍私房的嗎？？」

「喂！！」

「你在哪裡啊！」

「小非？」

「？？」

半天也沒有回復，李南魚再次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危機，連忙打電話過去，但那邊已經是關機狀態了。

孟新越！

他連忙仔細回憶自己以前有沒有聽過或者知道過這麼一個人，然而答案是否定。

「緊急尋人，有認識，或者知道一個L城附近，名字叫孟新越的攝影師的小夥伴，請立即提供線索給我，任何線索都可以。不知道的小夥伴也請幫忙轉發，這可能關乎一個女孩子的安危，謝謝了！」李南魚把這條消息複製了一下，發到了他加入的所有動漫相關的Q群、微群里。

以李南魚在cos圈的影響力，這條消息就像湖面的水花，一圈壓著一圈，以鋪天蓋地的速度擴散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