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息陽 5
這樣的回答算是乾脆直接的了,我心裡暗暗有些失落,錦屏帶我回息陽宮的路上,我問她閔四空長的什麼樣子,錦屏笑著告訴我看起來他的年紀沒有五十也有四十七八了,額邊一縷銀絲,樣子混在普通人里乍看之下絕對認不出來。末了她還說了一句:
「夫人,若非閔先生長了這般模樣,國主豈會放心讓你和他如此相對?」
「那國主呢?國主又長得如何?」我問。
「錦屏不敢妄議。不過真要說的話,國主是我們西戎男子的典範。俊朗而不失氣概,冷漠而氣勢逼人,他天生就該是狼王後人,西戎之主;更何況,他今年才三十又三……」
西戎,本是一個游牧民族,居無定所,後來第一代國主征服了西戎狼山上的狼王,並統一了西戎分散的幾支部族才建立了西戎,定都安城。狼山如今是西戎的禁地,銀狼一族的聚居之所,據說每一代狼王都會與西戎之主立下血誓,承諾互相依存,至死方休。
赫連越是西戎第十三代國主。
除此之外,我對他一無所知。又或者,是忘記得一乾二淨。
「在想什麼?」鞦韆架后的人問,許是我想得入神,絲毫聽不到他的腳步聲。他抓住鞦韆索,俯身,下巴輕靠在我的肩上,「錦屏說,梁祝的故事你聽完了,還在回味?」
我沒有避開他的親昵,說:「那不過是個用想象中的圓滿來遮掩現實中的殘缺的故事罷了。化了蝶,就一定成雙成對?子非蝶,焉知那蝶樂否?閔四空說書說得再動聽,也只是一個故事,僅此而已。」
赫連越笑了,不知為何那笑聲聽起來居然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不想聽他說書了么?不過息陽,這幾日,你倒是開朗了許多,閔四空給你解了悶,你反而不領情,你這性子啊……」
「我的性子再劣不也是你寵出來的?」我嘀咕了一聲,冷不防被他一手攔腰抱起,一時間慌了神雙手只得用力抓住他的衣襟驚聲道:
「你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
他是放我下來了,可是我一觸到那光滑細膩的錦緞褥子心便直往下沉,這時他的身子卻已經欺壓上來,我一手擋在他的胸前,正想隨便找個什麼理由推搪,不料他一下子覆住我的唇把我要說的話悉數吞下,氣息侵襲著讓人無處可躲,我死命的扭著頭,可是換來他更肆意的攻城略地。他的唇吻沿著下頜一直滑下頸部,然後是我的肩,他喚著我的名字,聲音透出濃濃的情慾。
「你,你在幹什麼?!」我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恐懼和憤怒,那種被侵犯的無力感——對於一個瞎子來說,她能如何反抗?
「寵你,息陽,或者說,寵幸你。」他細細碎碎的吻落在我的眼角眉梢,「息陽,別拒絕我,你還要我等多久,嗯?」
接著接著胸口一涼,似乎聽到布帛撕裂的聲音。
「住手!」我哭出聲來,「赫連越,你給我住手!我害怕……」
壓著我的身軀明顯一僵,我趁機用力推開著他,一邊慌亂地抓著錦衾遮住自己的身體,顫抖著蜷縮到床角,一言不發的拭擦著臉上的淚痕。
「息陽,」良久,他喚了我一聲,「息陽,梁祝你都忘了,我以為,你的心裡,該有我了……」
我的臉色因驚慌而發青發白,頭腦一片慌亂,他輕嘆一聲拉著錦衾強行把我納入懷中,猶如驚弓之鳥的我死死地咬住雙唇。
「息陽,我們是夫妻。」他說。
「我知道。可是我也說過了,我忘記了。」很艱難地擠出這句話。是的,我無論如何也記不起我曾經愛過這樣的一個人。
「不需要你想起,只要你接受。我們朝夕相伴,如尋常飲水夫妻,執手偕行,僅僅是這樣都不行嗎?在你面前我不是什麼西戎之主,只是一個回家時希望看見妻子笑容的普通男人,而你呢?究竟是不記得了,還是根本不願意?」
不知道他的表情如何,只聽得出那聲音中的無奈和憂傷。
「小心翼翼,百般討好,息陽,為了見你一個微笑,我罔顧國主的尊嚴,難道做到這一步你仍然不能相信我,不能接受我?」
我閉上眼睛,身子仍然是僵硬的,雙手緊緊抱著胸,一動不動。
我總覺得自己忘記的那段過往很重要,很努力去想卻總是想不起來,心裡的空洞好像根本無法填滿。他說他是我的夫,可是為什麼明明他在我身邊我還是心緒茫然無所依傍?
他嘆息一聲,「我不勉強你,我等你。」
心底那根弦幾不可聞地輕顫一下,我說:「三個月吧。」
「三個月?」
「三個月後,如君所願。」
赫連越輕輕拉開我攥緊的被子,仔細而溫柔的替我把散亂的衣結一個個重新系好,手指把我額上的幾綹青絲掠到耳後,把被子給我掖好,俯身在眉間烙下一吻:
「息陽,我等你踐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