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焚屍
找到溫墨的時候,他在於路縣令商談著什麼。
面前官兵把守的房子裡邊堆滿了屍體。
看蘇瑾安來了,溫墨停止了談話,冷峻的菱角也柔和了些。
「瑾安,你到這邊來做什麼?」
「看看你們怎麼處理這些屍體。」
蘇瑾安說著向路縣令點頭致意。
路縣令也是滿臉堆笑:「謝謝蘇姑娘的慷慨相助!」
「路縣令客氣了!」
「對了,你們打算如何處理這些屍體?弄不好可是會疾病滋生的!」
「哦,我們打算挖個坑埋了。」路縣令答道。
這一聽,秀眉皺起。
溫墨一看,這是有意見啊,主動問起:「瑾安有什麼好的建議?」
不知何時瑾安姑娘變成了蘇老闆,更不知何時蘇老闆變成了瑾安…
某人雖然步子忒慢了些,但總是在進步的。
「洪災剛過,土質鬆軟,屍體埋於地下,與地下水混合,流出的有毒物質很可能被百姓食用。而且腐爛后也會滋生大量蚊蠅,又去叮了人,難保不會爆發瘟疫。」蘇瑾安認真解釋道。
路縣令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看來以往災情過後的瘟疫,很可能就是因為屍體處理不到位產生的。」
溫墨贊同的點了點頭。
「洪災過後,水裡混進了大量肉眼看不見的東西,人吃了也會引起腹痛腹瀉等疾病。」蘇瑾安繼續說道。
「所以呢?」溫墨笑道。
「所以,我建議焚燒,燒成灰就不了。」
古代講究入土為安,蘇瑾安的建議令路縣令遲疑了。
「這…焚燒屍體,那就是屍骨無存,怕是很多家屬會不同意呀!」
「如果路縣令相信我,就由我來向大家解釋吧。」蘇瑾安自信的說道。
路縣令為難的看了看溫墨,溫墨微微頷首哦,路縣令這才點頭同意!
乾柴鋪了大堆,就在停屍房的院壩子里。
因為昨日通知親屬,今日下午埋葬屍體。
所以上午開始就有人帶著香紙過來祭拜。
中午時分,衙差在垛柴堆,祭拜的人有些奇怪。
一個大娘就主動上前問了:「官爺,請問你們堆這麼多柴火做什麼?」
衙差直搖頭:「上面吩咐的,我也不清楚。」
聽了這話,大家就愣了,心裡的疑惑越來越大。
一個壯漢子猜測道:「這堆的不會是要焚屍吧?」
「什麼?焚屍?不可以不可以…」一個猜測就令大娘激動起來。
正好此時溫墨、縣太爺和蘇瑾安剛好走過來。
大娘撲跪在路縣令面前:「大人,不能燒安慰,燒了我兒子就灰分湮滅了、屍骨無存了啊大人。」
路縣令一愣,這消息就他們三個人知道啊,怎麼就傳出去了?
來不及多想,雙手扶起大娘:「大娘,您別急,有什麼事兒站起了慢慢審說,能告訴我是誰告訴你要焚燒屍體的嗎?」
「哪裡還需要誰說?這裡擺這麼多柴火已經足夠明顯了,大人,您昨日通知的下葬,可不能騙我們啊。」
大娘跪著不起來,路縣令有些尷尬,不自覺的看了看溫墨和蘇瑾安。
蘇瑾安主動上前蹲在大娘面前:「大娘,我記得您兒子叫周全是吧?」
大娘不明白為什麼這位菩薩心腸的姑娘會知道自己兒子的名字。
連連點頭道:「是,姑娘!」
「這周全以身救娘,可是傳遍了這兒的人,我們都知道他是個大孝子呢!」
「是是,全兒是個大孝子,可…可是,我寧願他不要管我,自己跑出去,我一把年紀還有什麼好活的啊,嗚嗚…」
想起那晚的一幕幕,大娘又哭起來。
這時,大娘已隨著蘇瑾安的攙扶,站了起來。
溫墨使了個眼色,立即有人搬了把凳子過來,蘇瑾安正好將大娘扶坐在椅子上。
待大娘發泄的差不多了,大哭也逐漸變成了抽泣。
這時,幾乎所有的死者家屬都來了,一圈又一圈的圍著。
蘇瑾安拿出手帕,擦掉那滿臉的淚水。
溫柔的說道:「大娘,在您兒子的心裡,您好好活著他就沒有白死,如果您不好好愛惜自己,您的兒子可就真的白死了。」
聽到這話,大娘愣了。
蘇瑾安站起身來,看著這裡的人,每一雙眼睛都飽含失去親人的悲痛。
大聲說道:「這裡躺著的人,很多都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家人而犧牲,他們都是英雄。」
不知是誰帶頭吼了一句:「英雄。」
眾人跟著吼了起來。
「英雄…」
「英雄…」
……
「我們能不能讓英雄走的不安心?」
「不能…」
「不能…」
……
聲音此起彼伏,看情緒差不多了。
蘇瑾安才繼續說道:「大家可還記得十八年前寧西縣也有一場洪災,這次嚴重程度可比那次輕?」
有一個老人回憶起來:「那次沒有這次嚴重,可也死了一些人。」
蘇瑾安看著老人問道:「您可還記得那些人當初是因為什麼原因死的嗎?」
老人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臉上驚現恐懼:「是瘟疫,是瘟疫,洪災本來只死了二十幾個人和大量的家畜,可是後來的瘟疫卻讓整個縣死了大半。」
老人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人群頓時驚慌起來。
「我們這次會不會也發生瘟疫?」
「怎麼辦?難道我們要逃難嗎?」
「分文沒有,逃難怕也是死在路上。」
……
「請大家安靜。」蘇白大聲道。
有內功的人聲音洪亮穿透力強,激烈討論的人們都安靜了下來。
蘇瑾安繼續說道:「這瘟疫並不是不能避免的,洪災後過會為什麼容易產生瘟疫?原因有三:一是水中雜質多,吃了容易生病;二是死掉的動物家畜被沒有食物的人們吃了;三是死去的人被掩埋在地下,腐爛之後產生各種病毒,與地下水混為一體,人吃了之後就會生病。」
「你們說,如果你們的親人知道他們救的人最後因為自己屍體產生的病毒而死去,那如何死得瞑目?」
「這…」一旁的大娘聽得尤為清楚,愣住了。
場面寂靜,溫墨也被這一面的蘇瑾安所吸引。
蘇瑾安乘勝追擊說道。
「到底是活著的人重要,還是死去的人重要?」
「英雄的靈魂陪伴在我們的身邊,屍體沒有了,又有何影響呢?」
「如果因為屍體焚燒而保住活著的人好好活著,他們的靈魂去了地府,閻王爺都要為他們記一筆功德。」
「讓他們下輩子重生在更好的人家。」
「你們說,屍體焚燒好不好?」
四周的群眾激動落淚,都投入在蘇瑾安的話里無法自拔。
那個最先猜測屍體焚燒的壯漢子,此刻也最先舉起拳頭。
大喝一聲:「好!」
一聲「好」如平地雷驚醒了大家,紛紛響應道:「好,好,好…」
烏雲遮蔽的太陽,衝出重圍,金光萬丈,亮得人忍不住眯著眼。
猶如重生的希望,撒滿人間,人們歡呼起來!
接下來,一具具屍體投入到熊熊烈火中,熱氣撲面,除了悲傷,人們感覺到更多的,是重生!
其實,十八年前的洪災是昨夜蘇瑾安陪著一個當地的老太太聊天時,老太太告訴她的,只是老太太回憶的那一年,真的是太苦太苦了。
那個時候沒有慷慨的蘇瑾安,更沒有懂明見疾苦的大皇子。
以前的挽救不了,唯一能做好的便是現在。
問題解決了,蘇瑾安鬆了口氣,路縣令對其佩服得五體投地,溫墨也是驚喜不已。
蘇白的迷哥眼更是恨不得蘇瑾安走哪兒跟哪兒。
不過,某人是不會給他機會的,焚燒結束后就以商量後續事宜為由,拉到自己帳篷里去了。
當然,路縣令也在。
在蘇瑾安面前,溫墨不但沒有架子,還反倒向個小媳婦,蘇瑾安是哪兒打哪兒。
路縣令把一切都看在眼裡,自然的就把蘇瑾安歸為溫墨的女人行列了。
以至於某一天聽到了炎國大皇子好男風的消息,驚掉了下巴。
比起救災,災后重建是更難的,需要大力的人力物力財力支持。
帳篷里,蘇瑾安自在的喝著溫墨親手斟的茶。
路縣令向溫墨稟報著最新的受災人口和財產數據。
直至說完,溫墨遞出一杯熱茶:「路縣令,辛苦了,喝杯茶,坐下來咱們慢慢說。」
「是。」路縣令接過茶,坐在下手。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路縣令越來越懷疑京城傳說大皇子冷血不好相處是不是謠言了。
看著把玩著茶杯的蘇瑾安,溫墨問道:「對此,瑾安可有何想法?」
向來女眷不得參政,沒想到大皇子竟然主動詢問這位姑娘的意見。
路縣令對蘇瑾安越來越好奇了。
可蘇瑾安卻好像沒聽到似的:「溫墨,你這茶蘇睿挺喜歡喝的,你送我點我給他帶回去吧…」
溫墨的臉黑了黑,還是忍著想打死蘇睿的怒氣答道:「好!」
路縣令有些不明白了,蘇睿這一聽就是蘇姑娘的家人啊,這也能吃醋?
蘇瑾安才不管這麼多,得到了想要的回答,這才慢悠悠的說道:「這次活下來的人,大部分都是孩子和老人,少部分的壯勞力。所以孩子的養育,老人的生存,尤為緊急。」
「我正準備建一所福童院和養老院。十八歲以下的父母雙亡的,五十歲以上的孤寡的,我包了。其餘的,你自己看著辦吧。」
蘇瑾安一直記掛著剛剛那位大娘的事情,說完就放下茶杯出了帳篷,沒看到在她身後,路縣令彎到九十度的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