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生 下
雲濯覺得很冷。
和病重時候彷彿從心底浸出來的寒冷不同,她現在只覺得身上冷得像冰一樣,心裡卻彷彿有火在燒。
耳旁聲音嘈雜,有紅袖的哭喊聲,還有裴宴悲慟的呼喚聲。雲濯疑心自己沒死成,但又覺得像是在做夢。否則她怎麼會聽見嫡母詢問大夫的聲音?
她將眼睛閉得更緊,可是眼皮的顫動卻沒有瞞過身旁一直關注著她的紅袖,幾乎是同時,紅袖驚喜的叫聲便在她耳邊想起:「姑娘,姑娘?」
雲濯不堪其擾,緊閉的雙眼偷偷睜開一條縫,但很快她就震驚地不知所措,眼睛獃獃地盯著屋子裡的陳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沒有裴宴。
這裡是她的閨房?她還活著?
她回過神來,看著紅袖尚帶著稚氣的面容,隱隱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心中浮現,為了印證這個想法,她問道:「如今是乾元幾年?」
紅袖笑了笑:「如今是乾元十九年呀,姑娘您就是睡了一覺,怎麼就糊塗了?」
雲濯看著她,眼底發潮:「是,我睡糊塗了。」
乾元十九年啊。
原來,她真的重生了。
真好,這一年,她還沒有遇見裴宴。這一次,她還有機會好好活自己的人生。
「我這是怎麼了?」極度的喜悅之後,雲濯才感覺到頭有些疼。
紅袖見狀,連忙上前將她扶起來,又把迎枕墊在她身後,好讓她靠著,末了,才道:「您被盧三姑娘失手推下了水,昏睡了好些天了,大夫說,您要是再醒不過來,恐怕這一劫就熬不過去了。可是萬幸,您還是熬過來了!」
聽她說到盧三姑娘,雲濯便想起來了,前世在她十三歲時,確有落水這麼一樁事,始作俑者是工部侍郎府上的三姑娘,盧清竹。可笑那時她還以為盧清竹只是不小心,居然就那樣大度地原諒了她。後來她才知道,原來是禮部尚書府上的大公子在宴席上多看了她幾眼,盧清竹又愛慕他多時,於是心生嫉妒,趁她在池邊看魚時,將她推了下去。
雲濯有些想笑,她前世怎麼會這麼傻?這樣昭然若揭的事實,她居然因為盧清竹掉了幾滴淚便信了她的說辭。而後盧清竹數次害她,她居然也沒有將懷疑的目光放在她身上,反而一如既往以誠待她。真是可笑可悲。
「你既然醒了,那就好生養著,不要再勞神。院里有什麼事,俱可請人來尋我。」將大夫送走後,溫氏回到屋子裡,對雲濯說到。
她聲音冷淡,面容也是一貫的肅穆。然而在雲濯看來,卻是再親切不過。她前世實在太蠢,將居心叵測者如盧清竹視為至交好友,卻以為真心待她者如嫡母心懷鬼胎。
那時候她總覺得嫡母教她為人處世的道理,甚至幾次三番護持她,都只是她有心做給世人看的樣子,看似賢良淑德,實則綿里藏針。而今再看,方覺當初的自己有多淺薄。
嫡母出身世家大族,若非打心底里憐惜她的身世,完全可以對她不管不顧。反正在這個權勢便是天理的世道,無人敢說她溫家嫡長女一句不是。
雲濯點了點頭,眼裡滿是孺慕之色,看著面前身著丁香色襦裙,端莊清雅的嫡母,道:「多謝母親。冬來天寒,母親也要保重身子才是。」
溫氏訝異地看了她一眼,要知道這個庶女對她的態度可一直不怎麼熱絡,甚至是有些冷淡,怎麼今日就一反常態了?不過念著雲濯尚在病中,她便將心中的疑慮壓了下去,沒有再說什麼,微微頷首便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