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籠鳥 第九十六章:夢魘

萬人空巷，浩浩湯湯。

萬座聖山聚攏在洛神居外，擠滿了洛神居外足夠容納八輛馬車並排行走的空巷，這樣的場面，著實讓人震撼，絲毫不比結晶山供奉壽禮的場面差。

人聲鼎沸間，夾雜著痛苦哀嚎聲。

陳三被攙扶走出洛神居，始一露頭，便將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匯聚。

汶水唐家的隨從搬來一張椅子，陳三端坐在椅子上，高舉名單，語氣平淡道：「諸位！是時候還債了！」

人聲鼎沸的巷道，嘈雜的聲音，因為陳三的話，驟然消弭，看著端坐在椅子上的少年，巷道中的所有人，脊背發涼，冷汗直流，少年平淡話語的背後，是他們心中一直擔心的夢魘。

在陳三手中的名單，很大程度上，會決定他們所在聖山未來的命運。

「曲先生？」陳三看著一旁的千金坊聖人，語氣帶著詢問。

他的意思是，千金坊當真是支持他所做的所有決定？

曲如江微笑點頭，給出陳三肯定的回答。

陳三將目光放在洛神居外的人群身上，開口道：「名單之上詳細的記載了諸位聖山最強傳人下注賠率多少，賠率高昂，諸位自然賠償不起。」

陳三的話直戳在場所有人的心，卻無人會反駁陳三，場間依舊寂靜，他們在等待陳三接下來的話。

「既然諸位賠償不起，那麼便得按照我的方法來辦。」陳三開口。

這話一出，場間有些微妙，年輕一代或許並未察覺到什麼，但是聖山中的老一輩的人物卻是眯著眼睛，他們經歷的事情太多，從陳三的話語中，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的意味。

陳三手中掌握有那份名單，等於鉗制了他們的扼要，按照他的辦法來辦？

這便等同於說，將身家性命交付在陳三手中，這樣的事情，他們決然不願意。

「怎麼？不願意？」陳三並非蠢鈍之人，場間的微妙之處，第一時間便捕捉到。

陳三冷笑出聲道：「莫非諸位想要按照千金坊的規矩來辦？」

話語落下的剎那，曲如江透露出一絲的氣息，聖人神念籠罩洛神居外整條巷道，這道神念出現不過剎那，只是一種警告震懾，但是卻被所有人都感知到。

強大，深遠。

讓巷道之中的所有人，全部心頭一沉，為了擺平這件事，千金坊竟然出動了一位聖人。

曲如江搬來一張椅子坐在陳三旁邊，開口道：「千金坊坊主已經授意，武帝城外草屋前的賭注，涉及太多，交由千金坊的貴客陳三先生自行處理，千金坊會全力配合。」

他的目光環顧場間所有人，聖人一念所有人都在他的感知下。

「當然，若是諸位不願意依照陳三先生的辦法行事，那麼，便按照千金坊千年不壞的規矩辦事。」

曲如江說話非常的強勢，代表身後的千金坊。

陳三環顧四周，開口道：「諸位，可願意按照我的方法來辦？」

場間嘩然一片，巷道之中立馬產生兩種觀點，一種是按照陳三的方法來辦，另外一種則是按照千金坊的規矩辦事。

但是，很快兩種對峙的觀點，最終剩下一種。

按照陳三的方法來解決！

沒有誰會選擇按照千金坊的規矩來解決事情，不然也不會來到洛神居前。

「說出你的方法！」有老一輩的人物開口。

陳三咧嘴一笑道：「既然諸位不能立馬交付賭注賠率，那麼便按照分批次完成。」

分批次？

唐十一瞪大眼睛，對於陳三

解決名單的方法，有些驚訝，但是卻又挑不出毛病。

諸聖山的負債纍纍，分批次償還確實是目前最好的一種辦法。

曲如江眼神閃爍，透露出讚賞之色，這樣的辦法，可以避免和洛神居外的聖山起衝突，也可以讓千金坊順利解決這件事。

「如何分批次！」老一輩的人物開口。

「諸位只需先繳納一千千年陽珠，便可離去，餘下賭注賠率，他日在交付便可。」陳三微笑。

場間寂靜，年輕一代人眼神中閃爍著光彩，這樣的解決方法，得到了他們的認可。

而老一輩的人物微眯著眼睛，在猜測陳三這樣做的意圖。

天下之事皆為利往。

他們不認為陳三會這樣好心，站在他們的立場著想，須知，在場的萬座聖山中，絕大部分的聖山曾經和衛衡有過過節，他們的心中對陳三充滿了憎恨。

這樣的事情，陳三是知曉的。

面對仇敵，以懷柔的方式解決？

依照山河天下中關於陳三的傳聞，顯然不符合陳三的行事風格。

那麼，崑崙小師叔最終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這樣的想法，幾乎在所有聖山老一輩人的心頭升起。

「諸位！考慮的如何？」陳三眯眼，環顧四周，給足了在場所有聖山考慮的時間了。

陳三帶著微笑，這樣的辦法，諸位聖山不會拒絕，畢竟，這是雙贏的局面。

若是諸聖山拒絕，那麼他們會在第一時間被曲如江逼迫，立即繳納賭注賠率。

「可以！」短暫的沉默后，被擠的滿滿當當的巷道中傳來了不甘心的聲音。

自然不甘。

接受了這樣的條件，等同於在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便受到了陳三的鉗制。

但是，不接受，他們會在第一時間內承受千金坊的怒火。

千年不壞的規矩，千金坊看的格外重要。

陳三微笑，示意武瘋子去搜取陽珠。

武瘋子咧嘴一笑，雙眼放光，拿出一個又一個的玉凈瓶，用來承裝陽珠。

在諸聖山不情不願的目光下，耗費大半天的光景，萬座聖山繳納的陽珠全部收取完畢。

看著洛神居外巷道中的聖山來人，一個個離去，曲如江開口道：「陳三先生的辦法果真是實用，解決了大問題。」

陳三躬身道：「這多虧了千金坊的支持。」

這並非客套，而是真實，若非有千金坊聖人在此坐鎮，恐怕這件事情絕對不會這麼容易解決。

陳三將目光放在連水山名宿的身上，臉上浮現殺意道：「連水山名宿，潛入洛神居，妄圖取我性命，這樣的事情，決然不能放過！」

曲如江不殺他，不代表陳三會放過他。

陳三躬身，對著曲如江道：「若是曲先生方便，請將他送到鎮神司。」

在武帝城中，有至高無上不能輕易觸碰的規矩，陳三自然不會自己動手，不過可以將之交給鎮神司。

維持武帝城規矩的鎮神司，會讓連水山付出沉重的代價。

「自然可以！」曲如江點頭。

曲如江轉身朝著武瘋子道：「姜墒先生，坊主告知，若是姜墒先生有空可以去千金坊坐坐。」

武瘋子擺了擺手，神色有些不耐煩道：「有空自然會去，但是顯然我不會有空。」

曲如江面露微笑，從衣袖中拿出一個遍布裂痕的骨笛，遞到姜墒的面前道：「姜墒先生，坊主讓我將這個東西交給你，坊主讓我告訴你，多年

不見，甚是想念。」

姜墒看著骨笛，神情一怔，而後伸手接過骨笛，被繃帶包裹的手掌，撫摸著骨笛，神情有些悵然。

陳三和唐十一對視一眼，皆從雙方眼睛中看到了不可思議的目光。

眼看這種情形，那位自始至終都沒有露面，帶著神秘色彩的千金坊坊主似乎和姜墒有著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

姜墒何曾和千金坊坊主搭上了線？

這讓人值得深究。

兩人都沒有打擾姜墒，因為他們能夠感受到，在見到那個骨笛的時候，姜墒陷入了回憶中。

曲如江離開了洛神居，此間之事已經解決了，他自然要回到千金坊。

姜墒抓著骨笛，一言不發的進入了洛神居，看著骨笛怔怔出奇。

唐十一看著姜墒這樣的狀態，搖了搖頭道：「看來又是一樁可歌可泣的故事？」

陳三哈哈大笑道：「是不是一樁可歌可泣的故事。我不知道，不過他們之間一定有不一樣的故事。」

人間煙火，三月春風，佳人有約，讓人嚮往。

唐十一瞥了眼堆積起來的玉凈瓶，每一個玉凈瓶中都裝滿了陽珠。

「這些東西你該怎麼處理？」

「爭取在大朝試到來前，全部吃了！」陳三開口。

「衝擊百尺？」唐十一眯眼，說出了陳三的心思。

陳三點頭道：「我本以為李春秋不參加大朝試，在如今的山河天下中，憑藉我登樓修為，憑藉我劍道二境的造詣，足夠讓我拿下天榜榜首，得到榜首獎勵，如今看來，顯然是不可能的。」

他有些嘆息，這次大朝試卧虎藏龍，被聖山雪藏多年的天驕會出現，那些頂尖聖山培養的天驕，也在隱藏了自身的修為，想要得到天榜榜首，難度係數太大。

憑藉他現在的修為，想與他們爭鋒競爭，似乎有些不太夠，還需要儘可能的提升修為。

唐十一瞥了眼陳三手中的名單道：「分批次收取賭注賠率，恐怕並不是這件事情最終的解決方案，若是我猜的不錯的話，應該是為了給大朝試鋪路吧。」

陳三將名單收起來，哈哈大笑道：「來天神高原參加大朝試的聖山太多了，總要想些辦法，節省一些體力，不然如何面對頂尖聖山傾盡全力培養出來的最強傳人。」

節省體力？

想到陳三在大朝試中可能做出的事情，唐十一扯了扯嘴皮，這樣節省體力的方法，可真腹黑。

「沒有多久大朝試就來了，看來我也得努力一點才是，臨時抱佛腳，不快也光。」唐十一抓了好幾個玉凈瓶，走進了一個房間，開始了修鍊。

陳三看著洛神居外，已經空了的巷道，摸著背後的「蛇脊」沉默不語。

來武帝城已經一天了，一些老朋友在這個時候，竟然沒有任何的動靜。

「他們費勁心思想要得到「蛇脊」供奉給天，我已經進入武帝城一天了，竟然沒了消息？」陳三心頭疑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依照他的推斷，東西二境的兩位主人應該早有了動作，怎麼會沒有一點消息，不該如此。

緊接著，陳三似乎嗅到了什麼，驟然將目光放在結晶山的方向，喉嚨滾動。

能夠讓東西二境兩位主人對「蛇脊」不上心的事情，似乎只有天了。

「是要發生些什麼了嗎？」陳三開口。

天際驚雷驟然炸響，一場磅礴大雨傾盆而下。

豆大的雨滴砸在地面上，陳三看了看依舊沉溺在回憶中的姜墒，抓起了玉凈瓶，走進了房間，開始了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