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籠鳥 第九十九章:桎梏（一）
在將玉佩交給唐十一后，唐四竹大搖大擺的住進了洛神居中。
言談要得唐十一參加完大朝試，而後帶著他一起回到汶水唐家。
這場浩浩湯湯席捲整個天神高原的大雨依舊在持續，始終沒有停歇的走向。
終日被大雨覆蓋的武帝城，也因此顯得愈發的安靜和壓抑。
這座匍匐在天神高原的雄城，天際昏暗如同被黑暗侵吞，驚雷炸響間，驟然而亮的光明一閃而逝。
在這一瞬間，整個武帝城都被照亮，復而，在下一瞬間，武帝城又被黑暗侵吞。
唐四竹住下后，唐十一讓人清理了洛神居中的狼藉。
唐十一什麼話都沒有，他看了眼天機閣的方向，彷彿下了某種決心，眼神中透露著堅定之色，而後找了個房間繼續修鍊。
看著唐十一的背影，陳三心頭嘆息，唐十一的身上背負很多，每一件事情都必須由他一人承擔。
陳三沒有如唐十一一般，繼續選擇修鍊。
這幾日的修鍊，讓他遇到了瓶頸，短時間內，繼續修行不會有任何的裨益，繼續修鍊提升修為的效果不會太大。
「姜墒在哪裡？」陳三雙目四顧，洛神居大門被唐四竹踢開，弄出這麼大的動靜，武瘋子竟然沒有出現，不見了蹤影。
陳三搜遍了整個洛神居，始終沒有看見姜墒。
「不會前往了千金坊吧？」陳三想到此前曲如江將骨笛交給姜墒的場景，那時候姜墒見到骨笛時失了神，陷入了回憶中。
想到此，陳三臉上浮現笑意道：「看來姜墒和千金坊坊主之間，果真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
接下來的日子。
洛神居外依舊風雨大作，晝夜不停，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每一滴雨水如同精靈，自天際垂落，砸落在青石板上，浸潤著武帝城。
雨水淅瀝，大珠小珠落玉盤。
相對於洛神居外的「吵吵鬧鬧」，洛神居內卻是自成一片天地，十分安靜。
唐十一依舊在修鍊，不曾走出房間半步，去了千金坊的姜墒，一連幾天都沒有回來，沒有任何消息。
外面紛紛擾擾，裡面安安靜靜。
無所事事的少年，坐在茶几旁，泡上一壺今年的新茶——武帝紅夷。
茶氣氤氳雲氣間，陳三仰躺在椅子上，微眯著眼睛，耳中波盪淅瀝嘩啦的雨水聲，享受著這難得的日子。
「算了算日子，諸聖山進貢壽禮的時間已經過去了。」
天四百五十年壽辰每一個階段都有嚴格的時間安排，諸聖山進貢壽禮的時間是規定的。
陳三微眯著眼睛，看著結晶山的方向，天際昏暗，驚雷炸響，被黑暗籠罩包裹的結晶山如同凶獸匍匐在這座雄城中央。
陡然之間，陳三驟然瞪大了眼睛，結晶山中有熾盛至極的光芒衝出，如烈日騰空，驅散黑暗，照亮了大半個結晶山。
在第一道光芒出現后，又是一道光芒緊接其後出現。
兩道光芒，一前一後，散發著熾盛光芒，將整個結晶山照亮，結晶山上空如同發生了神跡一般，疑似有仙人降臨人間。
仰躺在椅子上的少年，豁然起身，他的目光透過光芒見到了背後的本質。
十常侍！
每一道熾盛光芒俱是有十常侍演化而來。
果不其然，在兩道光芒出現后，結晶山中又有光芒衝出，熾盛至極，照亮了整個天神高原。
在天四百五十年壽辰到來的前夕，十日騰空，結晶山上空發生了如同神跡一般的景象。
武帝城所有人被驚動，抬頭仰望結晶山方向，議論紛紛。
「如同十道烈陽，發生了什麼？」
「這是要滅世還是要迎接天上仙人？」
結晶山上空發生的景象，讓武帝城中炸開了鍋。
……
……
天機閣。
裊裊琴音飄蕩，無絲竹之亂耳。
「山河天下驚天之變局，自柯太初起，六千年來第一位開拓者。」天機閣閣主盤坐在帷幔內，低頭撫弄著身前古琴。
古琴流光溢彩，其上纂刻著神禽異獸，栩栩如生，隨著天機閣閣主的撫弄，纂刻在古琴之上的神禽異獸，宛如要復甦騰空而起一般。
「閣主的意思是？」顧南風看著結晶山上空的十道熾盛的光芒，神色有些不理解。
琴音停止，帷幔被掀開，一張精緻絕美的容顏暴露出來，遠而望之，靜若處子，皎若太陽升朝霞。
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
披羅衣之璀粲兮，珥瑤碧之華琚。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踐遠遊之文履，曳霧綃之輕裾。
天機閣閣主起身，身上羅衣輕飄，站立在顧南風的身旁，看著結晶山的方向道：「你是凡俗之身，沒有到達一定程度的境界，自然感受不到這座山河中不朽氣息太濃郁了，已經壓制不住，在噴涌的邊緣了。」
聽到這句話的章台先生，豁然將目光放在天機閣閣主的身上，看著近在咫尺的精緻容顏，目露震驚，喉嚨滾動。
「不朽？」顧南風幾乎用出了全身的力氣。
天機閣閣主點了點頭。
天雷炸響，讓顧南風渾身一寒，神庭血脈之力霸道無雙，可是有著無法打破的桎梏呀！
……
……
妖土深處，紅月之下。
妖族天下至高，紅髮白帝。
白帝目光深邃，穿越了空間和地域，深邃眼眸中是結晶山上空的十道如同烈陽的光芒。
他很清楚常年伴隨在山河天下至高身邊的十常侍極盡釋放，是為了什麼。
護道！
山河天下的至高，憑藉一身神庭霸道無雙血脈之力，即將打破亘古未有的局面，走出由人性蛻神性的一步。
十常侍齊聚是在為即將走出這一步的天護道。
「你覺得他打破桎梏的概率有多大？」白帝紅髮飄揚，身軀高大威猛，聲音本該渾厚，此刻卻有些無力。
誰都明白，山河天下的至高打破桎梏意味著什麼。
兩座天下互為死敵，互相平衡互相制衡，若是山河天下的至高打破桎梏，沿尋柯太初的步伐，走出由人蛻神的一步，那麼這種制衡將會在瞬間被打破。
白帝問話，妖族大先知神情一怔，感受到山河天下那邊傳來逐漸漸強盛的不朽氣息，嘆息一聲。
這聲嘆息中包含了很多的意思，但是卻恰當好處的
回答了白帝的問題。
「古籍中有關於六千年前柯太初成就不朽果位的記載，那時的不朽氣息並沒有這麼強烈。」妖族大先知再一次回答白帝。
沒有這麼強烈的不朽氣息，尚且能夠成就不朽果位，踏出由人至神的一步。
那麼此刻強烈的不朽氣息又會怎樣呢？
其結果不言而喻。
白帝目光如炬，直視山河天下那邊的結晶山，站在紅月之下，手掌擎天，衣袍鼓動，紅月之上有銳利光芒閃爍。
一柄紅色劍器如同隕星，帶著一道流火，切割焚燒虛空，墜落而下。
妖族天下身體中擁有劍脈的妖族不多，能夠成為劍修的同樣不多。
這柄「紅焱」在整個妖族天下中，品秩相當的高，絲毫不比山河天下名、器榜前十的劍器差。
白帝伸手觸摸「紅焱」，一道真凰鳴叫自劍器上突兀響起，傳遍整個妖族天下十座城池。
真凰鳴叫如同號角，所有妖族成員在這一刻，全部抬頭看著紅月之下的男人。
「我想出手！」白帝開口。
作為妖族天下的至高，決然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山河天下的至高在他的面前打破桎梏走出那一步。
那樣的一步，決定了整個妖族天下的命運。
妖族大先知眯著眼睛，沉默不語，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眸中，有符文隱現，符文隱現不過一瞬間，妖族大先知濃厚烏黑的髮絲，在一瞬間變成白色。
他貿然對山河天下的至高進行推演，結果在無形中被斬一刀，這一刀兇險至極。
大先知猛的吐出一口鮮血，整個人如同被抽離了所有生命氣機。
「你不能出手，妖族天下未來的命運晦暗不明，冥冥之中存在轉機，這涉及……」
蓬的一聲，妖族大先知的話並未說完，他的身體突兀間有業火出現在焚燒他的軀體，凄厲慘叫聲驟然響起。
白帝驚駭莫名，果斷出手，手掌按在大先知頭顱，竭盡全力壓制這莫名出現的業火。
值得萬幸的，在白帝極其雄渾的力量下，焚燒大先知的業火消弭無蹤。
「這涉及什麼？」白帝目露驚駭，想要知道大先知推演出來的大秘。
妖族大先知回想推演結果，結果腦海中一片空白。
僅僅一剎那而已，他失憶了。
「不可言談？」妖族大先知驚駭莫名，覺得剛才的業火是為了焚燒他的推演結果的記憶出現的，因為其他的所有記憶還在，並未失缺。
妖族大先知緊閉雙眼，依舊不死心，想要喚醒被焚燒的記憶，雖然他不知道那段記憶中涉及了什麼，但是卻清楚的知道，那段被焚燒的記憶，必然不一般。
妖族大先知竭盡全力的回想，結果發生了恐怖的事情。
起初，他的耳鼻之間鮮血噴涌，緊接著，整個身軀的肌肉發生了萎縮，並且大先知周身氣息在衰弱。
白帝驚駭莫名，第一時間喚醒大先知，唯恐大禍臨頭。
大先知猛的睜開眼睛，一口鮮血猛的噴出，氣息疲軟道：「幸虧你及時喚醒我，不然，恐怕我便去了無間地獄了。」
大先知渾身惡寒，他真的見到了森羅地獄，那不知道那是真實存在還是意識渙散的虛妄，但卻很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