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不可為（九）

赤城是一個十分宜居的城市，物產豐富，經濟發達，物價便宜，民風開放，美食繁多，還有各種奇奇怪怪的便民設施。

手裡是在一個叫銀行的地方，用一顆下品靈石換的紙幣，厚厚一疊，據說抵得上赤城一位白領半年的薪水。

他在王府見了許多奇淫技巧的玩意兒，街頭竟都有得賣，那小王爺倒真是愛民如子，自家煉製的法器也願意與這些凡人共享。

大街上熙熙攘攘，明明已經有人認出了他，卻也只是路過時回頭看看，既不諂媚也無畏懼，彷彿他不過是個尋常人，甚至還有人給了他一張叫傳單的東西......

這座城，就跟他的主人一樣，清靜自守，厚實開闊，包容慈悲，卻又剛毅卓絕，永不停息。

他想他該離開了，這座城對於孤獨的人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她太容易讓人產生歸宿感。

「我來告辭。」

「啊，真的不考慮下帶上蕭姑娘？」棠梨憐愛的摸著金龍巨大的龍頭，這還是個寶寶啊，特別愛吃蛋糕~~

蕭安看了眼好像肥了一圈的坐騎，想不通為什麼棠梨這麼喜歡莫尋。估計，如果這不是他的坐騎，棠梨肯定會把它養在府里。

「好吧。」見蕭安沉默，棠梨嘆口氣，那位燙手山芋莫不是要砸手裡？「尋尋啊~~手機要收收好呀~~這可是我師尊煉製出來的第一台手機，還沒量產吶~~以後咱們就只能靠這個聯繫啦~~」

「嗚~~」尋寶寶拿大腦袋親昵的蹭蹭棠梨。誰能想到，當初勢要一爪子踩死棠梨的金龍，如今竟是這番如膠似漆的模樣。果然有奶就是娘，投喂投多了。

「要是路過赤城了，記得來看我呀~~給你做好吃的~~」

「嗷~~~~」

「可憐的尋尋，還是寶寶啊！！蕭安仙君，雇傭童工是不對的！不如將寶寶留下，等它大了......」

蕭安不想再聽這等毫無營養的話，一聲令下，莫尋朝著棠梨嗚咽兩聲，終是依依不捨的走了。

棠梨瞧著天空金龍那條都沒了精神的尾巴，心疼的眼淚都要下來了。

尋尋很愛撒嬌噠~~

「這麼喜歡？師尊給你抓一條。」

「算啦。」若是之前真的想要一條龍，在見過尋尋之後，便不想要了。「當人坐騎，它也不開心吧。」

飛塵挑眉，自家小徒弟總是有這種不合時宜的善心。不過是當坐騎就替人家委屈了，要是知道他身上這件法衣，費了十七顆鳳凰靈丹，又會是什麼表情。

蕭安走了，鍾姑娘依舊決定前往南洲蕭家，錦非一路護送她前去。棠梨也只能祝福自己好友，能夠求仁得仁。

光陰流轉，王府前的那顆棗樹年輪多了一層又一層。

飛塵看著棠梨，十年如一日的勤政，突然想起多年前，曾答應過他，帶他出去玩玩。

小徒弟已經一百多歲了，他的生命已經過半。

該出去了。

「糖糖。」

「嗯？」

「收拾東西，我們出城。」

「去哪裡？！」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安息林。」

哇哦！狗剩兒這一次很有幹勁啊。

安息林，中洲的最中心，死亡之地。遠古傳說中，此地乃至高神隕落之地，真神之軀就長眠於此。鴻蒙之時，便有無數大能妄圖真神之軀，此處爆發過三次大規模的神魔混戰，最終紛紛隕落此地。

飛塵上一世確實是死在安息林，但林裡面卻沒有什麼真神之軀。他與天道那場大戰，最終以他落敗身隕而告終，但天道也因此殘破不堪，甚至還需藉助他的神軀重啟第三世。

這整片大陸，其實是重生在他的骸骨之上。

而安息林之所以叫安息林，是因為飛塵那毀天滅地的殺意，被天道強行禁錮在了那片森林。天道又故意放出消息，以真神之軀為餌，引誘那些巔峰修士，來此地赴死，已達到世間力量平衡。

由於死了太多太多頂級修士，這片森林被無數意念籠罩，規則混亂不堪。稍有不慎，便會掉入某個殘破的空間，運氣好，空間的主人若已神魂消散，許是能撿到法寶秘籍；運氣不好，輕則永遠被困在異空間，重則當場被大能殘魂打死。

大陸上不知何時流傳著一句話：大乘不入安息，渡劫必入安息。

大乘期以下，入安息必死；渡劫期若想證道成神，唯有入安息。

這是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但是該帶的都帶了，對於棠梨來說，他特別有自知之明，打架是不用他的，柴米油鹽醬醋茶，養好自家師尊就行~

「師尊為什麼要來安息林？」此時他們還在外圍，周圍已經是一片死寂。

太陽西下，該做晚飯了。棠梨從儲物戒裡面一樣一樣拿出鍋碗瓢盆來，升起小火爐，每到這時候，飛塵總有種他們是出來郊遊的錯覺......

「修鍊一途，有兩種進階方法。尋常修士，大多按部就班，潛心苦修，而你師尊我喜歡逼至絕境時的放手一搏，往往收穫頗豐。」對於飛塵來說，什麼心境，領悟規則都已經不需要，與強者對戰，是他唯一的進階途徑。

「師尊是打算從外面一直打到裡面？」

「嗯。」

明明是一件驚悚的事，師徒兩個卻如閑話家常。飛塵特別喜歡自家小徒弟的淡定，每當這時候，他都會覺得，這世上，如果有一個人能跟上自己的步伐，那麼就只有自家徒弟了。

這種心境上的同步，與修為無關。

「師尊。」

「嗯。多放點辣椒。」

棠梨又擱了一把辣椒，「你為何這般著急？」

在赤城這麼多年，沒見他對修鍊如何上心。

上一次突破化神境，還是因為跟蕭安打起來了，當時兩人同時突破，雷劫來勢洶洶，是從未見過的陣仗。兩人當機立斷分開各自渡劫，由於凰靈翠縷衣在飛塵手上，這一分開，便給了飛塵脫身的機會。

若非如此，飛塵是決計不可能這般容易就將凰靈翠縷衣帶回來的。由此也可以看出，蕭安身懷氣運，走的是和飛塵一樣的晉陞之道，生死之戰中突破，這是受天命眷顧之人才有的好運。

「......我想成神。」

咦？咦？！

狗剩兒真的很不對勁！！他龜縮赤城多年，一次出城是搶機緣，二次出城就直奔目標了？！這未免變化的也太快了！

「師尊，你怎麼了？」對於飛塵來說，成神是他的使命，這是必然的結果。

棠梨擔心的反而是飛塵的心理問題，儘管飛塵活在人世，但他身上有太多的不屬於塵世的特質。無歸屬性，這世間任一種族，包括人類，飛塵沒有一絲歸屬感；黑暗人格，沒有同理心，缺乏共情心。

因為他始終覺得自己是神，儘管他現在是人類，但他從不認為自己需要這些。或許真的不需要，因為神凌駕眾生之上，以人類的視角來看，飛塵是涼薄無情，陰暗無光的，他的心或許在第一世就已經壞了。

棠梨只是個人類，理智上知道，不能以人類的標準去要求飛塵，但感情上，他希望飛塵能離這世界更近一些。

我希望，在我走後，你不會那麼寂寞。

「師尊，你可以不用這麼急。」我們可以到處走走看看，這世界是如此精彩。

「怎麼能不急，你都一百多歲了。」飛塵看向棠梨，壓根不懂他為什麼這麼憂傷，以為小徒弟害怕，溫聲安撫道：「別怕，有師尊在。師尊一定能在你壽限將盡之前成神！」

如此，便可為你打造一副完美無瑕的仙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