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不可為(十一)

天命不可為(十一)

飛塵和棠梨都已經活了三世,但跟這位比起來,確實是小朋友。

太上宗是上古宗門,已經覆滅幾萬年了。這位的年紀,不論怎麼算都是化石級別的。

怪不得他們剛進來時這人沒反應,如果換成他自己,一個人孤零零被困在這裡幾萬年,即便沒有瘋,也會以為是幻覺。

飛塵並不太關注熙南仙君,左右是個坐牢的廢物。任他曾經修為再高,如今也只不過是合體初期,他也就這超出常人的心智讓人瞧得上了。

他牽著自家小徒弟,沿著四面牆慢悠悠走了一圈,留下四個記號。

「以我標記處為施法點,順時針方向,同時壓縮空間。」飛塵看向熙南仙君,他需要時刻牽著自家小徒弟,空不出兩隻手掐法決。

熙南仙君默默看向飛塵,先不管這個小娃娃哪裡來的自信,口氣如此篤定。他困在此處千萬年,如今除了出去,已經沒有任何事能引起他的好奇心。

「何為順時針?」許是真的過去很久了,這個小娃娃說話,他竟已經聽不懂了。

「......這樣。」棠梨一手順時針筆畫了一個圓。

熙南仙君本以為,這不過是他千萬次破陣的其中一次,他甚至不報任何希望,畢竟這個當師尊的娃娃實在太過隨意的選了四處地方,他之所以照做,只是因為已經試過無數次,也不差這一次......

然而,幾乎是掐起法決的一瞬間,熙南仙君便察覺到與之前無數次的差異,鮮明的空間錯位感!頓時心頭一陣狂喜!

轉靈陣破了!

熙南仙君低著頭,雙手微微顫抖的撐著地面,他試了好幾次,終於緩緩站起身,踉踉蹌蹌走向隔壁山洞。

師兄.....我帶你們回家。

破了陣法便可走出這片空間,三人卻都沒有出去。熙南仙君要去祭壇找他兩位師兄的骸骨,而飛塵本就是沖著祭壇那妖修去的,但求一架啊!

再次來到祭壇,多了一個屬性不明的生物。以棠梨眼力實在瞧不出是個什麼東西,身披純白袈裟,容貌端正天庭飽滿,是個極有福氣的面相,然而雙目翻白,死氣沉沉,周身鬼氣森森又夾帶著濃重的妖氣。這到底是人是鬼還是妖?

「鬼。」飛塵給出結論,「轉靈陣只成功了一半,他妖身被毀,以人魂存世。」

那鬼站在祭壇中央,一雙白目掃了眼台階上皚皚白骨,撇了撇嘴,看向熙南仙君,心情倒是很好,「你很好。所有人都選了這山洞,寧願修為跌落耗盡壽限,唯有你選了寺廟。你以靈力供養本座三萬年,念你有功,今日放你一條生路。」

說著又看向棠梨和飛塵,「至於你們兩個小娃娃,毀了我的陣法,那便一人留下肉身吧。鬼修終究是差了些,本座還是想嘗嘗做人的滋味兒。」

棠梨覺得這傢伙死定了,畢竟反派死於話多。

就像飛塵和熙南仙君,半句廢話沒有,拔劍便上。

這是棠梨第一次看到自家狗剩兒被人壓著打,他不知道熙南仙君是什麼修為,但狗剩兒已經是煉虛巔峰,那麼這位鬼修的修為一定在煅體期以上,可是他並沒有煉出肉身,依舊是魂體!看來陣法出的問題不只肉身被銷毀啊,還被徹底絕了他轉化成人的希望。

所以說,真的不要欺負你們天道爸爸如今殘了,你爸爸還是你爸爸啊。

鬼修最終修的還是身,煅體期便相當於人修的合體期,是鬼修最重要的階段。突破了,擁有肉身,便可和人修一樣,繼續經歷大乘、渡劫成神;沒有突破,就會像這位中二症患者,即便吸了熙南仙君三萬年靈力,依舊困在煅體巔峰。

如今,這鬼終於認命,要找個肉身奪舍了。

狗剩兒身為天命之子,越級干架是常態,此時是越挫越勇,隱隱有突破之相!

只見那鬼修驟然殺招頻出,再無方才戲謔之意。這兩人,已有一個合體初期,若是再來一個,形勢許會逆轉。

「我來拖延,你安心突破!」熙南仙君果然正人君子。

「不必!」飛塵扭頭吐出一口血來,俊美的面容上是極端壓抑的平靜,他手中的劍越發凌厲,好似已經屏蔽了痛感一般,化身一把人間殺器。

快了!

他太熟悉這種感覺了,周身靈氣已然被調動到極致,耳邊傳來隱隱雷鳴聲。

那鬼修見阻擋不及,立時掉頭撲向吃瓜群眾棠梨!只見他右手成鷹爪,迅如閃電般襲向棠梨白皙的脖頸。熙南仙君大驚,他未曾料到鬼修竟會轉而朝一個築基期下手,急忙飛身攔截,而飛塵卻是全然沒有顧忌棠梨,指尖御劍,直直射向鬼修后心窩!

「凰、凰靈翠縷衣!!!!」鬼修不可置信的看著棠梨身上入火焰般的法衣,自己的攻擊完全無效,他甚至忽略了穿透胸口的利劍,「你!你是!不!你不是!!」

他原本只是想抓這個築基小鬼當人質罷了,誰知竟有這等驚喜!

鬼修猛然轉頭看向飛塵,面容逐漸被慾望扭曲,嘴角緩緩咧出一個噁心至極的笑,眼底是黃泉惡鬼望向人世間那快要具象化的貪婪。

神明之軀!

鬼修的慾望已然無法掩飾,在場三人同時意識到他要做什麼。熙南仙君迅速揮出一道劍氣,卻砍了個空,鬼修化身鬼氣,整個山洞霎時間如深淵般被鬼氣瀰漫,誰也不知道鬼修藏在了哪一處。

【玄鳥,定位。】這是棠梨第一次讓玄鳥幫忙,往常他只不過通過玄鳥查一些資料罷了。

飛塵和熙南仙君各持利劍,背對背閉目靜立,神識外放,鬼修的修為高出他二人,他若想躲,他們便永遠別想找到他,如今只得被動防守。

終於,鬼修動了!空間漾起一絲極細微的波動,飛塵微微勾起嘴角,卻突然聽到一聲厲鬼嚎叫回蕩在山洞之中!

飛塵猛然睜眼,看到了讓他目眥欲裂的一幕。

只見那惡鬼面目猙獰的衝進他家小徒弟的印堂穴,他慌忙伸出手,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最後一縷鬼氣從自己指尖滑進小徒弟的身體。

飛塵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已經凝固了,小徒弟安安靜靜的躺在他懷裡,好像睡著了一般。他就像一個已經無力反抗的囚徒,等待一個幾乎註定的審判。

為什麼?!糖糖只是築基期啊,資質更是一般,你到底瞧中了他什麼!!!你不是想要我的神軀么!!

「來啊——!!」三世了,飛塵第一次嘗到了幾近崩潰的情緒,「你不是想要奪舍我么!滾出來!!」

「他只是個凡人!」

「他只是個凡人......」

熙南仙君目露憐憫,又帶著疑惑。蟄龍仙君已然六神無主,但他卻瞧出了些異常來。棠梨不過築基期,如何做到都到了蟄龍仙君身前,他們二人卻毫無察覺的?

只是,再多疑惑如今也無人可問了,這個孩子終究是替他師尊擋了這一劫。嘆息著搖搖頭,熙南仙君轉身走向祭壇,他要找自己兩位師兄的遺骨。

這對師徒,他已經幫不了了。

只有鬼修自己知道,這場奪舍哪裡是什麼進錯了身體,他是被直接拖進了這具肉身!他也很想出去啊!眼前這個人實在太可怕了!

他活了兩世,從未見過如此具有壓迫感的靈魂,在他面前,他竟然升不起絲毫反抗之心!這到底是什麼功法?!

「你也是奪舍的!」見到了棠梨的真身,鬼修立刻便知,這具肉身絕非原裝。如此平平無奇的肉身根本配不上這樣獨特的靈魂!

棠梨懶得與他廢話,手指輕點,鬼修的身形便開始如煙般絲絲縷縷消散於這片識海中。

「慢著!我要是死了,你!你的這具肉身會被我的靈力撐到爆體而亡!」

「你聽不到你師傅在叫你么!」

「你瘋了么!」

「饒了我吧!」

「饒了.......」

棠梨輕輕一聲嘆息,他是第一次殺『人』。

這個世界果然有跟飛塵一樣,帶著前世記憶的人,如今碰到了一個,是否還是其他的......

「糖糖!」懷裡的人渾身開始滲出血水,皮膚四分五裂,就像一個被撕碎的娃娃重新被縫補了起來,這是典型的靈力爆體之相。飛塵來不及細想,竟是棠梨的魂魄勝了那鬼修,他緊緊握著小徒弟的手,妄圖吸走棠梨體內□□的靈力。

「師尊......有點痛。」其實是很痛,鬼修死的那一刻,洶湧的靈力瞬間衝進四肢百骸,棠梨只覺從五臟六腑到血管經脈,生生被無數雙手從四面八方拉扯,就想扯大些更大些,直到扯碎為止!

「師尊。太慢了。」棠梨伸出另一手,按在飛塵丹田處。飛塵只身體略略緊繃隨即便放鬆了,緊接著,磅礴的靈氣如江海倒灌湧進他的丹田。飛塵瞬間臉色漲紅又痛到面目扭曲,卻什麼都沒說,任憑棠梨動作,如果這樣他能好受一點。

「師尊,我一直有一件事瞞著你,看在我就要死了的份上,你要原諒我。」

「好。我也有一件事瞞著你,無論你瞞著師尊什麼,我們都扯平了。我們都原諒了,好不好?」

「嗯。」棠梨咽下一口血水,艱難的扯出一抹調皮的笑來,「師尊,我想叫你另一個名字。」

「......什麼?」

「狗剩兒~」

「......」飛塵終於滑下一滴淚來,又哭又笑,原來,他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

他早就知道自己徒弟有問題,赤城是那麼與眾不同,自家小徒弟根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他或許跟第一世那個女人來自同一個地方,但他們又那麼不同。那個女人是天道強塞給他的,自私放蕩任性虛榮,像一個智障一樣,自己卻如同一個痴漢一樣死纏爛打,如今想來,幾欲嘔吐。

而糖糖是自己選的,寬容善良堅韌向上,永遠保持著一顆赤子之心。他說生也罷,死也罷,會永遠陪著我.......

「師尊,在赤城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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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happyend了還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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