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書與中國文學
聖書與中國文學
我對於宗教從來沒有什麼研究,現在要講這個題目,覺得實在不大適當。但我的意思只偏重在文學的一方面,不是教義上的批評,如改換一個更為明了的標題,可以說是古代希伯來文學的精神及形式與中國新文學的關係。新舊約的內容,正和中國的四書五經相似,在教義上是經典,一面也是國民的文學;中國現在雖然還沒有將經書作文學研究的專書,聖書之文學的研究在歐洲卻很普通,英國「萬人叢書」(Everyman』sLibrary)里的一部《舊約》,便題作「古代希伯來文學」。我現在便想在這方面,將我的意見略略說明。
我們說《舊約》是希伯來的文學,但我們一面也承認希伯來人是宗教的國民,他的文學里多含宗教的氣味,這是當然的事實。我想文學與宗教的關係本來很是密切,不過希伯來思想里宗教分子比別國更多一點罷了。我們知道藝術起源大半從宗教的儀式出來,如希臘的詩(Melê=Songs)賦(Epê=Epics)戲曲都可以證明這個變化,就是雕刻繪畫上也可以看出許多蹤跡。一切藝術都是表現各人或一團體的感情的東西;《詩序》里說,「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言之不足,故詠歌之;詠歌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這所說雖然止於歌舞,引申起來,也可以作雕刻繪畫的起源的說明。原始社會的人,唱歌,跳舞,雕刻繪畫,都為什麼呢?他們因為情動於中,不能自已,所以用了種種形式將他表現出來,彷彿也是一種生理上的滿足。最初的時候,表現感情並不就此完事;他是懷著一種期望,想因了言動將他傳達於超自然的或物,能夠得到滿足:這不但是歌舞的目的如此,便是別的藝術也是一樣,與祠墓祭祀相關的美術可以不必說了,即如野蠻人刀柄上的大鹿與杖頭上的女人象徵,也是一種符咒作用的,他的希求的具體的表現。後來這祈禱的意義逐漸淡薄,作者一樣的表現感情,但是並不期望有什麼感應,這便變了藝術,與儀式分離了。又凡舉行儀式的時候,全部落全宗派的人都加在裡邊,專心贊助,沒有賞鑒的餘暇;後來有旁觀的人用了賞鑒的態度來看他,並不夾在儀式中間去發表同一的期望,只是看看接受儀式的印象,分享舉行儀式者的感情;於是儀式也便轉為藝術了。從表面上看來變成藝術之後便與儀式完全不同,但是根本上有一個共通點,永久沒有改變的,這是神人合一,物我無間的體驗。原始儀式里的入神(Enthousiasmos)忘我(Ekstasis),就是這個境地;此外如希臘的新柏拉圖派,印度的婆羅門教,波斯的「毛衣外道」(Suf)等的求神者,目的也在於此;基督教的福音書內便說的明白,「使他們合而為一;正如你父在我裡面,我在你裡面,使他們也在我們裡面。」(《約翰福音》第十八章二十七節)這可以說是文學與宗教的共通點的所在。托爾斯泰著的《什麼是藝術》,專說明這個道理,雖然也有不免稍偏的地方,經克魯泡特金加以修正(見《克魯泡特金的思想》內第二章文學觀),但根本上很是正確。他說藝術家的目的,是將他見了自然或人生的時候所經驗的感情,傳給別人,因這傳染的力量的薄厚合這感情的好壞,可以判斷這藝術的高下。人類所有最高的感情便是宗教的感情;所以藝術必須是宗教的,才是最高上的藝術。「基督教思想的精義在於各人的神子的資格,與神人的合一及人們相互的合一,如福音書上所說。因此基督教藝術的內容便是使人與神合一及人們互相合一的感情。……但基督教的所謂人們的合一,並非只是幾個人的部分的獨佔的合一,乃是包括一切,沒有例外。一切的藝術都有這個特性,——使人們合一。各種的藝術都使感染著藝術家的感情的人,精神上與藝術家合一,又與感受著同一印象的人合一。非基督教的藝術雖然一面聯合了幾個人,但這聯合卻成了合一的人們與別人中間的分離的原因;這不但是分離,而且還是對於別人的敵視的原因。」(《什麼是藝術》第十六章)同樣的話,在近代文學家裡面也可以尋到不少。俄國安特來夫(LeonidAndrejev)說,「我們的不幸,便是在大家對於別人的心靈,生命,苦痛,習慣,意向,願望,都很少理解,而且幾於全無。我是治文學的,我之所以覺得文學的可尊,便因其最高上的事業,是在拭去一切的界限與距離。」英國康剌特(JosephConrad本波蘭人)說,「對於同類的存在的強固的認知,自然的具備了想像的形質,比事實更要明了,這便是小說。」福勒忒解說道,「小說的比事實更要明了的美,是他的藝術價值;但有更重要的地方,人道主義派所據以判斷他的價值的,卻是他的能使人認知同類的存在的那種力量。總之,藝術之所以可貴,因為他是一切驕傲偏見憎恨的否定,因為他是社會化的。」這幾節話都可以說明宗教與文學的共通的所在,聖書與文學的第一層的關係,差不多也可以明了了。宗教上的聖書即使不當作文學看待,但與真正的文學里的宗教的感情,根本上有一致的地方,這就是所謂第一層的關係。
以上單就文學與宗教的普通的關係略略一說,現在想在聖書與中國文學的特別的關係上,再略加說明。我們所注意的原在新的一方面,便是說聖書的精神與形式,在中國新文學的研究及創造上,可以有如何的影響;但舊的一方面,現今歐洲的聖書之文學的考據的研究,也有許多地方可以作中國整理國故的方法的參考,所以順便也將他說及。我剛才提及新舊約的內容正和中國的經書相似:《新約》是四書,《舊約》是五經,——《創世記》等紀事書類與《書經》《春秋》,《利未記》與《易經》及《禮記》的一部分,《申命記》與《書經》的一部分,《詩篇》《哀歌》《雅歌》與《詩經》,都很有類似的地方;但歐洲對於聖書,不僅是神學的,還有史學與文學的研究,成了實證的有統系的批評,不像是中國的經學不大能夠離開了微言大義的。即如「家庭大學叢書」(HomeUniversityLibrary)里的《舊約之文學》,便是美國的神學博士謨爾(GeorgeF.Moore)做的。他在第二章里說明《舊約》當作國民文學的價值,曾說道,「這《舊約》在猶太及基督教會的宗教的價值之外,又便是國民文學的殘餘,盡有獨立研究的價值。這裡邊的傑作,即使不管著作的年代與情狀,隨便取讀,也很是愉快而且有益;但如明了了他的時代與在全體文學中的位置,我們將更能賞鑒與理解他了。希伯來人民的政治史,他們文明及宗教史的資源,也都在這文學裡面。」他便照現代的分類,將《創世記》等列為史傳,豫言書等列為抒情詩,《路得記》《以斯帖記》及《約拿書》列為故事,《約伯記》——希伯來文學的最大著作,世界文學的偉大的詩之一,——差不多是希臘愛斯吉洛思(Aiskhylos)式的一篇悲劇了;對於《雅歌》,他這樣說,「世俗的歌大約在當時與頌歌同樣的流行,但是我們幾乎不能得到他的樣本了,倘若沒有一部戀愛歌集題了所羅門王的名字,因了神秘的解釋,將他歸入宗教,得以保存。」又說,「這書中反覆申說的一個題旨,是男女間的熱烈的官能的戀愛。……在一世紀時,這書雖然題著所羅門的名字,在嚴正的宗派看起來不是聖經;後來等到他們發見——或者不如說加上——了一個譬喻的意義,說他是借了夫婦的愛情在那裡詠嘆神與以色列的關係,這才將他收到正經里去。古代的神甫們將這譬喻取了過來,不過把愛人指基督,所愛指教會(欽定譯本的節目上還是如此)或靈魂。中古的教會卻是在新婦里看出處女馬理亞。……譬喻的戀愛詩——普通說神與靈魂之愛——在各種教義與神秘派里並非少見的事;極端的精神詩人時常喜用情慾及會合之感覺的比喻;但在《雅歌》里看不出這樣的起源,而且在那幾世紀中,我們也不曾知道猶太有這樣的戀愛派的神秘主義。」所以他歸結說,「那些歌是民間歌謠的好例,帶著傳統的題材,形式及想象。這歌自然不是一個人的著作,我們相信當是一部戀愛歌集,不必都是為嫁娶的宴會而作,但都適用於這樣的情景。」這《雅歌》的性質正與希臘的催妝詩(Epithalámium)之類相近,在托爾斯泰派的嚴正批評里,即使算不到宗教的藝術,也不愧為普遍的藝術了。我們從《雅歌》問題上,便可以看出歐洲關於聖書研究的歷史批評如何發達與完成。中國的經學卻是怎樣?我們單以《詩經》為例,雅頌的性質約略與《哀歌》及《詩篇》相似,現在也暫且不論,只就國風裡的戀愛詩拿來比較,覺得這一方面的研究沒有什麼滿足的結果。這個最大原因大抵便由於尊守古訓,沒有獨立實證的批判;譬如近代龔橙的《詩本誼》(1889出版,但系1840年作)反對毛傳,但一面又尊守三家遺說,便是一例。他說,「古者勞人思婦,怨女曠夫,貞淫邪正,好惡是非,自達其情而已,不問他人也。」又說,「有作詩之誼,有讀詩之誼,有太師采詩瞽矇諷誦之誼,」都很正確;但他自己的解說還不能全然獨立。他說,「《關雎》,思得淑女配君子也」;鄭風裡「《女曰雞鳴》,淫女思有家也」。實際上這兩篇詩的性質相差不很遠,大約只是一種戀愛詩,分不出什麼「美刺」,著者卻據了《易林》的「雞鳴同興,思配無家」這幾句話,說他「為淫女之思明甚」,仍不免拘於「鄭聲淫」這類的成見。我們現在並不是要非難龔氏的議論,不過說明便是他這樣大膽的人,也還不能完全擺脫束縛;倘若離開了正經古說訓這些觀念,用純粹的歷史批評的方法,將他當作國民文學去研究,一定可以得到更為滿足的結果。這是聖書研究可以給予中國治理舊文學的一個極大的教訓與幫助。
說到聖書與中國新文學的關係,可以分作精神和形式的兩面。近代歐洲文明的源泉,大家都知道是起於「二希」就是希臘及希伯來的思想,實在只是一物的兩面,但普通稱作「人性的二元」,將他對立起來;這個區別,便是希臘思想是肉的,希伯來思想是靈的;希臘是現世的,希伯來是永生的。希臘以人體為最美,所以神人同形,又同生活,神便是完全具足的人,神性便是理想的充實的人生。希伯來以為人是照著上帝的形像造成,所以偏重人類所分得的神性,要將他擴充起來,與神接近以至合一。這兩種思想當初分立,互相撐拒,造成近代的文明,到得現代漸有融合的現象。其實希臘的現世主義里仍重中和(Sophrosynê),希伯來也有熱烈的戀愛詩,我們所說兩派的名稱不過各代表其特殊的一面,並非真是完全隔絕,所以在希臘的新柏拉圖主義及基督教的神秘主義已有了融合的端緒,只是在現今更為顯明罷了。我們要知道文藝思想的變遷的情形,這聖書便是一種極重要的參考書,因為希伯來思想的基本可以說都在這裡邊了。其次現代文學上的人道主義思想,差不多也都從基督教精神出來,又是很可注意的事。《舊約》里古代的幾種紀事及豫言書,思想還稍嚴厲;略遲的著作如《約拿書》,便更明了的顯出高大寬博的精神,這篇故事雖然集中於巨魚吞約拿,但篇末耶和華所說,「這蓖麻……一夜發生,一夜乾死,你尚且愛惜;何況這尼尼微大城,其中不能分辨左手右手的有十二萬多人,並有許多牲畜,我豈能不愛惜呢?」這一節才是本意的所在。謨爾說,「他不但《以西結書》中神所說『我斷不喜悅惡人死亡,惟喜悅惡人轉離所行的道而活』的話,推廣到全人類,而且更表明神的擁抱一切的慈悲。這神是以色列及異邦人的同一的創造者,他的慈惠在一切所造者之上。」在《新約》里這思想更加顯著,《馬太福音》中登山訓眾的話,便是適切的例:耶穌說明是來成全律法和先知的道,所以他對於古訓加以多少修正,使神的對於選民的約變成對於各個人的約了。「你們聽見有話說,『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只是我告訴你們,不要與惡人作對。」(第五章三十八至三十九)「你們聽見有話說,『當愛你的鄰舍,恨你的仇敵。』只是我告訴你們,要愛你的仇敵,為那逼迫你們的禱告。」(同上四三至四四)這是何等博大的精神!近代文藝上人道主義思想的源泉,一半便在這裡,我們要想理解托爾斯泰,陀思妥也夫斯奇等的愛的福音之文學,不得不從這源泉上來注意考察。「你們中間誰是沒有罪的,誰就可以先拿石頭打他。」(約第八章七)「父阿,赦免他們,因為他們所作的事,他們不曉得。」(路第二三章三四)耶穌的這兩種言行上的表現,便是愛的福音的基調。「愛是永不止息;先知講道之能,終必歸於無有;說方言之能,終必停止,知識也終必歸於無有。」(林前第十三章八)「上帝就是愛;住在愛裡面的,就是住在上帝裡面,上帝也住在他裡面。」(約壹第四章十六)這是說明愛之所以最大的理由,希伯來思想的精神大抵完成了;但是「不愛他所看見的兄弟,就不能愛沒有看見的上帝」。(同上二十)正同柏拉圖派所說不愛美形就無由愛美之自體(Autotokalon)一樣;再進一步,便可以歸結說,不知道愛他自己,就不能愛他的兄弟;這樣又和希臘思想相接觸,可以歸入人道主義的那一半的源泉里去了。
其次講到形式的一方面,聖書與中國文學有一種特別重要的關係,這便因他有中國語譯本的緣故。本來兩國文學的接觸,形質上自然的發生多少變化;不但思想豐富起來,就是文體也大受影響,譬如現在的新詩及短篇小說,都是因了外國文學的感化而發生的,倘照中國文學的自然發達的程序,還不知要到何時才能有呢。希伯來古文學里的那些優美的牧歌(Eidyllia=Idylls)及戀愛詩等,在中國本很少見,當然可以希望他幫助中國的新興文學,衍出一種新體。豫言書派的抒情詩,雖然在現今未必有發達的機會,但拿來和《離騷》等比較,也有許多可以參照發明的地方。這是從外國文學可以得來的共通的利益,並不限於聖書;至於中國語的全文譯本,是他所獨有的,因此便發生一種特別重要的關係了。我們看出歐洲聖書的翻譯,都於他本國文藝的發展很有關係,如英國的微克列夫(Wycliffe)德國的路得(Luther)的譯本皆是。所以現今在中國也有同一的希望。歐洲聖書的譯本助成各國國語的統一與發展,這動因原是宗教的,也是無意的;聖書在中國,時地及位置都與歐洲不同,當然不能有完全一致的結果,但在中國語及文學的改造上也必然可以得到許多幫助與便利,這是我所深信的不疑的,這個動因當是文學的,又是有意的。兩三年來文學革命的主張在社會上已經佔了優勢,破壞之後應該建設了;但是這一方面成績幾乎沒有,這是什麼原故呢?思想未成熟,固然是一個原因,沒有適當的言詞可以表現思想,也是一個重大的障害。前代雖有幾種語錄說部雜劇流傳到今,也可以備參考,但想用了來表現稍為優美精密的思想,還是不足。有人主張「文學的國語」,或主張歐化的白話,所說都很有理;只是這種理想的言語不是急切能夠造成的,須經過多少研究與試驗,才能約略成就一個基礎;求「三年之艾」去救「七年之病」,本來也還算不得晚,不過我們總還想他好的快點。這個療法,我近來在聖書譯本里尋到,因為他真是經過多少研究與試驗的歐化的文學的國語,可以供我們的參考與取法。十四五年前復古思想的時候,我對於《新約》的文言譯本覺得不大滿足,曾想將四福音重譯一遍,不但改正欽定本的錯處,還要使文章古雅,可以和佛經抗衡,這才適當。但是這件事終於還未著手;過了幾年,看看文言及白話的譯本,覺得也就可以適用了;不過想照《百喻經》的例,將耶穌的譬喻從新翻譯,提出來單行,在四五年前還有過這樣的一個計畫。到得現在,又覺得白話的譯本實在很好,在文學上也有很大的價值;我們雖然不能決怎樣是最好,指定一種盡美的模範,但可以說在現今是少見的好的白話文,這譯本的目的本在宗教的一面,文學上未必有意的注意,然而因了他慎重誠實的譯法,原作的文學趣味保存的很多,所以也使譯文的文學價值增高了。我們且隨便引幾個例:
「我必向以色列如甘露,他必如百合花開放,如利巴嫩的樹木紮根;他的枝條必延長,他的榮華如橄欖樹,他的香氣如利巴嫩的香柏樹。」(《何西阿書》第十四章五至六節)
「要給我們擒拿狐狸,就是毀壞葡萄園的小狐狸;因為我們的葡萄正在開花。」(《雅歌》第二章十五)
「天使對我說,『你為什麼希奇呢?我要將這女人和馱著他的那七頭十角獸的奧秘告訴你。你所看見的獸,先前有,如今沒有;將要從無底坑裡上來,又要歸於沉淪。……』」(《啟示錄》第十七章七至八)
這幾節都不是用了純粹的說部的白話可以譯得好的,現在能夠譯成這樣信達的文章,實在已經很不容易了。還有一件,是標點符號的應用:人地名的單複線,句讀的尖點圓點及小圈,在中國總算是原有的東西;引證話前後的雙鉤的引號,申明話前後的括弓的解號,都是新加入的記號。至於字旁小點的用法,那便更可佩服;他的用處據聖書的凡例上說,「是指明原文沒有此字,必須加上才清楚,這都是要叫原文的意思更顯明。」我們譯書的時候,原不必同經典考釋的那樣的嚴密,使藝術的自由發展太受拘束,但是不可沒有這樣的慎重誠實的精神;在這一點上,我們可以從聖書譯本得到一個極大的教訓。我記得從前有人反對新文學,說這些文章並不能算新,因為都是從《馬太福音》出來的;當時覺得他的話很是可笑,現在想起來反要佩服他的先覺:《馬太福音》的確是中國最早的歐化的文學的國語,我又豫計他與中國新文學的前途有極大極深的關係。
以上將我對於聖書與中國文學的意見,約略一說。實在據理講來,凡有各國的思想在中國都應該介紹研究,與希伯來對立的希臘思想,與中國關係極深的印度思想等,尤為重要;現在因為有聖書譯本的一層關係,所以我先將他提出來講,希望引起研究的興味,並不是因為看輕別種的思想。中國舊思想的弊病,在於有一個固定的中心,所以文化不能自由的發展;現在我們用了多種表面不同而於人生都是必要的思想,調劑下去,或可以得到一個中和的結果。希伯來思想與文藝,便是這多種思想中間,我們所期望的一種主要堅實的改造的勢力。
(一九二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