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我錯了，你回來，回來好不好？

素錦覺得手腳有些冰冷，一時之間，整顆心像是墜入了冰窟之中一般，涼的抽搐起來。

這一路竟是如斯漫長。

他沉默的像是一尊雕像，一句話都沒有，她在陸家所受到的那麼多委屈，他竟然連一句關切的安慰都沒有。

素錦臉貼在冰涼的車窗上，漸漸的，眼淚就沿著臉頰滑落了下來，車速漸漸的變慢，就停了下來。

素錦聽到他低低的聲音：「我還有點事，素錦你先回去休息吧。」

他說話的時候沒有看她，素錦怔了一怔，下意識的扭過臉去看他，他目光平淡無波的望著窗外漆黑的夜色，只素錦發現，那眸光幽深的幾乎看不到邊際，讓她心底空落落的不踏實。

「這麼晚了，阿澤，你有什麼事不可以明天處理嗎？」

自尊讓她無法開口挽留，可是終究還是忍不住的委婉問他。

「公司有點急事，你先回去吧。」他終於看她了，轉過身，在她頭髮上輕輕拂過，似是牽強的笑了一下：「去吧，不用擔心，我會儘快回來。」

若是別的女人，該是會撒嬌耍賴的要他留下，可她卻是輕笑點點頭：「那好，早點回來，注意安全。」

隨即打開車門下車，素錦頭也不回的向家走，她其實真的很想回頭看一眼，可是，她害怕自己的留戀，此刻落在他的眼中，也會變成笑柄。

陸澤楷看著她毫不留戀遠走的身影，心底似乎冷冷的自嘲了一句：她根本就不在乎自己，不管他表現的多麼的明顯，甚至晚上都不回家，她也是這樣得體的笑著，毫不挽留。

是啊，溫素錦是誰呢？她堅強的永遠打不垮，怎麼會被感情牽絆住？

陸澤楷冷笑一聲，毫不猶豫的發動引擎，轟然一聲將車子開走。

素錦在轉角處停了腳步，她木偶一般的轉過身子，正看到他的汽車尾燈一閃而逝，消失在夜色里。

她下意識的捏住了雙手，指甲戳在柔軟的掌心，銳利的疼，她感覺不到，漸漸的，眼前好像是模糊了，再漸漸的，似乎看不清楚面前的一切了，一切都沉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她像是被那說不清楚的恐慌給溺斃了一樣，整個人掙扎著，沉淪著……

月亮被烏雲吞噬，一切，終究是沉寂在寂寥的夜中。

他走了，像是永遠都不會來了一樣。

素錦吶吶的轉過身，穿過長長的小徑，蜿蜒的花道，過了客廳，上樓，一口氣走到卧室中，她胡亂的洗漱將自己扔在床上。

我要睡覺，我不想胡思亂想，我要睡覺，我不要，再想他。

她睡著了，竟是一夜無夢。

陸澤楷將車子停在離家有半小時車程的別墅外，近鄉情怯，就是這種感覺吧。

他有多少年沒有來過這裡了？從繁素離開那一天開始到現在，他就再也沒有來過。

鐵柵欄上爬滿了爬山虎，花園裡雜草叢生，卻夾雜著火紅的玫瑰，芬芳馥郁。

他不敢進去，甚至不敢打破這靜園的安謐。

他屏了呼吸，在影影綽綽的夜色里，像是看到了繁素的身影，她披著長發，慵懶而又隨意在身上披淺灰色的針織衫，窗前的白色鋼琴一塵不染，她赤著腳坐在那裡，叮叮咚咚的彈琴。

醉了，又醉了。

陸澤楷長嘆一口氣，打開車門，走到緊鎖的靜園外，鑰匙還在他身上，他輕車熟路的打開，走了進去。

月光忽然又從雲層之間冒了出來，照著蜿蜒的小路，他緩緩的向前，月下的花香，裊娜芬芳，這是他和繁素的靜園，他們留下無數回憶的靜園！

陸澤楷一時之間忘了自己身在何方，他只覺得心底滿滿的都是甜蜜，那是繁素種下的花，那窗帘是她親手挑選的，鋼琴上的花瓶里有一支睡蓮，枯萎了，乾枯的花瓣落在鋼琴上，地上。

繁素，繁素，你就這樣把這一切都拋棄了嗎？連我也拋棄了嗎？

陸澤楷站在房子外，不敢走近，靜謐的夜裡，偶有蟲鳴，他為何聽到了叮咚作響的琴聲？

陸澤楷站在窗外許久，直到心跳漸漸的平息，他才怔然的轉過身去，他是出現幻聽了吧。

繁素走了那麼多年，又怎麼會聽到她的鋼琴聲，可是那熟悉的旋律，卻又明明是她最愛的那一支《綠袖子》。

你送的鳶尾花

早已經枯了

你教的那首歌

我學會彈了

風把旋律吹亂了

心又隨風飛走了

我的手指

彈著彈著想起你了

……

陸澤楷只覺得眼圈漸漸濕潤，他終於忍不住，忽地推開那扇門，許是房間空置的時間太久，原本裝潢精良的木門發出吱呀一聲響，房間里厚厚的灰塵被揚起，似乎迷了他的眼睛。

他沒有開燈，徑自的向前走，鋼琴就在窗邊，窗外就是月光，屋子裡，竟是一點都不覺得黑暗。

果然是鋼琴聲沒錯，陸澤楷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要從嗓子里跳出來了，他無意識的揪住胸口，連腳步都放慢了。

習慣在你手心練習那首歌

習慣有你指尖輕輕跟著和

歌里不再有你了

你還在回憶住著

愈想忘了

愈會記得有你多快樂……

「素素！」

那是繁素的聲音，她每次彈著《綠袖子》那一支鋼琴曲的時候，總會輕聲的哼唱這首歌！

陸澤楷只覺得眼底的淚水倏然的逼到眼眶中，他失控的喊出那個名字，腳步踉蹌的走到鋼琴邊，手臂一揚，巨大的白色蕾絲邊的鋼琴布被他掀掉，聲音驟然的清晰起來，就在耳邊，就在耳邊！

迴旋的綠袖子

音符還不休止

繞成永遠的戒指

我會記得曾經有你

愛我一次……

「繁素！素素……」陸澤楷怔然的看著出現在面前的那個小小的唱片機，一邊連著電源，一邊還在播放著繁素的歌聲。

陸澤楷緩緩的蹲下來，他的手指哆嗦著觸碰到那老舊的唱片機，五年了，已經五年了。

這個他親手送給她的生日禮物，淘來的古董精緻的唱片機，竟然還留在這裡，竟然……還留著她的聲音。

陸澤楷看到那唱片機設置了時間，每個月的初九晚上，就會循環播放三次，然後自動關掉，等到下個月，再唱出動人的歌聲。

若是他永遠沒有勇氣走進這棟房子，那麼他怎麼會聽到繁素的聲音？若是他賣掉了他們共同的房子，那麼他怎麼會聽到繁素的歌聲？

陸澤楷趴在那唱片機上，肩膀卻在劇烈的聳動，「素素，我錯了，素素……我錯了，你回來吧。」

我真的錯了，我再也不會年少輕狂的和你吵架，再也不會為了面子背著你在外面和別的女人逢場作戲，再也不會，在你生氣的時候，為了所謂的自尊不去求你原諒，素素，只要你回來我身邊，我什麼都改，我什麼都不要了……

可是他忘記了嗎？他剛剛和另一個素素和好，剛剛想通了要好好的和她在一起，甚至挑好了日子復婚，陸澤楷，你都忘記了嗎？

你趴在這裡哭泣，求另一個女人原諒你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你又一次種下了苦果，很久很久以後，你會不會再這樣痛哭的求另一個人原諒你？

有誰會在原地等著你？為什麼偏偏就你這樣的傻？

你念著繁素，你忘不掉繁素，可是別人對你的愛情，還像你這樣的夢幻，純粹嗎？

陸澤楷在冰冷的地面上坐了很久，不知什麼時間了，他終於還是把唱片機收拾起來，抱在懷中，走出了這棟別墅。

回到家的時候，素錦已經睡著了。

陸澤楷準備好的說辭，完全沒有派上用場，他悄悄的將卧室的壁燈打開，仔細的將唱片機擦乾淨，環視四周，終究，還是把唱片機大大方方的擺在了他們的床邊桌子上。

素錦早上起的很早，醒來的時候發現陸澤楷就在自己的身邊躺著，他眉目安然，唇角甚至還帶著淺淺的笑意。

素錦一時之間有些失神，好似昨晚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幻夢而已，他還是好端端的，什麼都沒有發生。

忍不住的，低頭吻在他的額上，「阿澤……」

我喜歡你，我喜歡上你了阿澤。

素錦心裡甜蜜極了，她覺得每天早上醒來，發現自己所愛的人就在自己的身邊，發現他在自己的身邊甜蜜的笑著，真是太幸福太幸福了。

「阿澤……」

她又低低的喊了一聲，卻忽然被一雙手臂圈住了身體：「素素，別鬧……」

那聲音竟是那樣的寵溺，帶著說不出的溫柔和痴纏，素錦聽的呆住，心底卻是湧上大片大片的喜悅和幸福，她臉貼在他的脖子上，一聲一聲撒嬌：「阿澤，要起床上班了……」

「素素，我們再睡會兒，起床了我陪你去聽音樂會……」

他睡夢中呢喃著，唇角笑意更深，素錦不由得一怔，吃吃的笑出聲來，這人一大早像是小孩子一樣賴床，還要去聽什麼音樂會？以前可沒見他喜歡什麼音樂會……

素錦又輕輕推推他，看到床頭的鐘錶都指向了八點鐘了。

「阿澤，該起床了，聽話……」

「素素……你以前都不要我起床去上課的……」

上課兩個字還混混不清的含在口中，陸澤楷惺忪的眼睛倏然的睜大，他的目光定格在那裡，似乎一時之間，分不清是幻夢，還是現實了。

面前那張臉，不是她，不是……

他原本寵溺的笑容漸漸的凝住，「哦，我們起床吧……」

他淡淡的說了一句，不露聲色的將素錦摟抱住他的身體推開，翻身，下床。

素錦一時之間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剛才還溫柔款款，怎麼突然之間……

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素錦一個人獃獃的坐在那裡，看著他的背影，在房間里走動，最後定格在床邊的桌子上，那裡，什麼時候擺了一台唱片機？

「阿澤，這唱片機是哪裡來的？」

陸澤楷並未作答，只是順手開了唱片機，旋即，優美的鋼琴聲和動人的淺吟低唱就回蕩在了偌大的卧室中。

陸澤楷怔怔的站了一會兒，才不急不慢的答道：「昨天偶然看到的，很喜歡，就買了回來。」

素錦下床，披了睡袍走到他身邊，聽了一會兒，轉臉問道：「這首歌真好聽，是誰唱的？」

陸澤楷低頭，唇角彎起一抹淡淡的笑，素錦看到這樣的笑，忽然就想到了昨晚在婆婆家裡看到的那一抹笑，像是哭一樣的笑。

「我也不知道。」好半天，陸澤楷回了一句，隨即轉過身去：「我去洗澡。」

「哦。」素錦答應一聲，也轉身去了另一間浴室，陸澤楷出來的時候，廚房已經準備好了早餐，素錦收拾妥當跟他下樓，兩人坐在餐桌前，一時之間，都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用餐。

素錦覺得說不出的怪異，終究放了杯子，望著面前低頭喝咖啡的陸澤楷；「澤楷，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胡說什麼呢，哪裡有什麼事，昨晚睡的晚，我不太有精神而已。」

陸澤楷很快的答道，說著，還輕輕摸了摸素錦的頭髮，溫柔一笑：「快吃吧，我送你去上班。」

望著他的車子開走了。

素錦無精打採的向公司走去，他每次送她上班，離開的時候都會吻她一下的，這一次，竟然像是有什麼急事一樣，急匆匆就離開了。

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就是不對勁。

可是這樣一種什麼都無法掌控，什麼都不知道的感覺實在是太不好，素錦一整個上午都是無精打採的樣子，趴在自己的辦公桌上，什麼都不想做。

「阿澤，你在幹什麼呢？忙不忙，我好無聊……」素錦編了簡訊按了發送，就等著陸澤楷的電話打來。

過了好一會兒，手機還是一片平靜，素錦眉心皺的更緊，往常她一發簡訊，陸澤楷是必然給她回一個電話過來，然後兩人甜甜蜜蜜的聊上很久的，怎麼這一次，他不理她呢？

難道是在忙？素錦胡亂的想著，終究還是心裡無法平靜，就撥了陸澤楷的電話打過去……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素錦怔然的掛了電話，等了一會兒，又打過去，還是通話中，素錦越發的不死心，隔兩分鐘就打一次，終於，電話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