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不知道為什麼,本是大酷暑的,劉彪卻覺得自己後頸上一陣涼颼颼的。
什麼東西會鑽進牆裡去,除非他不是人,除非他很薄很薄,像一隻宣紙,
段品一略一沉呤:「如果真是這樣,那你豈不是要我挖開你家東廂房的后牆?」
這怎麼得了,聽說里正大人要挖房,一直躲在正屋裡偷聽的朱李氏推開房門沖了出來,急急慌慌跑到段品一面前,又怕失了態,非得扭捏著掖了掖耳邊的灰撲撲的髮絲。
裂開還掛著未乾的鼻血嘴巴硬擠出一抹笑:「大人,挖牆的事萬萬使不得。」
段品一平靜看向她:「哦?難不成牆裡真有個人?」
「不不不……」
朱李氏嚇得兩腿一軟跪到地上:「民婦不敢說牆裡有沒有東西,但是民婦知道一事,鎮子北門外有一窮酸秀才透著古怪,大家都在傳言他修得妖術,來無影去無蹤,他要取一個人的小命簡直就是信手拈來。而且……」
吞吐了一下,這才接著說:「而且民婦心中有個秘密一直不敢說。」
天氣太熱,段品一有點煩了她磨唧,當下一收摺扇起身:「不說罷了,劉彪,準備工具挖牆。」
朱李氏頓時膽顫心裂,挖牆就意味著還要補牆,補牆不得自己掏錢,要她掏錢出來,那等於要了她的命。
「我說我說。」朱李氏忙不迭地招招手:「大人,你近前。」
段品一隻好再次坐回馬紮上,不過懶得近前,朱李氏滿臉血污,渾身跟灰窩裡滾出來似的,他有潔癖,瞧著哪哪都心煩。
朱李氏只好自己跪著爬進他些,然後把手擋住一邊臉,小聲跟段品一說了這樣一番話。
原來朱李氏還是孩童的時候,因為兄弟姐妹多被雙親送到了一個叫做楊家壩的村莊,當時楊家壩那塊長來一個賣貨郎,朱李氏每次都會跟在養母身後去看他賣貨湊熱鬧。
後來等她漸漸長大后就再也沒有見過那個賣貨郎,只到十年前,她嫁到柳絮鎮來。
「那一年我看到人人稱為窮酸的萬秀才時,一眼就認出他就是當年我還是孩童時候到楊家壩里走動的賣貨郎,這到沒什麼奇怪之處,可是奇就奇在,我都這歲數子,從孩童時期到現在少說也得有四十年了,可是人家萬秀才卻一點都沒有變樣,依然是這副三十壯年的樣子,大人,你說這事兒奇怪不奇怪?民女因為心裡害怕,所以從來不敢跟任何要講過。」
今兒為了家裡的房子不被拆,也真是豁出去了,朱李氏話里話內在暗示,或許朱大簡的死跟萬秀才有關係呢?
段品一的臉色有幾分凝結,修眉皺眉:「那按照你的意思,這萬秀才少說也得有七十來歲了?」
朱李氏點頭:「我琢磨著他要麼有保養得當的良方,要麼就是真如外間傳言會些什麼法術,大人,你可聽說過萬秀才可身形如薄紙,任何地方都能鑽得進去,你看我這東屋,呵呵,他若是要從牆縫裡進來,豈不是件易事?」
「這種神力怪亂之事,不可胡言。」
段品一坐直身子。
其實,他內心裡當然不相信這個萬秀才可以四十年容貌沒有變化,無非就是老化得慢一些而已,想芸芸眾生,又有誰能超脫衰老生死。
不過朱李氏的這番話,卻很正功地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沒錯,只是好奇。
段品一打定注意后再次起身,叫劉彪:「你在這時把守著,本官去去就來。」
「是。」劉彪抱拳退到一側。
段品一平了平袍子皺褶,快步走出朱家破小的大門外,正要躍身上馬,想了想,又令劉彪:「把朱雀帶上跟我來,其他人在此守候。」
朱雀被劉彪帶出大門口外后,讓她雙手合十,用麻繩將她手腕處捆了,然後像牽小狗似的在前面牽著。
段品一奇上大黑馬時回頭看一眼,少傾,心中居然有些許憐憫的感覺,他抽下放在馬鞍側的披風走過去,披到了朱雀的身上,將她破破爛爛的衣服擋了個嚴實。
「大人,你……」劉彪呲了呲眼睛,一個傻子而已,值得同情嗎?
段品一揚眉:「少廢話,走人!」
裹上披風的朱雀很不給面子的打了個大大的噴嚏,這披風用花瓣水泡過,她聞多了鼻子一陣發癢。
害得劉彪回頭狠狠瞪了她一眼。
朱雀呵呵一笑,抬起被捆綁的雙手拼攏食指和大拇指,遠遠地伸出去,從視線里框出一個段品一騎著高頭大馬,英姿颯爽的背影。
走出去一段,身後便跟了不少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
「朱雀,犯事了?」
「被大人給抓了,老實交待是不是你殺了你爹爹。」
「呵呵。」朱雀朝著眾人咧嘴一笑。
「啊喲,真是個傻子,這都要拉去砍頭去了還能笑得出來?」
大家七嘴八舌,劉彪時不時回頭大喝一聲:「滾滾滾!」
段品一卻泰然處之,繼續趕路。
突然天空響起一聲驚雷,六月的天小孩兒臉,說變就變,轉眼豆大的雨點子掉落下來。
「大人,到萬秀才家還有一條街的路,不如先找個地兒躲躲雨?」
劉彪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滴。
轟隆隆!
「啊!」
緊隨著又是一聲雷響,朱雀嚇得尖叫了一聲,在她朦朧而混沌的思緒裡面,她天不怕地不怕,就連後娘朱李氏也不怕,可是唯有這雷聲,卻讓她害怕得驚慌失措。
這一慌朱雀本能地雙手張開,她內心裡只有一個想法,躲,躲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都說萬物皆有求生本能,她雖是傻子當然也懂得,只是這大力把兩手一扯開,竟然生生將劉彪綁在她手腕上,而且他還有意多綁了幾圈的麻繩……掙斷了。
人,眨眼就衝進了雨幕中。
只留下地上放著幾截斷開的麻繩和呆在原地的兩人。
「大人。」劉彪驚呆了,這他娘的,且不說她是不是女人,到底是不是人啊,哪來這麼大的力氣。
劉彪抬頭看著呆坐在馬上的段品一,一時拿不定注意了。
段品一壓壓手,從馬上下來,他彎腰撿起一截麻繩,任大雨打濕了青衣官袍,兩眼若有所思地看向朱雀跑去的方向,諱莫如深的表情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