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共聚一堂
次日黎明,那薛大亮引著李鏢師及十餘位弟子出了北門,沿官道匆匆趕往山下,這晚李鏢師思侄心切,雖不及李小豹那般「青絲一了催白怒」,卻也是「悴委神傷滿腹愁」,一夜之間似衰老了二十餘歲,皺眉蹙額,雙目無光,渾渾噩噩的只聽到遠方傳來嗩吶聲響,勒住韁繩,舉目遠眺,見漫天飛舞的黃錢紙下,喪隊徐徐開來,當下催馬奔至近前,撲倒在草棺上面放聲痛哭,引得在場眾人又是一陣心酸。
莫鏢頭好言開導,叔侄二人這才止住悲傷,駢並南歸,待到城下,見另有一干人眾相侯,為首的是位身穿紫色英雄氅,頭系紫色君子巾,腰盤蟒紋寬板帶,腳蹬皂色雲頭靴年,年方不惑,傲骨英風的赤面大漢,鏢局眾人齊聲說道:「總鏢頭。」來人正是岳威鏢局的總鏢頭岳威名。
那岳威名向眾人抱拳施禮,目光掃到*平身上時,眼神中竟閃現出驚愕之色,單單對*平又抱了抱券,這才走到叔侄二人身前,面露惋惜道:「哎……真是天嫉英才,可嘆我『岳威鏢局』從此少了兩位傑出的弟子。」緊緊握住李鏢師雙手,見他老淚縱橫,神色凄苦,又道:「大龍、二虎自跟隨您加入鏢局以來,走鏢過府,遇匪廝殺,立了不少功勞,早已成為年輕一代弟子中的楷模,他們不僅僅是您的好侄兒、好徒弟,更是咱們『岳威鏢局』的好弟子,縱不幸梁摧,卻精神永存……」
*平見他越說越豪邁、越說越激昂,直令鏢局眾人將先時的鬱郁無歡,一掃而光,各個精神抖擻,信心百倍,又見他說道:「李鏢師,我已命人在鏢局內搭設好了靈堂,又去請來神算們的道士做醮,待法事已過,我必當親自主持,將令侄風光大葬,不知岳某唐突行事,可和李鏢師的心意?」心中好生佩服,難怪將個岳威鏢局打理得如此興旺。
叔侄二人更是千恩萬謝,只覺得縱是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岳威名的恩德。
暫且不論如何將兩具屍首重新裝槨,抬入靈堂,超度亡靈,大奏哀樂等諸般喪事。單說岳威名攜莫、吳、金、余、白五位鏢師,邀*平、柳氏兄妹三人來到大廳。
眾人相互見過,分賓主落座,岳威名隨後問起三人的來歷,柳復燃道:「我們兄妹二人住在雁門關的外金沙縣。」
莫鏢師哦了一聲,說道:「可是那有著『大浪淘金忘歸期,一捧黃沙一捧金』美譽的金沙縣?」柳氏兄妹紛紛點頭稱是。吳鏢師卻是大嘴一撇,說道:「不就是一座縣城嘛,勞什子加了這些酸溜溜的零碎兒,讓人聽不明白。」
金鏢師道:「那是淘金者讚譽那裡遍地黃金,只顧得淘金,忘記了回家。」吳鏢師一拍大腿,高聲說道:「嘿,老子當初要是知道了這處寶地,還至於將腦袋瓜子別在褲腰帶上,東奔西走的鬼混日子。」引得眾人哈哈大笑。
柳復燃心中卻想:「乖乖的不得了,幸虧你這個混世魔王不知道,否則的話,那豈不是該倒大霉啦。」可見到吳鏢師虯髯勝火,眼大如鈴的兇惡模樣,也不敢貿然出口。
唯有*平眼望大廳,心緒難寧,想若是那老賊郭槐未曾殺人放火,齊叔與自己多半會生活在這裡,又想如果當初爹娘修仙未果,一家人開開心心的過日子,便是破瓦寒窯,食不果腹,也強過自己孤苦伶仃的四處漂泊,神馳之際,聽岳威名又道:「那這位趙小英雄,又是哪裡人士呢?」忙回道:「哦,晚輩李家鎮人士。」
岳威名點了點頭,似乎若有所思,但閃念間又恢復如常,說道:「昨日我聽薛大亮講,那兇手似乎非我族類?」*平便將以往的經過複述了一遍,余鏢師道:「沒想到數年前那件荒誕不經的傳聞,竟會是真的。」金鏢師「哼」了一聲,說道:「天象異變,妖禍四起,朝綱不振,民不聊生,卻與那皇帝老兒逃脫不了干係。」
吳鏢師更是怒火中燒,霍然站將起來,高聲罵道:「他奶奶的,當皇帝的沒他媽一個好餅,只知道吃喝玩樂嫖妃子,卻不顧百姓們的生死……」岳威名攔住話頭,斥道:「吳鏢師,休得胡言亂語,常言道:『國不可一日無君,家不可一日無主』,無君則國破,無主則家亡,皇帝若真如你說的那般昏庸,我北古國的大好河山,豈不早就淪陷敵國之手?」
吳鏢師扼腕嘆氣,青著臉回歸了本座,金鏢師道:「總鏢頭所言極是,只是自皇帝頒下『禁武令』之後,刀兵四起,生靈塗炭,黎民百姓苦不堪言,似乎有違列位先王的遺訓,只怕長此以往,外憂內患,國將不國呀。」
*平想起武家村的遭遇,胸中也是憤憤難平,剛欲言語,只見白鏢師起身笑道:「總鏢頭,您看看咱們只顧在這裡捕風捉影的胡亂猜疑,卻忘了三位小英雄整夜未眠,真是有違待客之道呀,來來來,先去拾到出三間上房,有什麼事情明日再談也不遲呀。」
岳威名蹙眉略展,說道:「還是白鏢師心細。」隨後親自相送,三人一覺醒來,已是下午時分,先到靈堂拜祭死者,后按邀赴宴,岳威名居中而坐,左首上賓位坐的是*平,右首坐的是柳氏兄妹,吳、金、余、白四位鏢師下方陪同,酒席上杯盤羅列,珍饈美味,好不豐盛。
眾人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柳復燃道:「總鏢頭,不知那閱微樓和您這岳威鏢局可是一事?」見岳威名點頭稱是,大喜道:「我聽說那裡有一道『紅燒魚』,做的外酥里嫩、美味可口,不知可有此事?」
岳威名笑道:「若是小英雄愛吃,一日三餐,頓頓不少。」*平道:「如此甚好,正好將我欠的那六頓紅燒魚給免了。」
柳復燃道:「橋歸橋、路歸路,咱們一碼歸一碼,就算總鏢頭請我吃上一百零八條紅燒魚,你那六頓也是能不可少的,等日後咱們到了別的地界,你再還賬也不遲呀,縱然做出來的味道不及閱微樓香甜,大不了多請幾頓,找補找補也就是啦。」一言甫畢,逗得眾人哄堂大笑。
眾人把酒言歡,其樂融融,暢談奇聞趣事,卻再未提「禁武令」的隻言片語,直喝到月上三桿,方才散去,*平回到寢室,梳洗已畢,剛欲上床休息,卻聽門外傳來腳步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