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初學劍譜

莫鏢師道：「不出總鏢頭所料，那丁家三隱果然居心叵測，暗地中放出謠言，說是小豹勝之不武，若他全力施展開《千葉劍法》，便是將咱們整個岳威鏢局捆在一起，也未必是其敵手。』弄得現在滿城風雨，人人難安。」

岳威名思索片刻，道：「那有沒有查到這丁家三隱現在何處落腳？」見莫鏢師道：「我已撒下人手挨家挨戶的去查了，只要他們還在城中，明日一早定有結果。」當下雙眉緊鎖，喃喃自語道：「但願如此。」

話音甫落，只聽得院中步履跫跫，隨即有人問道：「總鏢頭在嗎？」莫鏢師沖岳威名抱了抱拳，悄然從後門退出，岳威名這才起身相迎，只見金鏢師手持捲軸，笑容可掬道：「總鏢頭您說怪不怪，昨晚我帶著幾名弟子正在巡班，忽見有紫氣排於牛斗之間，我想那皇帝沉迷聲色，親佞遠賢，怎麼天上會有祥瑞之兆？不料來到紫薇軒外，竟是看到您與趙小英雄月下結義，心中恍然而釋，便一時心血來潮，回到房中畫了出來。」說著，將捲軸徐徐展開，只見筆意清潤，墨彩淋漓，形似三分，氣韻猶生，好一副《月下結義圖》。

那岳威名伏案而觀，不住的讚歎，但聽得金鏢師道：「這幅畫中尚有一處不足，在下思前想後，總覺得唯有總鏢頭您才能補救。」這才發覺整張畫幅竟竟是未落半字，便道：「多謝金鏢師美意。」略加沉吟之後，挽起劍袖，揮毫潑墨，在上款處寫首題跋：「勁風隨虎步，雲涌伴龍行。與弟結高義，方知不枉生。」古人多喜謙卑，以顯清雅之風，詩中的「勁風」、「雲涌」二詞，自是代指岳威名了。

金鏢師拍手讚歎道：「這真是字如其人，鳳翥鸞回之間，卻不失虎躍龍騰之勢，端的令在下欽佩不已。」見岳威名搖了搖頭，莞爾道：「人貴有自知之名，我這兩筆草字，若放在那塗鴉小兒手中還算入目，但在金鏢師面前，卻是班門弄斧了。」便道：「總鏢頭過謙了，倒是這幾日早晚露重，須得尋一處通風避光的地方掛起來散散潮氣。」

岳威名想起昨日剛將趙將軍的畫像贈予義弟，今日便得了這副《月下結義圖》，不可不說是機緣巧合，當下提起畫軸，凌空比對，說道：「金鏢師，您看此處合不合適？」

金鏢師道：「再合適不過，只是在下恍惚記得，趙將軍的那副畫像原本是掛在此處，不知……」見岳威名打斷道：「金鏢師，昨日《千葉劍法》昭然一事，可曾聽說？」便也轉開話頭，說道：「在下早已耳聞，現在街頭巷尾人人都在議論此事，只怕江湖從此再無安寧。」

岳威名長吁了口氣，心中暗思：「如今我北古國內憂外患，若是連江湖也再起風雲的話……」

再說那*平回到房中，獨自坐在燈前，想起昨夜與岳威名結為金蘭兀自激動難眠，他年少歷淺，至於《千葉劍法》能否引來江湖風波，卻難以參透，閑來無事，便掏出了那本《紫薇劍譜》，見第一頁赫然書著「意勝於形」四個正正方方的楷書。

他心想：「齊叔常以『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這兩句詩詞來對比習武，只要招數會得多了，自然可以駕輕就熟，乘隙而入，但這劍譜卻是反其道而行之，倒是怪得緊了。」可他哪裡曉得，真正的習武之道在於內外兼修，譬如那百尺危樓，若無紮實的根基深埋於地底，任上面雕梁彩繪、朱甍碧瓦裝飾的富麗堂皇，終難逃斷壁殘垣之噩運，只不過他經脈奇異，正如危樓落於沙土，齊叔卻也是無可奈何而為矣。

*平疑惑之餘，翻到了第二頁，見上面用「金文」書著一首古絕，這「金文」筆道肥粗，彎轉頗多，猛然看去，仿若三十二個問號，發人深省。詩文如下：

昔年礪劍紫竹林，斂氣韜鋒卧室吟。

今日臨別相贐贈，願君拔劍先問心。

——《亮劍何為》

但凡修練武術，無論是口口相傳，還是有書可鑒，在或是內家心法，外家功夫，必有相關文字或是圖形以供後人研習，*平雖於武學知之非淺，卻也從未聽說過像《紫薇劍譜》這般怪異的秘笈，慢說是畫著一招半式，就連內息自調的法門也是隻字未提，心中費解，轉而又向後幾頁翻去，除詩詞與字體有別之外，依舊毫無所獲，倘非*平早知真像，多半會以為是哪位窮酸秀才寫的幾首打油詩呢。

百思不得其解之餘，*平驀地里想起那四個用楷書寫得「意勝於形」，這四字既放在開篇，難不成會是劍譜的要旨？否則後文如何皆是一首一首的七律呢？然而這個「意」字又究竟代指什麼？他邊沉思邊將劍譜翻到了第二頁《亮劍何為》，逐字逐句揣摩起詩詞中的含義。

其時蠟燭久燃，燈芯漸長，火光跳動，忽明忽暗，*平突自覺得那些曲曲折折的筆劃，彷彿像是通了靈性，在紙上追逐嬉戲，不多時竟躍出紙面，飛向天空，*平意隨神往，御之以高風，沐之以曦光，彩霞相伴，白翎共翥，端的是舒怡非凡。

神遊天外之際，只聽得陣陣琴音飄入耳畔，婉轉悠揚，如人傾訴，眼前的雲霧漸漸散去，但見幽篁曲徑間，一位鶴髮老者撫弦而吟，唱得正是那首《亮劍何為》，待唱至最後一句「願君拔劍先問心」，七弦已止，餘音未歇，細細品嚼，卻是從琴內傳將出來，隨著鏘然之聲大作，老者竟是從裡面拔出了紫薇劍，緩緩的撫摸著劍身，憐愛之情，不勝言表，過了良久他終究抬起頭來，眼中露出慈愛而又堅毅的光芒，語重心長道：「今日一別，再聚茫茫，臨行贈劍，好自為知。」言畢，決然將紫薇劍贈予了一位英姿颯颯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