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醉酒鬧議事堂
寂靜深夜，百無聊賴，河東城的集市相繼落幕，融入黑夜，了無人煙。
邦邦邦！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巡夫敲起梆子，沿著河東城走街串巷，鳴警示人，直至行走到玉泉山脈腳邊，看見蘇府牌匾，這才迴轉身形，原路離去，不敢驚擾府中。
月色朦朧，白光擇位而落，將整個蘇府籠罩其中。
府內燈火闌珊，從首至尾延綿數里，院落一間挨接著一間，緊密相連，形成一條夜幕中的燈光長龍。
「老爺，心口還疼嗎？」蘇元禮大院中，呂婉輕柔的將茶碗放在桌子上，碗中還剩下一碗底的湯藥。
她是一位極其普通的女子，相貌平平，身形因為常年養尊處優而變得有些肥胖，但一身珠光寶氣仍舊掩蓋不住她本身的高貴氣質。
此女正是蘇元禮的夫人，二子蘇賢的生母。
「好多了婉兒，這些年多虧有你在我身邊啊。」蘇元禮溫柔的將呂婉拉在身邊坐下，含情脈脈的看著她。
呂婉半抬衣袖，笑不露齒道：「老爺說的哪裡話，婉兒不過一介柔弱女子，只能做些端茶送水的活，與老爺整日勞心儘力操持家族相比，根本算不了什麼，能夠在生活起居上為老爺分憂，乃是婉兒的榮幸。」
「哈哈哈，婉兒真是懂事。」蘇元禮開懷大笑，拉著呂婉的柔荑輕輕撫摸。
其實蘇元禮現在雖然年事已高，但他的容顏因為修鍊的緣故依舊紅潤光澤，看不出半點是一個已過甲子的人，他的容貌本身就很英俊，此時笑起來容光煥發。
呂婉一臉滿足痴情的看著他，二人四目相對。
就在這時，扇門外傳來低低的聲音，大管家蘇福在外面呼喚道：「老爺，除了三公子以外，其他的人都在議事堂，就等您了。」
蘇元禮聽到聲音，收回深情的目光，皺起眉頭，想要說些什麼，但還是沒有開口，對著門外的蘇福說了聲知道了，又看向呂婉：「婉兒，我現在還有點事需要處理。」
呂婉懂事的點點頭：「老爺儘管去吧，院中一切有我。」
蘇元禮對呂婉非常放心，輕輕鬆開她的柔荑，邁步出了屋。
等蘇元禮蘇福二人離開，呂婉緩緩站了起來，將房門推開，看著二人遠去的背影，柔情似水的目光漸漸變得凌冽，與剛才在蘇元禮面前時的溫柔判若兩人！
......
「看來我的猜測果然沒有錯，那看似死地的岩海才是唯一的出口。」蘇謀這時已經從六指傳承里出來，身處寒玉竹林中。
「這也就解釋了六指既然專門為我留下了傳承，卻又為何會在第一關布置如此高難度的天梯，形成一個十死無生的局面。原來無論我能否夠通過這百層階梯都不會死，只要我掉下岩海，就能出去。」
「這裡，還有六指想要考驗我心性的成分，如果我沒有勇氣投身岩海，就會被傳承地困死，只有先置身死地，才能獲得生機！」蘇謀洞若觀火，心裡通透如明鏡。
「置死地而後生，這才是第一關的真正考驗吧！」蘇謀冷笑。
六指琴魔和他有著共同的目標，在陣營上是保持一致的，算是朋友，現在六指琴魔修為高達七品，蘇謀不過只一品，二人之間的差距可謂天地懸殊，朋友之間也是要講究門當戶對的，實力本身就遠不及六指的蘇謀，如果再丟失了曾經那份置死地而後生的勇氣，那麼就根本不值得六指琴魔傾注心力的去幫助，被困死在傳承地也是活該，魔道之間的友誼普遍都很殘酷。
「目標我始終都不會改變，直面死亡的勇氣我更不會缺乏，六指，我期待與你的再次相見，到那時，把這個世界攪的天翻地覆吧！」蘇謀眼中閃過一抹癲狂之色，這是他作為魔道中人的覺悟！
這一次從六指琴魔傳承中出來，幻境便沒有再困擾著蘇謀，他趁著夜幕掩蓋，按照原路徐徐返回。
回去的路途中，蘇謀邊走邊想到。
「我資質暴漲到九重靈的消息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府中上下所知曉，屆時，我就會成為人們的關注點，再想像這般肆無忌憚的來探索六指傳承可就不容易了，必須得煉製一種可以隱藏蹤跡的靈器。」
蘇謀本身的打算是來到蘇家儘快的提升修為，以最短的時間湊齊一套攻守兼備的靈器便離開蘇家。
以他九重靈的資質和蘇家三公子的身份以及蘇元禮的庇護，這個目標很快就能實現。
但現在他發現了六指傳承，側重點也發生了變化。
六指琴魔為蘇謀留下的傳承設立的比較精細，從天梯關卡就可見一斑，他要想完全探索，不是短期能夠做到的。
目前他還得先著手煉製一些能夠隱藏身形的靈器，方便探索傳承。
暗夜籠罩著蘇謀的全身，他極速向蘇家奔跑，這一次很順利，沒用多久，他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剛進院中，一位少年就火急火燎的衝到他的面前，急忙道：「三公子，你可算回來了，大管家都在此等候多時了，之前沒有看到你人，現在又回去了。」
這位少年是蘇謀院子里的僕人，大管家蘇福的等待令他如坐針氈，現在看到蘇謀回來，總算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股腦的將之前所發生的一切全部傾吐出來。
蘇謀聽完，微微詫異了一下，然後沉穩道：「大管家可有交代是何事？」
「恩...」少年想了一會，回答道：「什麼事情大管家倒是沒說，不過有件事情三公子你還不知道吧，族長大人今天和幾位部使大人出去過，那陣仗，我在蘇家這麼久都從未看見，等他們回來時，族長大人就受傷了，現在整個府中都已知曉！」
蘇謀故作吃驚的表情，心中一片冷靜。
「蘇元禮和蘇家的幾位部使出去，應該是去了天魔山，在昨夜聽到我身上的巨變時，他就已起了疑心，前去探索也是必然的，只是怎麼會受傷？」
蘇謀覺得有些奇怪，接下來他在腦海里仔細琢磨起來。
「蘇元禮修為高達四品，能夠傷到他的人在凡界已是鳳毛麟角，更何況還有蘇家諸多高強靈者一同前往，能夠傷到四品靈者的人，本身的修為也不會低於四品。」
在靈界，靈者之間越級戰鬥，並將修為高的一方傷害到是何其困難的事情，這一點蘇謀活了千萬年，深有體會！
「會是吳家么？吳家的吳天就是四品靈者，這樣一來也就說的過去了，吳家的勢力較蘇家相比，還要略微強勢一點，如果他們也去了天魔山，兩家之間必會發生爭鬥，蘇元禮受傷就不奇怪了，想必他們也是看到了昨夜的天地異象，前來查探。」
想到這裡，蘇謀深深的嘆了口氣。
「唉～血月輪迴終歸是神技，神技的威能放在凡界著實太過於強大了，江南其他大家族勢力應該也看到了昨夜的異象，只是距離天魔山路途尚遠，鞭長莫及，否則我這剛一重生，就要引發一場血雨腥風！」
蘇謀通過僕人的話，很快就將整件事情的原委推斷出來，更讓他篤定了六指琴魔的傳承決不能讓其他人知曉，今後探索必須得萬分小心！
這些念頭在蘇謀腦海里閃過，不過是短短的幾秒鐘，然後他回過神，對僕人道：「我知道了，父親受傷我得去探望一下，你先下去吧。」
「是，三公子。」僕人將事情交代清楚，心中大鬆一口氣，漸漸退下。
蘇謀一個人回到房間，望了望窗外的朦朧月色，嘴角輕輕一挑，將桌子上的整壺蘭花醉一飲而盡！
蘭花醉的酒勁剛猛且渾濁，一壺下去，蘇謀肚子里彷彿有萬千刀劍划割，喉嚨里似火焰燃燒！
「啊～」蘇謀吐出一口濁氣，酒精的麻痹漸漸湧上大腦，將他整個人帶動的搖晃起來，走道歪歪斜斜，人影三疊。
......
議事堂
蘇元禮坐在最裡面的主位上，在他左右手兩邊，排出兩條一字形的座椅，都已坐滿了人眾，人滿為患。
堂中的每一個人，要麼在蘇家位高權重，要麼是後起之秀，少年英豪！
蘇元禮端直身體，目光掃視下方一圈，輕咳道：「諸位可知道今日我為何要去天魔山嗎？」
話音落下，堂內沉寂了一會，一位仙風道骨的老者率先開口。
他一身寬薄白袍，無風自動，上綉流雲朵朵，仙鶴齊鳴，腳底帆布白鞋，前窄后寬，手裡一桿清揚拂塵，纖塵不染，整個人從頭到腳一身雪白，一副世外高人模樣。
此人就是禮部使蘇道清。
「天魔山本為萬年前仙魔大戰的地方，留下的仙奇痕迹數不勝數，許多人間罕見的天地至寶都曾時有出現，不過時至今日，都已乾涸枯盡，族長大人今日再探天魔山，恐怕是知曉了什麼辛秘吧？」
蘇道清一番話，將堂中所有人的疑問統統道出。
在場的人里，能混到今天這一步，沒有一個愚蠢的，他們自然不會相信蘇元禮只是一時心血來潮，就勞師動眾的前往天魔山，更何況昨夜的異象，也說明了些許問題。
蘇元禮點點頭，朗笑道：「道清族老問的好，今日將大家聚集到這議事堂，正是要說明此事！我三子蘇謀，靈資低下，性情頑劣，諸位心裡都很清楚吧。」
眾人俱是一愣，沒有想到蘇元禮原本在天魔山一事上探究，卻為何會突然問及蘇謀，不過一提到蘇謀，眾人無不皺眉，對這個品性不堪的少年深惡痛絕，如果不是礙於族長蘇元禮的顏面早就破口大罵了，他們認為蘇謀這樣的人根本不配為蘇家的族人！
最後還是蘇道清耐得住性子，他不愧是禮部的權首，教物育人方面，他是為人師表的典型模範，蘇家對靈者的培養，族規的教育，都要經過這位禮部大人之手。
「三公子年紀尚小，小孩子總有些調皮罷了，但是靈資低下，卻是上天註定，無法更改，不知此事與天魔山有何關聯？」
說到這裡，眾人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蘇元禮笑答道：「靈者從出生開始，靈資的高低就已經註定，開靈之後確實無法改變，不過要是得到了某種機緣呢？比如說天魔山的傳承！」
「嘶...」眾人聽了此話，紛紛倒吸一口涼氣，眼裡精芒乍現，念頭此起彼伏。
「難道說...」蘇賢有種不詳的預感，似乎明白了什麼，剛準備開口，就直接被蘇元禮打斷。
「謀兒二重靈的資質大家都已知道，可是在今日我查探他的靈體時，卻突然發現他的靈資居然暴漲到了九重靈！正是昨夜天魔山異象后所發生的事情。」
「什麼！？」蘇賢心中一震，腦袋裡猶如五雷轟頂，嗡嗡鳴響。
蘇賢作為蘇元禮的二子，是蘇家未來繼承人的熱門人選，他的競爭對手裡就有蘇謀的一份！
原本長子蘇達就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對象，現在又出了個九重靈的蘇謀，他的處境也變的雪上加霜。「該死，這小子什麼時候...」
「所以在今日，我才會帶你們去天魔山啊。」蘇元禮悠悠道，將真相解釋清楚。
眾人恍然大悟，一時間都是沉默不語。
「蘇家的格局，因為此子又要發生改變了！」
「哼，蘇謀？一個紈絝也想爭權？」
「好一個九重靈，蘇家的未來更加撲朔迷離了。」
「達公子已是人中之龍，天縱奇才，三公子如今也有如此潛力，蘇家可真是前途無量啊。」
人們各懷鬼胎，蘇謀還沒開始有所行動，就已經被惦記上了。
靜默中，蘇道清哈哈大笑，直接站了起來，拱手道：「恭喜族長大人，蘇家又添一猛虎啊！」
蘇道清身為禮部使，為人處世之道圓滑無比，他最先反應過來，向蘇元禮道賀。
此話可謂是一語點醒夢中人，眾人紛紛站起身形，向蘇元禮祝賀，同時為蘇家「大書特寫」，「添筆加墨」。
就在這時，議事堂的門突然被打開，蘇謀的身形顯露在眾人的視野當中。
「呃...隔～」蘇謀打出一個酒隔，步伐搖搖晃晃的朝前走去，一臉通紅。
隨著蘇謀的出現，整個議事堂里都瀰漫著一股酒香味，蘭花醉的香氣飄散在堂中。
作為人們談論的焦點人物，蘇謀一出現就引來了無數火熱的目光。
場面瞬時一靜！
「這個蘇謀，又飲酒至醉，還擅闖議事堂，真是膽大妄為。」
「哼，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議事堂乃族中要地，私自擅闖者會被記入族中黑名單，一生無法擔任家族中的任何職位，這下有他好果子吃了。」
眾人小聲嘀咕著，心裡厭惡到了極點。
蘇賢嘴角一挑，皮笑肉不笑的道：「原來是「天才少年」來了，我還以為是哪只不長眼的老鼠溜進來了呢。」
眾人心中一笑，很樂於見到這倆兄弟之間的你掐我斗，紛紛準備著看一場好戲。
蘇謀冷哼一聲，對蘇賢話里的冷嘲熱諷之意毫不在乎，蘇謀乃是器靈附體，活了千萬年，區區言語間的擠兌根本無法波動他的內心，同時，蘇賢的話外之意，他已聽出來了。
這議事堂里的人，哪個不是掌管蘇家一方權柄的人物，他蘇謀一個乳臭未乾的毛孩有什麼資格來這裡？
蘇謀冰雪般冷靜，筆直朝前走了過去：「之前父親派大管家蘇福前來呼喚，孩兒在外多飲了幾杯，沒在院中，現在遲來一步，若有打擾，請父親見諒！」
蘇謀已經知道了蘇元禮派蘇福前來是召自己入議事堂議事，這些都是呂婉告訴他的。
蘇謀喝完蘭花醉，先是去了蘇元禮的院落，準備探望蘇元禮的傷勢，卻發現蘇元禮不在，便直接尋到了呂婉，呂婉聽到了之前蘇福和蘇元禮的對話，自然知道一切。
堂中的人聽完蘇謀的話，齊刷刷的將目光投向蘇元禮，似乎在向蘇元禮詢問。
蘇元禮點了點頭，為眾人解答了疑問：「謀兒的確是我召來的，既然來了，就坐下吧。」
眾人聽到這話，一陣失望，原本想要藉此機會刁難一番蘇謀，現在看來卻是無法在此事上大做文章了。
眾人紛紛落座，火爆的氣氛旋即變得平靜下來。
蘇元禮抬了抬手：「好了，現在人都到齊了，正好我還有件事要宣布。」
眾人目光一轉，側目傾聽。
「從今天起，蘇謀重新進入學堂，接受靈者學業，不得有誤！」
蘇元禮向蘇謀看去，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心裡想到。
「謀兒，以前你靈資不足，從小便沒了母親，靈者學堂的學生都對你冷眼相待，挖苦嘲諷，導致你不願去學堂學習，今日，你靈資一飛衝天，再無人瞧不起你，為父也可以安心的送你去學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