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我熱愛著腳下這片土地
「那不行...」我根本就沒考慮，直接搖頭:「您一直教導我，人無論走到哪個程度，都不能忘本。落葉都盼著歸根，更何況是人？我要是把戶口遷到別人家去，那豈不是背祖忘宗？不行，大不了我不買這個房子了。」
阿公聽到我這話，渾濁的眼眸閃過一絲欣慰，嘴裡卻呵斥道:「胡鬧，別人盼都盼不到的機會，你要是敢這樣放棄，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我也不想啊，可現在能怎麼辦？」我面帶苦笑的看著他:「阿公，我是真的沒想到會這麼麻煩，要不然我指定不會有這個念頭。」
「路是人走出來的，活人還能讓屎尿憋死不成？」阿公雙手中拐杖一剁地，雙眼一瞪:「辦法也不是沒有，找個人結婚。在你三歲村裡等級戶口的時候，你戶口本的年齡就多記了五歲，當年本來是想讓你可以多分一畝地，可誰知...算了，這事不提也罷。按照國家規定22周歲結婚，已經具備戶口獨立的資格，所以你現在只要找個人結婚，一切的問題就都能夠迎刃而解。」
在農村，戶口歲數多記少記，這都是正常不過的事情。畢竟十幾年前的法律並不是很完善，存在著很多漏洞。另外，十幾歲結婚的人也多，用村裡流傳下來的老話，只要只懶能硬，就可以娶某。
所以聽完阿公這話，我並不覺得奇怪，可讓我頭疼是，我去哪找個渣畝來結婚啊？
看到我一臉為難的樣子，阿公眯著眼睛笑問:「你覺得雨燕如何？」
「阿公，你不會是讓我娶她吧？」
「怎麼，你不樂意？」
「我哪能不願意啊！」我苦笑著把跟雨燕的事情說給他聽，完了之後嘆道:「現在不是我不願意，而是她太在意我們村裡流傳的老話了，風俗害死人啊！」
「她的選擇並沒有錯...」阿公一臉嚴肅的點頭:「這說明雨燕是個明事理的人，拋開風俗不說，光是她那個寒病，就足夠讓你耗費所有，甚至拖累你一輩子。所以她選擇離開你是正確的，但是呢...」
說到這裡，阿公停下來，沉默幾秒后，目光炯炯的盯著我:「狗子，你給阿公一句話，是不是真非雨燕不可？」
我聽了，重重一點頭:「嗯，她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好的女人，用你教我的來形容就是，賢良淑德，蕙蘭心智。要是能娶她做某，絕對我是我今生最大的造化。我也不在意她的寒病，況且這病又不是治不好，不就是錢嘛，我才十六歲，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掙錢，只要不死，我就不會放棄她。」
「就算是因此耽誤到你的前程也在所不惜嗎？」
我笑著搖頭:「向我這種一沒學歷，二沒技術的人哪來前程？阿公，既然你這樣問我，那我也問你一個問題吧。」
「你這小狗子出去幾個月倒是學滑溜了！行，問吧。」
「阿公，要是讓你回到十七歲，有一個跟雨燕一樣優秀的女人深愛著你，你也深愛著她，然後突然有一天，有這麼一個人拿著一百萬放在你面前，要你離開心愛的女人，你會怎麼選？」我不知道一百萬是多少，擺放到眼前又能有多高，但我心中卻有一個答案。
阿公聽完后沉默不語，許久，只見他笑著點頭:「好，我已經明白你的心了。到那邊睡下，然後明天回澄海去，剩下的事情交給我。」
「阿公，你指的是...」
「還能是什麼？當然是雨燕還有戶口本的事情，放心吧，小燕子昨日才打電話給我，基本的情況她都跟我說了，當時我就再想，我葉仁德教出來的孫子，絕不是那種見錢眼開的沒良心之徒。事實證明，我並沒有看錯，你比你父親強多了。」
阿公這句話讓我愣住了，我怎麼也沒想到雨燕會打電話給他，並且會把我們之間的事情跟阿公講，更讓我沒想到的是，阿公會給我這麼高的評價。
一時間，心中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涌動著，這種被人認可的感覺，讓我本來疲倦的身心煥起一股衝勁。
「您要是聯繫上她，幫我捎一句話，我葉秋水這一生只娶她葉雨燕一人，只要她願意，別說她有病在身，就算是躺在床上，我也會照顧她一輩子。」
這不是我衝動之下說出來，而是我對雨燕的感情，以及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才敢說出口。因為我有信心照顧好她，更有照顧她一輩子的打算。
「大話誰不會說，得用事實證明，知道嗎？」阿公淡聲說道:「而且，你以為結婚很容易？就算雨燕同意嫁給你，可你想過她父母嗎？彩禮什麼的，你現在能拿出多少？」
一聽這話，我把口袋裡的四千塊全部拿出來，放在八仙桌上:「阿公，我現在就剩下這麼多了，不過您放心，只要再給我兩個月，我一定給您拿三萬塊錢回來。」
聽著我這錚錚有力的話，阿公楞了楞，目光從桌上的錢移到我臉上，凝聲問道:「雨燕只跟我說過你開了間小作坊，接幾單電子產品，現在這年頭錢都這麼容易掙了嗎？而且你拿三萬回來當彩禮，買房子怎麼辦，雨燕買葯又怎麼辦？狗子，阿公把話跟你挑明，非法的事情咱們不做，你要是敢碰一下，我就敢用手裡的拐杖敲斷你的狗腿。」
「您想哪去了？」瞅著老爺子手裡拄著的荔枝木拐，我心裡有些發怵，連忙解釋:「事情是這樣的，雨燕離開后，我之前合作的那個老闆，她在總廠接了一批更大的單子，每架遙控飛機給我的價格，也從3.5提升到5塊錢，拋開工資和吃住費用，我估摸著可以凈掙2.3塊這樣子...」
經過我一番解釋，阿公臉色才緩和下來:「你也算熬出頭了，短短几個月取得別人一輩子都不一定能做到的成就。不過接下來你的路依然不好走，至少雨燕就得耗盡你一半所得，還有房子...算了，這事你既然已經決定，我也懶得再說。把錢收起來吧，彩禮的事情等我過兩天去跟耀明兩口子談完再說。」
我點點頭，伸手拿起錢，數了一千五齣來裝兜里，剩下的放回桌面:「阿公，狗子現在雖然能掙錢了，但又不能陪在您身邊盡孝，這錢您拿著買菜，這樣就不用伸手向那人要錢過生活，等我那邊的房子弄好，再把您接過去。」
「拿回去，你現在事業剛起步，處處要錢。再說，我是他爸，伸手跟他拿錢怎麼了？這是他應盡的責任。」
「可你每次跟我后媽拿錢，她是什麼嘴臉？」我有些激動:「那種面目可憎的樣子，罵您老不死的毒話，我這輩子都忘不了。阿公，既然他都不管了，您又何必拿自己的臉面去給人吐口水？聽我的，把錢收著，況且我現在也不差這幾千塊。」
「你跟我放風呢？吹牛也不打草稿，還不差這幾千塊，毛都沒長齊，就學人暴發富啊？我告訴你，要是敢沾上這種惡習，這拐杖可不念你是我孫子。」
「那不能，我可是那個鐵骨錚錚，打過小鬼子，又是鄉村最有文化，葉仁德的孫子，怎會有地主的惡習！」
「滿嘴鬼話，我要是真有這本事，也不至於連自己的兒子都教不好了！」阿公嘆息一聲，落寞的起身往小木床走過去:「不說這些了，把錢收起來，然後睡一覺，明天就回去澄海吧。」
我看了看牆壁上的老時鐘，已經九點多，當即搖搖頭:「既然您說一切交給您辦，那我也不待著了，正好這個點還有車返回澄海，我現在就走。至於錢，如果您不收著，以後我該用什麼身份走進這個門？您別瞪我，這事我說了算。行了，我走了...」
說完這話，我轉身出門，馬不停蹄的向村頭走去。雖然很累，但我依然堅持離開，因為這片土地，我是真的不想多待一刻！
並不是我不熱愛它，相反我比誰都眷念這裡，之所以不想呆，只是因為這裡有讓我痛恨的人。
我怕倒霉會突然碰上，所以只能加快步伐，直至來到國道上，這才暗鬆一口氣。剛好有一輛前往汕頭的車開過來，氣喘吁吁的我直接上車，望著只有幾個人的昏暗車廂發起呆。我想著阿公能不能說動雨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