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原以為是幸福
回到廠里已經是下午四點二十分，李翠姐正在準備晚飯，我看到阿春正在逗弄小清荷，也就是李翠姐的女兒。連忙走過去，把昨天買的糖果拿給小清荷，哄她到屋裡去玩，然後看向阿春:「具體情況跟我說說。」
「對五金這塊你了解多少？」阿春先是問道，然後不等我回答，又接著說道:「五金就是，金、銀、銅、鐵、錫。我們組裝遙控飛機的錫條，還有螺絲，銅線，這些都是屬於五金的範疇。」
我點點頭:「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雨燕有一本書就是關於五金方面的解釋。你直接跟我說，對方提出什麼樣的條件？」
「既然你知道五金，那就應該明白，製作五金需要機器吧。」阿春說道:「五金公司不提供機器，他們負責派出單子，按照他們的需求做單，所以機器得我們自己投資去買。」
頓了頓，他又接著說道:「這位黃經理，是五金實業的一個業務承接經理，專門負責對外這一塊。他的要求很簡單，按照他指定的地方去買機器，然後他就會給我們單子。」
我聽完沉默幾秒，然後抬頭看向他:「能約他出來見一見嗎？有些事情當面談比較好一些，至少我得知道需要投資多少，他又會給我哪方面的單子？這些我都需要了解后，才可以下決定。」
「這是當然，畢竟我跟對方也不是很熟，這也是通過朋友介紹認識的，所以了解清楚點好。」
「嗯，吃完飯你看看能不能先跟對方約一下見面時間和地點。」
「好。」
吃完晚飯後，阿春就去找黃經理，我則在廠里等候消息。
直至凌晨十二點，阿春帶著一身酒氣回來，看到坐在門口等候他的我，立即笑道:「哈哈...阿秋，今晚這兩百塊錢花的太值了，我跟你說那個禿頂經理承諾給我們螺絲的單子，而且你知道每斤多少錢嗎？一塊錢，一塊錢一斤螺絲，這在市場上絕對算得上高價了。以每台打頭機的生產速度，如果我們進兩組打頭機和搓牙機，生產五號螺絲，一天兩千斤完全不是問題！」
我聽著他這興奮的語氣，心中也大為激動:「黃經理真的這樣承諾我們？」
一斤一塊錢，聽起來看似有些低，但這是走量的產品，可不是單個計算。一旦量堆積起來，絕對是一筆驚人的數字。
一天兩千斤？絕對不止這個數量，當然前提是機器得多。只是每斤給的價格這麼高，對方公司賺什麼？這其中會不會有詐？
「嗯，不過具體還需要你明天親自跟他談，而且黃經理還說了，明天帶我們去他們公司旗下的一間加工廠參觀。」
一聽這話，本來還擔心是個騙局的我，當即心頭大定，直接拍板明天跟這個黃經理見面。畢竟能夠帶人去他廠里參觀，表明他就不是一個騙子，哪有騙子帶人去認家門的啊？
況且我也沒得選擇，這才幾天，因為沒產品可以做，小欣那班姐妹已經鬧翻天了，要是再多等幾天，這些人怕是都收拾行李離開咯。雖說這跟我沒關係，但不管怎麼說，都是外地來討生活的，要是有能力幫，自然不能放任不管。
接下來我跟阿春談了大概有兩小時，等他回房休息，我也上樓。仔細構思起明天見到黃經理后該怎麼開口，腦海里不斷模擬和組織語言，迷迷糊糊的就睡過去了。
第二天，我早早就起來，照常鍛煉半個小時身體，然後穿上我那套西裝，這讓我看起來比較成熟穩重一些，然後跟著阿春出門，前往跟黃經理約定的地方。
客車在壩頭停下，然後坐三輪車到塗地，在村尾一間破舊的石條鐵皮廠房門口見到了黃經理。
矮個子，胖嘟嘟，禿頂，這就是我對他的第一印象，面容看起來忠厚，這也讓我少了几絲戒心。
「阿春，這位是？」黃經理疑惑的指著我。
阿春見狀連忙解釋:「黃經理，這是我老闆葉秋水，您別看他年輕，但實力絕對夠跟您合作。」
我一聽連忙伸出手:「您好，黃經理。」
「葉老闆，您好...」他把手裡的大哥大放到左手，然後伸出右手和我一握，咧嘴笑得眼睛都眯了:「一直聽阿春說他老闆如何了得，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確實年輕有為！不過葉老闆，想必這兩天也聽阿春講了吧？」
對於這種讚譽，我心裡有些美，不過並沒表現出來:「嗯，聽過一些，不過我還是想向黃經理請教一下這個機器和訂單的問題。可以嗎？」
「當然可以，要知道我們以後可是合作夥伴呢，葉老闆心中有什麼疑惑儘管問便是。」
「謝謝...」我點點頭，鄭重的問道:「是這樣的，我想了解一下，如果我們達成合作，我需要投資多少錢買機器？您這邊又能給我提供多久的訂單？黃經理，您別怪我說話直，有些事情如果不說清楚，免得今後徒生麻煩。對吧？」
我可不想，等買了機器，回頭就給我一張單子，到時候我找誰去？
黃經理聽完，半眯的雙眼閃過一絲狡黠:「葉老闆您放心，這個我都早已準備好合同了，先帶您參觀一下流水線，然後我們再談？」
「好...」
我和阿春跟他進廠，見到這間一百多平方的廠房裡，除了一間木板隔成的辦公室以外，就只有一張貫穿房頭房尾，橫在廠房中間的大工作台，上面六台打頭機正在工作，六個不斷操作機器的工人，除了不斷添加材料以外，根本就不需要做其它工作，螺絲都是從另外一個口出來。
「怎樣，這種半自動的打頭機還不賴吧？」黃經理笑道:「尋常時候，一個人就可以操作三台，這大大的降低了人工費用，當然了，這種進口機器雖好但也貴。」
「確實不錯。」我盯著那嘩啦啦不斷往外冒的螺絲，就跟看到一台機器正在吐鈔票，眼裡放光:「黃經理，請問這種機器一台要多少錢？」
「四千二一台，雖然有些貴，但生產速度快，每台基本一個星期左右就能回本了。」
一台四千二？
這價格確實貴，不過畢竟是進口貨，而且生產速度也確實快。
就我站這會兒的時間，每台機器就得產出十幾斤了吧？按照這種速度下去，我要是買它個十幾二十台，豈不是一個月就可以回本？光是想想就讓人興奮！
早已把察言觀色這一招鍛煉到爐火純青的黃經理，見狀微微一笑:「葉老闆，到我辦公室談，正好合同也在裡面。」
「好。」心中躁動的我，恨不得立馬敲定這合同，抓住這次來之不易的機會，往發財的道路再邁一大步，所以跟黃經理進辦公室后，不等他開口，我率先問道:「黃經理，合同可以給我看看嗎？」
「當然可以...」黃經理笑著打開抽屜，把早已準備好的兩份合同拿出來:「想來阿春也跟你講過，我負責對外業務，所以這合同上的印章只能蓋我的名字，但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帶你去公司一趟，不過有一點你也知道，我這是看在阿春的面子上，所以才答應跟你談，但如果到了公司，要是讓老闆知道我找了家小作坊，怕是我們再想合作就有些困難咯。」
「我懂...」我一聽這話，連忙把目光從合同上移開，深吸一口氣后，感激一笑:「不用這麼麻煩，這一張紙上的條約我也大致看完了。基本上沒什麼問題，不過這個合作時間只能有一年嗎？」
「你這不懂了吧？」黃經理笑道:「弟阿，既然你問這個了，那我今天就跟你說句實話，一年是公司規定的時間。但是呢，只要阿哥我在這個位置，這個時間就絕對不止一年。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一年後，我不在公司了，那個時候你也賺得缽滿盆溢了！」
黃經理的真誠讓我大為感動，也讓我打消了回去問雨燕的念頭，她不是一直要我自己拿主見嗎？如果這事我自己談下來，雨燕應該會誇我吧？
一想到她表揚我的畫面，心裡就止不住的興奮，計算了下兩種機器的價格，又算了算我手頭的錢，懷著一絲期待的問:「最後一個問題，您合同上面只寫至少得購買十台打頭機和搓牙機，我想問一下，如果我每樣買二十台，行嗎？」
黃經理楞了下，回過神后，眼裡閃過一絲欣喜，臉上卻又有些為難:「您要多買，我自然高興，畢竟這樣一來我也可以多賺一筆，只是這訂單...」
說到這裡，他咬了咬牙，在我期待和緊張的目光中，彷彿下定某種決心:「好，葉老闆既然都這麼爽快，我也不能小氣不是？這樣把，你要是兩種機器各買二十台，合同上的訂單數量，我給你加兩倍。行嗎？」
「當然行，謝謝...」我暗鬆一口氣，這種順利讓我倍感高興，有種錢來敲門的激動:「那我們簽合同吧？」
「葉老闆錢帶來了？」
我楞了下，連忙說道:「還沒，不過簽完合同后，我立馬回家取錢給您帶來。」
「這樣啊...」黃經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這樣吧，我正好也要去一趟蓮下，要不我們到你那裡簽，完事後我再請葉老闆吃飯。」
「哪能讓您請，我來吧。」
「哈哈，難怪葉老闆年紀輕輕就能把生意做到這麼大，果然不簡單。行，那我們走吧。」
「好...」
我們三人坐車回到蓮下，直接在我廠里簽合同，完事之後，我直接把十二萬三千交給黃經理，又請他到鎮里最好的酒樓吃飯，他承諾明天下午機器和材料就能運來，一場皆大歡喜的飯席也就結束了。
留下聯繫方式，告別黃經理后，我跟阿春回到廠里，他也是一臉興奮:「十組機器，阿秋你這是大投資啊，明天機器一到，不用到過年，這十幾萬就可以全部回本了啊。」
「大投資就有大回報，放心吧阿春，我要是賺錢了，絕不會放著你挨餓。等我這筆資金回本了，就分你兩成利。」
阿春一聽這話，雙眼一瞪:「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是這種人嗎？阿秋，這事別再提，我幫忙是因為把你當兄弟，可不是圖你錢。」
說完這話，他直接起身回房。
我看著他的背影，不僅沒有半點生氣，反而心頭暖暖的，也更加堅定分他兩成利的念頭。
因為這事阿春的功勞最大，如果不是他，我怎可能有這個機會？
有恩，必須就得報答。
承恩不報，算什麼男人？
懷著這個念頭，我上樓沉沉睡下。
第二天，吃完午飯後，我就搬著椅子坐在屋檐下等待起來，臉上抑制不住的激動和期待，李翠姐她們詢問，我也不說，想著給她們一個驚喜，還囑咐阿春不準說。
時間悄然流逝，直到傍晚五點半，還是沒等到運機器的車子來，我從原本的激動，逐漸變得有些焦急:「怎麼還沒來？」
阿春也是一臉茫然:「也許是有其它事情耽擱了吧，我們先去吃飯？」
「行，先吃飯去。完了要是還沒來，你就去打個電話跟黃經理問問。」
「嗯。」
晚飯吃完后，還是沒能看到機器運來，阿春看我一臉焦急，連忙說道:「我去小賣部打個電話問問。」
不知為什麼，這時我突然心生一絲不好的預感。可我不願意把世界想的這麼陰暗，甚至一再安慰自己，沒事的，肯定是因為黃經理那邊有事耽擱了。
我坐立不安的這樣安慰著自己，可當十幾分鐘后，阿春鐵青著一張臉回來，告訴我說，黃經理留下的那個號碼根本打不通，那一瞬間我臉色蒼白，有種被人推下萬丈深淵的錯覺，整個腦袋一片空白。
我被騙，十幾萬血汗錢就這樣沒了！
原以為是一條走向幸福的道路，可誰知道卻是深淵地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