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與命運搏鬥
不過我的擔心顯然有些多餘了，再知道我要買下這批晶元的用途后，黃老闆僅僅只是驚訝了下，隨後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我:「後生仔，雖然有人肯幫我處理掉一批沒用的垃圾，我心裡歡喜。但看在雨燕阿妹的份上，我還是想要奉勸你一句，創業不容易，別還沒開始就夭折咯。」
音樂賀卡的市場，黃老闆比誰都要清楚。這就是一塊誰碰誰死的行當，九四年末，他們一批人投入這塊，本想借著先入行的先機在這塊蛋糕上狠狠啃一口，可誰知道這卻是一個大鐵球，不僅把他們這批人的牙給崩壞了，還流了不少血。
要不是他家底比較殷實，有小霸王這塊麵包撐著肚子，怕是早跟其他人一樣凍死街頭咯。
「多謝您的關心。」明知道他是在諷刺我不知天高地厚，可我卻無法反駁，甚至還得說謝謝。這真的讓人覺得很憋屈！
社會就是如此，實力沒人強就得受侮辱。再怒，也只能忍著。
「我並不怕失敗，因為我兩天前剛經歷過一次。所以我有心裡準備，也有勇氣面對一切的挫折。」
黃老闆目露一抹玩味:「後生仔，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哦，因為現實比你想的更加殘酷。」
說完他緩緩起身，看向雨燕:「走吧，我帶你們去倉庫看貨。」
我和雨燕跟在他身後走出辦公室，離開廠子后，拐了幾條街，在臨近國道的一間老房子前停下。黃老闆用鑰匙打開木門，一股霉味迎面撲來，嗆得我們三人咳嗽幾聲，只見黃老闆站在門口，指著屋內牆角邊被白塑料紙蓋住的十幾個筐。
「晶元都在裡面，底部我有用磚頭墊著，所以大可不必擔心受潮。至於有多少能用...」黃老闆停了下，然後繼續說道:「阿妹，我給你個實在價格，當初這批貨是花了我十三萬，我也不跟你含糊，三萬塊錢拿去。」
本來剛走到那些筐子邊，正要掀開塑料紙的我一聽這個價格頓時心一哆嗦，扭頭和雨燕對視一眼。
只聽她轉身一笑:「黃大哥，您覺得這個價格合適嗎？現在整個市場，怕是也就只有我們這種愣頭青才會扎入音樂賀卡行業吧？也就是說，您這批晶元除了我們以外，就再無其他人願意接手。
況且您之前也說過，這些晶元在您手裡就是垃圾。那麼我們冒著賠錢的風險給您接手，您何必再降低一些呢？比如，一萬塊怎樣？我覺得這是個很合理的處理價格。」
「一萬塊？妹啊，料呂系曉啊咪...」
一句阿妹你是不是瘋了，完全可以說明黃老闆此刻的心情:「我十幾萬塊錢的貨，你就出一萬塊？美金啊？」
「人民幣...」雨燕淡聲說道:「黃大哥，這批晶元剩下多少價值，您心裡最為清楚不過。放在您手裡，它們就是一堆垃圾，甚至還得占您地方。與其這樣一文不值的放在這裡看著礙眼，不如便宜處理給我。」
「可我...」
「時代不同了黃大哥，兩年前您這批貨確實值十幾萬，但您得看市場。敢問現在市面上還有幾家做音樂賀卡的？一家都沒有，流在市場上的那些音樂賀卡也是兩年前剩下的尾貨，放在今天就算是丟在街上都無人問津。那麼您這批晶元留著做什麼呢？放任濕氣侵蝕，最終變成真正的垃圾嗎？」
雨燕言語清晰，字字誅心，聽得黃老闆神情不斷變幻。
「您是個聰明的生意人，能把生意做到這麼大，又怎會做這種血虧的生意呢？趕著現在有兩個傻瓜願意出一萬塊錢幫您處理掉垃圾，您即可不用再看著這批晶元添堵，又能挽回一些損失，何樂而不為呀。」
我不得不佩服雨燕這種語言談判技巧，確實就跟她說的一樣，說話就是一門高深的藝術。人要是能掌握這門藝術的三分，絕對可以縱橫商場，所向披靡。
我想，這就是所謂的高情商吧。
至少黃老闆聽完她這最後一句話后，本來有些難看的表情頓時變好許多，就像陰沉的天空正在逐漸轉晴。
他沉默幾秒，驀然抬頭說道:「我可以一萬塊錢賣給你們，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以後廠里的機器出問題，隨叫隨到，不能有任何條件。」
「沒問題，一直以來不都是如此嗎？」
「你這阿妹真是鬼靈精...」黃老闆瞅著笑靨如花的雨燕，狠狠一瞪眼:「給我個地址，晚些時候讓貨車幫你們運過去，到時候你們再把錢給司機就行。」
「那不行，您都如此照顧我們了，我又怎能不相信您呢？現在就把錢給您吧。」說著雨燕扭頭看向我:「葉先生，給錢。」
激動不已的我，一聽這話連忙伸手從西裝口袋把剛才來之前去銀行取的一萬塊錢拿出來，雙手遞到黃老闆面前:「謝謝您。」
「謝我做什麼，等價交換。」黃老闆伸手接過錢，有些憤憤不平:「我做生意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被一個後生壓住，而且還是個姿娘仔。雨燕，我給你八千一個月的工資，你來做我的市場顧問怎樣？」
我和雨燕都是一愣，旋即只見雨燕笑道:「好啊，等我家葉先生混不下去了，我一定過來跟黃大哥您混。」
「你這鬼丫頭...」
她真的很厲害，這也是我第一次見雨燕能把一個商場老手給壓得心悅誠服，甚至對方還不惜出八千塊錢的高薪請她。這種手腕，嘆為觀止。
我很高興能娶到這樣的一個老婆，同樣也更加堅定繼續努力學習和奮鬥的念頭，我一個大男人總不能被一個女人比下去吧？就算這個女人是我老婆。
我跟雨燕告別黃老闆，並沒有立即回廠里，而是到老醫師那裡，以三斤單樅老茶換取他答應為我們畫封面。
雨燕採取的是國畫，也就是山水畫做封面，這是一個龐大的工程。所以一個星期後，等老醫師把三種封面畫完，雨燕拓展另外一條思路，列印。我們倆人跑南跑北，費了不少功夫才從李忠國嘴裡得知汕頭的某家商店有印表機這種設備。
這個時候列印技術並不是很完善，雖然不能完全拓印清晰，但總體還算是令人滿意。就是貴，這種3D列印紙一張要一毛錢，一次性列印九萬張塑硬紙，連同列印費，每張的成本已經達到兩毛錢，光是列印這些就去掉我一萬八千塊，樂得老闆笑掉大牙。
九萬張硬塑紙，以每張音樂賀卡正反兩面加夾層，三張合一張，也就只能製作三萬張音樂賀卡。我跟列印店老闆相互留下聯繫方式，他也拍著胸口說下次肯定給我打折。
做客車把封面帶回廠后，我跟雨燕又東奔西跑，最後在凱哥的介紹下，跟一家電子廠老闆結識，從他那買了批電子、兩極板、電線回來，隨後又去買膠水，剪刀...所有配件備齊，五萬塊錢也花去四萬九千塊。
一切準備就緒，明天就是冬至了，我賭上最後的五萬塊奮力一搏。
成功，今後人生握於手。
失敗，往後生活受人控。
人生短暫，要麼就拚命往前爬，要麼就安逸的找個山頭與世無爭。
後者是我內心一直以來的憧憬，但必須要我實現前者之後。那時候的我會帶雨燕離開這片爾虞我詐的都市，回老家選個山頭，日落而息，日出而作。
至於現在的我，只有與命運搏鬥，贏得我想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