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舊事

上一次這樣的場面還是周毅和林清結婚前，兩家父母聚在一起商量他們的婚事，當時林澈因為有特殊任務所以沒有在場，不過今天故事的男主角沒有來，他反而到了。

沙發兩邊被分為了兩個陣營，四位長輩和林澈坐在一邊，周毅自己一個人坐在一邊。這樣孤立無援的形式顯得周毅有些單薄。

「行了，人都到齊了，有什麼話，你就讀說出來吧。」

林澈沒有耐心和他在這裡耗費時間，雖然他答應了周毅回來，可不代表會聽他胡說八道。

與此刻急急躁燥的林澈相比，聚集眾人目光的周毅反而很淡定，他並沒有因為林澈的幾句話就慌了心神。

端起水壺，給眾人又添了次茶，周毅見周母對自己點點頭，這才開始緩緩說道。

「爸，媽」，周毅把目光投向正看著他的林父和林母，「彭燕的父親是彭思澤。」

「啪」地一聲林母周手裡的茶杯就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林母並不知道彭燕是誰，可光是彭思澤這個名字就已經勾起了她不好的回憶。

「你，你的意思是……」林母一臉的不可置信，一臉的惶恐，臉色突然白得嚇人。

林父輕輕拍拍周母的肩，想讓自己的妻子稍微冷靜點，即使沒有像林母那樣震驚，可是林父的眼神中卻多了幾分嚴肅。

周毅重重點點頭，即使當年他年紀還小，可他卻記得彭思澤，知道這個名字對林清一家的意義。

一個意外，一場車禍，兩條腿，這構成了林清生命里最悲傷的記憶。

如果問彭燕這輩子感覺最幸福的是什麼時候，她一定會回答是搬到國外之前的那些日子；可如果問她最難熬的那段時光是什麼時候，她也一樣會是這個答案。

彭燕有一個非常幸福的家，體貼體貼的父親，溫柔賢淑的母親，雖然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家庭，可是彭燕卻被寵得像個小公主。她記得每天上學出門前母親都會給自己做便當，記得自行車後面父親寬大的背，當然也記得時不時見一次面的周毅，以及周一屁股後面的那個小跟班。

這樣平淡但卻幸福的生活成功地在一個溫暖的午後被打破了。

彭燕永遠記得那一天，她當時正在教室里的窗戶邊看外面操場上做遊戲的小朋友，沒想到正好看到父親騎著她那輛熟悉的自行車過來。

看到父親來了，彭燕十分興奮，因為今天是母親的生日，父親一老早就答應自己今天可以早點兒回家的。

彭燕像個活蹦亂跳的小兔子一樣，一顛一顛兒地下樓，渾身都洋溢著幸福的氣息。

還沒到校門口，她就看見前面圍了一大圈人，每個大人都行色匆匆，不知道在說什麼，可是這樣的情景卻讓只有八歲的彭燕感到有些害怕。

她壯著膽子在人群里擠了半天才擠出去，正想看看父親到了沒有，她卻看到了這輩子永遠忘不掉的情景。父親，早上還送自己上學的父親，剛剛才來接自己回家的父親，此刻就滿臉血污地躺在地上。地上已經被血染成了紅色，父親的嘴裡還在不住地往外吐血。

怎麼辦？怎麼辦？

這一刻這個八歲女孩感覺到了致命的壓迫感，她甚至已經忘了怎麼哭了……

彭燕軟著身子從床上爬起來，喝了口冷水整個人才漸漸平靜下來。

她已經好久沒有夢到那個畫面了，她以為自己早就忘了，可是現在事實卻在告訴她，她從來沒有忘，這份記憶早就已經融進了她的血肉，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能忘掉。

她記得當時父親那張被血糊住的臉，記得父親身下也是滿身血污，嚎啕大哭的那個小孩兒，記得醫院裡差點兒昏厥的母親，這一切，無論什麼時候想起來，都讓彭燕痛徹心扉。總有人說，時間會平復一切傷口，可是彭燕卻覺得自己心裡的這個傷口卻以為時間的積澱更自己更加深刻，更加忘不掉。

……

「所以，彭燕回來了？」林母輕聲問道。

當年彭思澤為了救自己兒子一命而賠上兩條腿，周家心懷感激和愧疚，最後把他送到國外治療，並且擔負他們一家的日常開銷。可是就在一切都朝著越來越好的方向發展的時候，他們一家卻消失了。

周家當時也是找了好多地方，可是並沒有收穫什麼有價值的消息。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沒想到今天卻意外聽到恩人女兒的消息。

對於那個小姑娘，林母是有些印象的。她總是扎著兩個羊角辮，總是滿臉自信，總是跟著周毅叫哥哥，總是喜歡揉自家小兒子的頭。

周毅點點頭，「是，她回來了。」

「可是她回來和圓圓有什麼關係？」一番驚訝之後，林母也看出了問題所在。

「因為現在所有事情，所有麻煩都是她搞出來的。」

「她？」林母想象不出當年那個乖乖巧巧的小女孩兒會做出這種事情。

這時屋子外面響起了規律的敲門聲。

看到來給自己開門的人是周毅，彭燕心裡還是小小吃了一驚。昨天突然接到周母邀請自己到家裡做客的電話，彭燕就有些奇怪，之前的那次登門雖然周母沒有說破，可她對自己的態度已經不言而喻了。

「周大哥。」彭燕微微咧嘴一笑，不知道怎麼，看到周毅，她心裡突然有種不好的感覺。

果然，彭燕看到滿客廳的人，嘴角有些僵硬了。她雖然早就知道林清是那家的孩子，可是她並沒有心理準備和這一家人碰面。

「阿姨，看來您家裡有客人，既然這樣，那我就先回去了了。」

「不急」，周母連忙起身，拉住就要離開的彭燕，「都是熟人，一會兒吃過午飯再回去。」

「你是彭燕？」林母的聲音有些顫抖，即使這麼多年不見，可是她心裡還是對彭思澤一家充滿了愧疚。

彭燕記得林母，當時就是這個女人，抱著林清，在手術室的走廊里給母親下跪。

「您好」，彭燕優雅而不失禮貌地一笑，「好久沒有見過您了，您還好嗎？」

林母沒有想到眼前的這個女孩兒還記得自己，愣了一下之後滿臉激動的深情，「好！好！你父母還好嗎？」

「他們也一切都好。說起來還真得感謝您當初送我們一家出國，不然我父親也不會得到這麼好的治療。」

「是，是我們對不起你。」林母的聲音有些發抖。一看見彭燕，她又何嘗不是想起了當年的那件事？

林清小小的身子浸在地上的血漬里，滿臉的驚悚和恐懼……

「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不必多談」，很明顯彭燕不想再提這件事。

「不過阿姨」，彭燕把身子轉向周母，「今天叫我過來，難道是為了敘舊嗎？」

「是我邀請你過來的。」

彭燕看向出聲的周毅，「你？」

「之所以邀你過來，是為了解釋清楚一件事。」

彭燕早就料到了這一天，只是沒有想到會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