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文衡拖著行李按響了門鈴,是家裡的保姆來給他開了門。她看著文衡長大,見到了半年多沒見的小孩兒,忍不住露出笑容來:「回來啦。」
文衡輕輕避開她來接自己行李的手,低聲喚了一句「阿姨」,又道:「我自己來就好,您去忙吧。」
阿姨笑吟吟地給他遞了雙拖鞋:「今兒可是大年三十,該收拾的早都收拾好了,哪兒還有什麼可忙的。先生已經到家啦,太太晚些便回來。」
文衡朝書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臉上沒什麼表情:「今晚還是去漢席齋吃飯么?」
「這我哪兒知道呀。」阿姨習慣了他帶著幾分冷淡的表情,毫無芥蒂地笑道,「之前聽太太提了一嘴,反正是和你爺爺一家人一塊兒吃的,到底去哪兒吃我也不知道。你得等太太回來問問。」
俯身換好鞋,文衡將腳下的球鞋放進鞋櫃,提起行李:「那我先回房間了,有事兒您叫我一聲。」
阿姨看了看書房,遲疑道:「不和你爸爸打聲招呼嗎?」
「不必了,一會兒總會見到。」
文衡隨手把行李箱擱在房間的地上。裡面除了幾件換洗衣服和幾件電子產品別無他物。他沒有把衣服掛進衣櫃的準備,只把電腦和數據線翻了出來,剩下的仍原樣擺著,似乎提上行李箱便可以離開。
傅征是在家吃的年夜飯,興緻勃勃地拍了一堆食材給他看,還錄了一段視頻發給他。鏡頭搖搖晃晃,是傅山正手忙腳亂地滿屋子抓掙脫了繩索亂跑的螃蟹。傅征舉著手機沒心沒肺地一邊笑一邊給傅山加油,拍了半分鐘之後終於良心發現:「我再不下場幫忙可能就要挨打了,我也去抓螃蟹了。」
視頻戛然而止,隔了十分鐘之後,又發來了桶里被捆得嚴嚴實實的兩隻螃蟹的照片:「作戰成功!」。
文衡綳著的神經慢慢鬆了下來。他隨手重播了兩次視頻,難得地感受到一點兒熱鬧的年味:「所以挨打了嗎?」
「當然沒有。」傅征隔了一陣子才回復,大概是正在廚房忙活,「我可是功臣。我爸壓根就抓不住它倆,太能躲了。大冬天的給我出了一身汗。」
文衡笑起來,第一次覺得過年是件有意思的事情。文高駿和沈霞嫌準備年夜飯麻煩,年夜飯從來都是在餐廳解決。一大家子不大熟悉的人坐在包廂里一面寒暄一面吃飯,轉到面前的菜都要涼了,還要忍受七大姑八大姨多管閑事的關心和熊孩子的打鬧。
想想都覺得頭疼。
好在今晚爺爺也在,大概不會有人在長輩面前說三道四地說些什麼。而捱過了今晚見過了該見的長輩,誰也管不了他想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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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霞下午同朋友去美容院修了指甲,回家換了身衣服補了補妝,便叫上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的文衡,挽著丈夫的胳膊準備出門。
司機是熟悉的司機,車也是熟悉的車。文衡坐在副駕駛座,把後座留給了父母,車子剛發動便聽見向來沉默的文高駿問道:「肯回家了?想通了嗎?」
他從小到大扮演的都是嚴厲的父親的角色,與文衡交流不多,偶爾會讓他上書房教導一頓。後來文衡越來越聽話穩重,兩人便更疏於溝通。文衡出櫃后他發了很大的火,差點兒抓著手裡的鎮紙砸人,反倒是沈霞出來打了圓場。
文衡沒想到他突然問起,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靠著椅背慢慢扯了一個笑:「我一直都想得通。只是你們想不通。」
文高駿沉下臉,聲音也冷了下來:「你還覺得自己是對的?」
文衡實在不想和父母爭辯這件事情的對錯——截然不同的三觀無法因為自己的據理力爭而發生任何改變。他看了一眼身邊一臉專註地目視前方開車的司機,無聲地嘆了口氣,試圖換個輕快些的話題:「您不想問問我的大學嗎?您還沒有來過。」
父親卻皺起了眉頭,一字一句反問道:「連基本的原則都沒有了,上再好的大學有什麼用?」
「……」文衡沒吱聲,面無波瀾地低頭打開手機,在微信上心不在焉地劃了兩下,想找傅征說話,輸入完「征哥」又刪除了,自己也不知道想說什麼。
他放棄了因為感受到了溫暖的家庭氛圍而一時決定好好溝通的想法,輕輕把腦袋磕在車床上,輕聲道:「爺爺年紀大了,您大概也不想讓他知道我的取向。吃完飯我們再說這件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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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