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徐嬤嬤。」
鈕鈷祿氏想到這裡,臉上便露出了熱情的笑容,迎了上去,屈膝行了禮。
徐嬤嬤可不敢受她的禮,側身避開后沖著鈕鈷祿氏行禮道:「奴婢給小主請安,小主萬福金安。」
徐嬤嬤還沒去屈膝呢,鈕鈷祿氏便已經伸出手將她扶起來,態度熱情洋溢。
後頭,林姑姑和趙平安兩人下意思地對視上了一眼,交換了個默契十足的眼神,這鈕鈷祿氏秀女可真是個有趣人,他們兩個人這麼大,站在這裡,就跟不存在似的。
「嬤嬤這次來,是有什麼事嗎?」
鈕鈷祿氏笑盈盈地問道。
「娘娘吩咐奴婢來送些東西」徐嬤嬤笑著說道,鈕鈷祿氏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她還沒道謝呢,就聽見徐嬤嬤接著把話說完了:「給烏喇那拉氏秀女。」
烏喇那拉氏?
鈕鈷祿氏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瞧見徐嬤嬤帶著宮女們朝著烏林珠的房間走去,徐嬤嬤進屋后屈膝對著胤禛行了禮,「給小主請安。」
「免禮。」胤禛站起身來,眼神落在徐嬤嬤身上。
「佟妃娘娘說了小主今日受了驚嚇,特地命奴婢送來些衣裳和藥物給小主。」徐嬤嬤笑著說道:「這些衣裳是針線房給娘娘制的新衣,娘娘還未上過身,小主莫要嫌棄。」
玉珠臉上已經忍不住露出高興的神色。
胤禛怔了怔后,眼神在那些宮女手上捧著的華服、藥物掃過,對著徐嬤嬤福了福身,「真是多謝娘娘記掛,還煩請嬤嬤回去后替我和娘娘道聲謝。」
「小主客氣了。」徐嬤嬤說道。
她早先不知道落水這事的情況,現在得知烏林珠是四阿哥的救命恩人,心裡頭頓時對她改觀,便對胤禛是越瞧越覺得處處好,就連胤禛此時臉上沒有大喜的神色,也變成了穩重端莊的表現。
「小主好生歇息,奴婢先行告退。」
徐嬤嬤沖著宮女們點了下頭,等她們將帶來的禮物一一放下后,沖著胤禛行了禮,從容離去。
林姑姑還親自送了一程,她邊送著徐嬤嬤出去,邊偷偷給徐嬤嬤塞了個荷包。
徐嬤嬤瞥了她一眼,林姑姑沖她露出一個笑容,徐嬤嬤捏了捏荷包,對林姑姑說道:「林姑姑對這秀女倒是不錯。」
「嬤嬤說得哪裡話,這姑娘今日出了這樣的事,這會子都嚇得沒回神呢,奴婢不過是照應一二罷了。」林姑姑謙遜地說道。
「你啊你。」徐嬤嬤對著林姑姑的態度倒是有幾分親近,「旁人怎麼不見你幫忙打點?」
「嬤嬤您還不清楚奴婢性子嗎?其他人那樣周全,何必奴婢費心?」林姑姑意有所指地說道,她覷了覷周圍,見四周無人後問道:「嬤嬤,這烏喇那拉氏秀女……」
徐嬤嬤會意,這宮裡頭的人都是人精,林姑姑能成為儲秀宮的主管姑姑,自然也不會遜色到哪裡去。
這是來跟她打聽烏喇那拉氏秀女的前程來了。
「你且安心照顧著便是。」徐嬤嬤點到即止地說道。
這烏喇那拉氏秀女既是四阿哥的救命恩人,徐嬤嬤也有心讓她日子好過一些,有林姑姑照拂著,到真正大選之日的日子便也出不了差池。
林姑姑頓時明白了。
她站住腳步,屈膝行了禮,「嬤嬤慢走。」
徐嬤嬤點了下頭,帶著宮女們離去。
林姑姑目送了一會兒后才轉身回儲秀宮。
她一進儲秀宮就瞧見各個屋子的秀女都圍在烏林珠房間里。
「烏喇那拉妹妹,這些都是佟妃娘娘送與你的?」
董鄂氏秀女一臉羨慕地瞧著桌上擺著的各樣東西,其他東西不提,只佟妃讓徐嬤嬤送來的這幾身衣裳就漂亮到能晃花眼睛,針線房的宮女嬤嬤是從全國各地選來女工最好的,就算是普通的衣裳都能綉出花來,何況還是綾羅綢緞。這裡頭有一件牡丹纏枝旗服,上頭那花朵栩栩如生,只讓人覺得光彩異常。
「咳咳咳!」
林姑姑抵著嘴唇咳嗽一聲。
眾人忙屈膝行禮道:「林姑姑。」
「天色不早了,諸位秀女快回屋裡去吧。」林姑姑笑著說道,語氣卻不容拒絕。
眾秀女們也知道她的厲害,答應了聲是后,各自散去。
「姑娘,您也早些休息吧。」林姑姑對胤禛說道。
胤禛安靜地點了下頭,等林姑姑走後,玉珠把門帶上,她臉上滿是興奮的神色,「姑娘,咱們這回可發財了。」
胤禛無奈又好笑地看了玉珠一眼。
這宮女真是和烏林珠說的一樣,心思簡單,佟妃娘娘賜下來的這些東西,值不值錢還是其次,重要的還是佟妃娘娘的態度,這顯然是在給他撐腰。
「小主,奴婢替你把東西收起來吧。」
玉珠高興地說道。
胤禛點了下頭,卻不由得想到烏林珠身上去,下午那會子他時間不多,能說得也有限,原本還擔心烏林珠不明白他的意思,現在從佟妃的送禮來看,烏林珠做的顯然比他想得更加周全。
真不知道烏林珠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胤禛這個問題,若是問鈕鈷祿氏,鈕鈷祿氏一定會回答她就是個賤人。
「姑娘,該歇息了。」玉葉膽戰心驚地小聲提醒還坐在窗口旁邊的鈕鈷祿氏。
儲秀宮的宮女都羨慕玉葉跟了個出手大方的主子,玉葉卻是心裡暗暗叫苦,她恨不得和其他人交換,伺候別的秀女,就算家世不顯,不是八旗的也行,這鈕鈷祿秀女看著大方爽朗,可卻是個心性喜怒不定的,心情好的時候倒也罷了,心情不好,她這種伺候的宮女那可就慘了。
鈕鈷祿氏放下抬著窗戶的手,她伸手撫了撫耳旁的玉蘭花耳墜,眼神冷冷地在玉葉身上掃過。
「這屋裡是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
「自然是姑娘。」玉葉嚇得兩手都在發抖,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那你做什麼主,真當自己是主子了?」
鈕鈷祿氏冷笑一聲。
「奴婢不敢。」玉葉慌忙跪下,疼得眼眶都紅了。
鈕鈷祿氏嫌棄地看了她一眼,擺擺手,「行了,做什麼可憐模樣,好的不學,學那烏喇那拉氏那副裝模作樣的德行,去旁邊跪著,一刻鐘后再起來。」
「是,姑娘。」玉葉低著頭,膝行著到旁邊跪下。
鈕鈷祿氏自顧自走到鏡子前面,卸下身上的首飾,她瞧著銅鏡里如同嬌花一般的容貌,不由得伸出手撫摸著自己的臉頰,這張臉可比上輩子她的容貌好得多了,她本以為仗著這張容貌,怎麼也能夠讓四爺一見鍾情,卻沒想到,偏偏是那烏喇那拉氏賤人奪了她福晉的位置。
一想到這裡,鈕鈷祿氏就氣得啪地一聲把手上的甲套掰斷了,她索性將甲套丟在一旁,要是早知道這樣都弄不死烏喇那拉氏,她就該劃破烏喇那拉氏的臉,也免得她用那張臉去魅惑四爺。
「阿嚏!」
烏林珠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屋裡的蘇培盛連忙起身,問道:「爺,您怎麼了?」
「我沒事。」烏林珠話音剛落,就感到下腹傳來一陣漲漲的感覺。
這股感覺烏林珠並不陌生,每逢她水喝多了想解手就有這種感覺,可問題是,現在她用得是四阿哥的身體!
烏林珠素來淡定,此時因著尿急卻也急得滿臉通紅。
從下午醒來到現在也好幾個時辰,到現在才尿急,已經算是膀胱好了。
烏林珠嘗試忽視這種感覺,但有種事情叫做越想忽視,那感覺就越強烈。
她終於快憋不住了,連忙坐起身來,掀開被子,喊道:「蘇培盛。」
「奴才在!」蘇培盛早在外間聽到裡頭四爺床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聽見喊他,便起身,點上蠟燭,走進裡間,他瞧見烏林珠一臉嚴肅的時候,心裡頭還一緊,心想莫不是四爺要秘密吩咐他去做什麼大事。
正當蘇培盛想著怎麼表決心忠心的時候,就聽見烏林珠說道:「我要解手。」
蘇培盛:「……」
他滿肚子表決心的話都默默地咽了回去,這位爺這麼嚴肅,感情就是為了解手。
烏林珠絲毫沒注意到蘇培盛的腹誹,她被蘇培盛領著到了屏風后的馬桶,蘇培盛識趣地退下,跟了他爺這麼多年,四爺什麼性子,蘇培盛還是了解的,這位爺最不喜歡旁人碰他。
在蘇培盛退出去后,烏林珠深吸了口氣,默默地做好心裡假設,雖然看四阿哥的小弟弟是很尷尬,但總比尿褲子好吧,四阿哥十幾歲的人要是傳出去尿褲子的傳聞,那還用得著活嗎?
給自己作了一番心理假設后,烏林珠才除去褲子,她不經意瞥了一眼四爺的弟弟,眼神晃了晃,紅著臉默默握住。
解手過後,烏林珠心裡長舒出一口氣。
她洗完手,由蘇培盛送回床上休息,剛躺在床上,烏林珠還沒來得及感到舒服,就突然想起一事。
她既然得替四爺解手,那四爺豈不是……
烏林珠想到這裡,整張臉都僵住了。
她拉過被子蒙住頭,試圖以鴕鳥心態躲避后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