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初始的開源與新名字
過了這個學期,明年6月就要進行小升初考試,僅剩半年多時間。由於亭亭的戶籍被遷至東浦新區,如果走讀,路程實在太過遙遠,因此,櫻井大智並不打算讓她在行閔讀完小學,而是轉來東浦著名的京立中學附屬小學就讀,若是成績達標,將來可以直接升入中學部。不過亭亭堅持以後要參加京立的升學考試,可能她並不希望別人認為自己是以關係入學的吧。
考慮到學期末插班的麻煩之處,櫻井大智決定讓亭亭暫時請假在家,而原學校的期末成績直接算優秀,原校校長也不敢不答應。等到新學期再辦轉學手續,亭亭大概有了兩個多月的空閑時間。
亭亭已經打算好了,就用這兩個月的時間讓自身魔法能力突飛猛進。不過,這也只是想想而已,自己到底有沒有魔術體質還另說,即便足夠幸運,連起步還沒開始的她怎麼可能知道習魔的難處呢?
連著好幾天,亭亭都沒見到櫻井大智,跑去問夫人,結果夫人也一無所知。亭亭隱約感覺,櫻井夫人和她丈夫的關係似乎並沒有那麼和睦,想要知道那位叔叔的事情,還得去找管家多老,或者是那位叫琴乃的漂亮女人。
不過,亭亭先前還真沒想過,櫻井大智為數不多的親信中,居然就有一位心懷謀逆的叛徒,竟有協助她殺掉其主子的打算,真是暗藏鋒芒。自從和多老秘密交涉以後,亭亭便盡量避開他。畢竟知曉紅團的陰謀手段,強忍心中想法在一位高深莫測的老頭面前演戲,亭亭終究還是心虛的。她生怕一個不小心露出馬腳,葬送通過多老了解紅團內幕的機會。所以,她打算先拋開這些大人物之間的恩怨情仇,意在先提升個人的能力。
當從多老那裡得知叔叔要至少五天才能回來,亭亭可謂愁上又愁。每天除了翻一翻自己的課本,她幾乎無所事事。偌大的櫻井家府,幾乎找不到可以和自己說話的人。那些畢恭畢敬的傭人們從來只敢唯唯諾諾地聽從命令,此外便不再理會人。雖然亭亭並不經常麻煩那些傭人,但還是偶爾能覺察到她們的異樣眼光。那視線。。分明就是毫不遮掩的羨慕,大概是不能理解一個陌生女孩享受主人般的待遇吧。
亭亭只好成天和櫻井夫人膩歪在一起,一起看書,一起去廚房烘培甜點,一起去花壇搶園丁們的工作,其實日子也算新奇。但夫人好像身體並不太好,經常頭昏不適,在床上一躺就是一下午。沒了夫人陪伴,亭亭發現,在這個城堡探險倒是挺有趣。不過是三天之後,仍沒摸清自己卧室所屬那層樓的構造,這讓她有點惱火。
五天很短。櫻井大智如期歸來,一眼就看見出來迎接他的亭亭。那急不可耐的眼神就和迫切想要玩具的孩童一般。大智不多想就知道,待會這個孩子肯定會死纏爛打讓自己教她魔法。櫻井大智這麼多天不在家,當然不是故意躲著她。雖說戰略決戰已經結束十年已久,但里遠邊境依舊不太平,這次他便是去北郡視察。舟車勞頓,多少還是疲憊的,但大智還是答應亭亭,讓她今晚九點來自己的卧室。
對於魔法,亭亭其實是很害怕的。自從看見那衝天火柱以後,她就經常夢見那一幕,每每半夜都會驚醒,夫人的告誡也不斷在她耳邊迴響。但不知為何,她有一種執念,總覺得光靠別人是不夠安心的,但有了魔法的力量,能不依賴他人完成一些事後,她才有足夠的信心完成復仇。
櫻井大智的房間在二樓,齊平小樹的婆娑格外清晰。離九點還有半個多小時,但亭亭按捺不住性子,提前下樓摸過來了。
「你到底打算把那孩子怎麼辦?既然把她帶到了家裡,起碼要有個合理的身份吧。」
房間的門虛掩著,剛一靠近的亭亭就止住了腳步,她好像聽到了櫻井夫人的聲音。
「說了多少遍了,她是我朋友的女兒。你是多想有個女兒啊?」聽起來櫻井大智的語氣非常不耐煩,「我的女兒是不可被代替的,不用多說了。」
「那你為什麼讓她學習魔法?你不知道魔術師這個圈子有多危險嗎?你到底想幹嘛?」
片刻無聲。
「說話啊?我問你呢。」
仍舊沒有回答。
「你不會是想把她培養起來給你賣命吧?」
門外的亭亭被嚇了一跳,她沒有聽見櫻井大智的回答。但她很快就冷靜下來,畢竟與自己的所料相差無幾。無償幫助,提供如此豐富的物質條件,怎會有天上掉餡餅的事?不過,亭亭倒是心甘情願為大智賣命,只要她有這個能力。如果時機成熟,她還打算將多老的秘密謀划全盤揭露給大智,以報款待之恩。但現階段當然不會如此打算,相比亭亭這個外人,櫻井大智怎麼也不會胡亂懷疑親信。而且,亭亭一旦布告多老,就相當於背叛組織,再想追查紅團中的殺父真兇也會希望渺茫。靜觀其變就好。
「沒有。」
亭亭聽到了櫻井大智簡潔嚴肅的回答。
「你要是讓她去做什麼危險的事情,我可和你沒完。」
「呵呵,婦人之見,低幼無知。」
櫻井大智不屑地甩出幾字后,櫻井夫人的腳步聲朝著門口過來了。看來他們的談話就此破裂。
亭亭趕忙躲到樓梯口。聽著夫人腳步聲漸漸遠去,她覺得此時的氛圍太過尷尬,也不敢提前進去,便坐到台階上慢慢等待。
九點整,亭亭毅然敲響了大智的房門。
一進門她就覺著奇怪,叔叔的屋內並不像家中其他地方那樣的富麗堂皇。四面牆壁竟由一個個可收納的木櫃組成,每個柜子都有著溝壑縱橫的綴刻,遠遠看去,四壁竟儼然一副山水全景圖。
「來了?」櫻井大智背手站在窗前,目光遙視遠處的地平線一條條橘色的燈光,語氣略帶惆悵,「亭亭啊,我再問你一遍,你一定要學這個嗎?」
「額……叔叔怎麼想呢?你是希望我學還是不學?」
大智猶豫了,「其實叔叔也糾結了很久,理性分析一下,也確定了結果。但我不希望你的決定被我左右。快選吧,猶猶豫豫是成不了事的。」
見叔叔又把問題拋回給自己,亭亭回答得很乾脆,「學!」
聲音甜甜的,卻在堅定中初顯清冷。
「非常好!」櫻井大智從柜子里拿出一枚腦袋大小的水晶球,裡面有著色彩斑斕的細碎游砂。他讓亭亭雙手捧著球體,閉眼想象球中所有細沙匯聚到一起的畫面。
9秒鐘過去了。
滴~的一聲,櫻井大智手中的電子器皿閃爍紅光。
「怎麼樣?怎麼樣?叔叔,我有魔術體質嗎?」亭亭焦急湊上前。
「嚯,當然了,畢竟你的父親有魔術體質,只要不是喝水塞牙的運氣,後代基本都是有的。而且,你的體質還很稀有啊,恭喜恭喜。」大智看著數據,一臉欣慰,「p元素,水元素,還有最強適性元素看來是t元素啊。這哪裡是一個兩星魔術師的後代啊,兼具這麼多基礎元素適性。」
「什麼意思啊,叔叔,我不太懂。」
「意思就是你的魔法天賦很高哦,可以使用的魔法種類很多,搭配起來有更多的可能性。不過,一個多適性魔術師最好只專精一個屬性的魔法。我以後打算把你往炎系魔術師的方向培養,就像你父親一樣。」
「父親,炎系……」亭亭又憶起那晚的火柱,面色微微降度,細聲喃喃,「我以後也會那樣嗎?」
「怎麼了,亭亭?」
「沒事,那,接下來我要做什麼,才能變強呢。」
「不要那麼心急,今天我只幫你開源,像你這種高強度魔術體質的人必須要開源之後才能用魔法。然後你要休息至少一天才能正式訓練。訓練的本質其實就是鍛煉自己魔術體質,讓自己具備可以習魔的條件。不過想學魔法的話,需要魔術捲軸,這是一種由前人的經驗所積累的成果,看懂其原理,然後不斷地練習才能熟練運用。要是你悟性夠高的話,你自己發現創造一種魔法也是可以的。」櫻井大智拿出兩卷捲軸,其中一卷的軸桿由淡黃木材製成,軸頂被磨成珠型,略泛光澤;另一卷似乎也是木製,但外表的朱紅油蠟質地似乎比前者更有美感。
說實話,亭亭並沒有聽太懂,她更好奇的是為什麼魔法不能寫在書上,而非要弄個捲軸,多麻煩啊。
「叔叔的元素適性單一,並不習炎系魔法,所以只存有這兩卷炎系捲軸,等到你達到要求,我便把它們交予你。」大智拿有捲軸的手揚了一揚。
「現在不能給我嗎?」
「對。」
「那你拿它們出來幹什麼,激勵我嗎?」亭亭一臉失望,只是直直盯著大智手中那兩個古樸物件。
「呃……姑且算是吧,哈哈。」櫻井大智少見的尷尬一咧嘴,「接下來,就先幫你開源吧。」他拿出一小瓶緩速揮發的無色液體,招氣入鼻的手法將幾縷水汽散入亭亭的鼻腔。這種液體叫做「荻水」,可以暫時的敏感人的神經,提高人的感知力。沒有這種藥水的幫助,普通人很難自行開源。
一切就緒后,櫻井大智讓亭亭閉上雙眼,在床上屈膝而坐。但亭亭似乎並不太習慣這種坐姿,身體有些微微打顫。
接著,大智將一塊厚重的黑布緊蒙亭亭的雙眼,「就算閉上眼睛,透過眼皮,還是能感受到微弱的光線,所以只能用這種辦法了。現在你是什麼感覺?」
「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
「那好,我們繼續。」大智將手機的閃光燈打開,在亭亭面前晃了一晃,「感覺到周圍有什麼變化嗎?」
「沒有。」
「好,進入下一步。接下來無論怎樣,你都千萬不要動。」櫻井大智伸出食指慢慢伸向亭亭。
「好……」亭亭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膝上不安的小手攥得緊緊的。
「不行,放鬆,再放鬆,什麼都不要想。」櫻井橫眉一豎。
「知……知道了。」
「再放鬆!」
「哦……」
終於,櫻井大智前進的手指停留在了亭亭眉心前一厘米處。
「現在什麼感覺?」
「沒什麼感……不對,我感覺頭有點暈暈的,好像有一種壓迫感。」黑布下,亭亭柳眉相邀,一副很痛苦的表情,「叔叔,我有點難受。」
「亭亭你忍耐一下,你能感覺那個眩暈的來源嗎,慢慢感受,在你的腦中。順著源線,找到那個部位,然後將自己所有的思緒全部集中在那裡,可以做的到嗎?」
亭亭不語。
良久之後,她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我大概找到了。」
「好,不要鬆懈,將那裡想象成一個球體,慢慢的,慢慢的,它在變小……」櫻井大智移開手指,「越來越小,最後壓縮成了一個點。」
隨著大智的話語,亭亭逐漸大汗淋漓,渾身無力,勉強支撐著直立的上半身。「叔叔,我不行了,我壓縮不了它。」
「唉,看來自我突破還是勉強了點啊,我助你一臂之力吧,雖然這樣會影響你以後的突破。」櫻井大智雙手飛速結印,準備將自己的元素之力注入亭亭的眉心。
聽得大智嘆息,亭亭再咬牙,「等等,我還能堅持一下!」此時她的思緒宛如皮筋,在被不斷拉伸,漸入極限。身上,豆大汗珠不斷滾落,衣領早就被汗水浸濕,嬌小的面龐憋得通紅,鼻腔傳來痛苦悶響。
櫻井大智收回手,喊道:「快!最後想象那個細小的點最終爆炸!」
在那個片刻,亭亭感覺自己腦海中有一種束縛感消失了,但隨之而來的巨大痛感席捲了整個腦部。
凄烈的叫喊聲響徹了整個宮殿,讓殿中不少的僕人都抬頭側耳,想辨別聲音的來源。遠在書房的櫻井夫人,對這個已經細微的叫喊聲似乎也有所察覺,默默嘆息,「這丫頭也太心急了啊……」
亭亭筋疲力盡地倒在床上,渾身激烈曲張著熱汽,感受一縷縷稀薄的熱量席捲全身,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叔叔,可以了嗎?」
「做得不錯啊,亭亭。一般來說,元素適性越多,壁障就越厚,你這種體質能堅持到自我突破,既依賴你的驚人耐力也是一種巧合吧。你現在已經解放了自己的魂之力,這是練習魔法的第一步。」對於這個結果,櫻井大智倒是挺欣慰的,畢竟靠外力突破的魔術師將來會很難進階到更高層次。他輕輕拍掌,「能感受到身體里流動的能量嗎?這些就是你逸散的魂力,你要馴服那些桀驁的能量,把它們一點點重新趕回並聚集在原來的地方,將這個完成,今天的任務就結束了。」
亭亭雖還閉著眼,但嘴角卻不可抑制地上揚了起來。
一點點收回魂之力看起來麻煩,但實際異常輕鬆,就和用吸管和水一樣,一縷縷不過是慢了點。結束時,時間將近十一點。
謝過叔叔,亭亭拖著疲軟身子去了浴室,身體本就有些煩熱,再加之熱水的包裹,讓她有些頭暈,早早便出來了。
門外,櫻井夫人竟在等著她。
夫人幫這個滿臉疑惑的女孩穿上衣服,心疼得拉起她的手,「走,阿姨帶你去個地方,順便聊聊天吧。」
亭亭也樂得於此,歡喜的跟著夫人。
盤旋而上的黑實木台階泛著紅光,幾次穿過天頂廣闊,萬象森羅般的長廊,最終一面落鳳扉門映入眼帘,原來是夫人的房間。
房間里,同樣讓亭亭感到意外。除了壁上的浮繪,再沒有多餘的藝術品和裝飾,典雅但簡約。床頭雀首鳳喙型的柜子旁有一盞條錯空鏤的金澤香爐,絲縷白煙,涎香沉沉,看來有安眠助夢的功效。視線自然地被原本帶窗的那一面吸引,直接交通了一塊巨大露台,其中各色各樣的綠植翠蘿枝葉交錯,是這個家裡最多的生機。
夫人步入露台,緊隨其後的亭亭驚喜地發現一張搖椅,迫不及待躺了上去,身下細密的絨墊異常柔軟,粉嫩小臉不自覺蹭了蹭。見狀,夫人輕輕一笑也躺到了她的身邊,明明兩個人躺下也戳戳有餘,甚至都可以將它稱之為搖床了。
這個類似於空中溫室的地方,三面都由幾凈的雙層玻璃包裹,抵禦了屋外漸涼的寒意。關上屋中明燈,夫人和亭亭都齊齊仰望著夜空,只是院中仍舊燈火通明,星星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多而明亮。
「孩子,我說啊。你要是以後遇到了你所謂的仇人,你敢親手殺了他嗎?或者說,因為某些原因和無冤無仇的人殊死搏鬥。你會害怕嗎?」夫人歪過頭,忽然一臉嚴肅地看著亭亭。
「殊死搏鬥?!」
原先一身輕鬆的亭亭聽聞此話不禁身體一緊,隨即沉默。是啊,雖然自己不計後果的放出狠話,但是到真正的實施過程中又該會如何呢?還是自己只是在豪言壯志般說著空話。「肯定會害怕的,但是……我,大概會習慣的吧。」
夫人側過身子,手刀輕輕敲打著亭亭的小巧腦門,「明明是個女孩子,卻老是想著復仇這些血腥的事呢,阿姨是該誇你,還是該替你父親罵罵你呢。」夫人隨即手掌覆上亭亭的半頰,又將半隻胳膊支起腦袋,恬靜地看著她,「今天看你半隻腳已經踏進這個魔法世界,也沒法挽回了。有些事,我本不想說,但思來想去還是要和你說個明白。」
「好的。」
「你說你父親之所以會死,是因為你被盯上了。但你知道你為什麼會被盯上嗎?雖不清楚敵人的目的,但我猜測他們是對你異於常人的魔法天賦感興趣,只有這種可能了,我想不到你身上還有什麼其他可以吸引他們的地方。如果是這樣的話,到現在他們也可能在尋找你的下落,好在你有我們櫻井家的庇護,保密工作也很到位。他們應該是找不到你的,就算知道你在這邊,也無計可施。但如果你出了家門呢?萬一啊,我說萬一,他們認出你來,你怎麼辦?你不會永遠都呆在這個大院里,你一旦消失在我們的視線里,你隨時都會有危險。」夫人話到此處,微頓下頜,「最好的辦法就是你就此打住,不達到一定等級,別人感受不到你的魔力涌動,過一段時間你再出門的話,危險性就會大大降低。」
「為何這樣就安全了?」亭亭不解。
「因為別的人不會傻到認為我們會浪費你這塊天然璞玉而不去雕琢。如此長時間的沒動靜,只能說明你的魔法天賦不夠,畢竟魔法體質的傳承不是一定的。」
「你也不用擔心你的仇事,在我們櫻井家眼皮底下作亂的,也是我們的敵人,你叔叔遲早會把他們揪出來的。你想報仇是遲早的事,沒必要以身涉險。如何?」
亭亭心中暗暗嘆氣,果然櫻井夫人是真心的善良之人,為她思前想後考慮那麼多。但夫人又怎麼可能知道,她已經假意投靠了那個下達殺害父親指令的組織呢?想到這裡,亭亭莫名愧疚,但依舊編造著謊言,「這樣的話,我就更應該讓自己變得更強啊,以後要是遇上他們不就是復仇的好機會嘛。」
夫人乾笑兩聲,「好了,勸不了你,我也只能認同了。這個話題我以後也不會再提了。」
兩人都不再說話,氣氛略顯沉重。
「好啦好啦,一直在問你的事,你有什麼事想問問阿姨的呢,畢竟和之前的生活環境差這麼多。我要是在你這個年紀,可能就整天寸步不離的纏著……別人,問東問西了。」櫻井夫人總要說點什麼來結束尷尬。
剛剛還一臉苦悶的亭亭,表情瞬間調皮了起來,小指摸了摸自己的雙唇,「阿姨為什麼不和你丈夫住在一起呢?」
……
「呃,那個,怎麼說呢,哈哈,」說話一向如泉涌的夫人,現在也有些語無倫次了,「那個,阿姨啊,現在和你的叔叔鬧矛盾啦。」
亭亭雖然注意到了這些,但全然不顧夫人的神情,「這麼多天,我就沒見過你和叔叔說過話,而且您的這個小花園不可能是你突然想住這兒,臨時建的吧,感覺也有個……」
「嗨呀,沒有的事,只是和你叔叔吵架了,臨時來這裡住兩天,之後會搬回去的。」
亭亭面色突然凝重,模樣詭秘起來,「我知道的,阿姨不想和我說實話。其實吧,我就是想知道,那個,夫妻之間都會這樣嗎?」
……
「應該不是都會吧,阿姨也不清楚,以前我們很恩愛的,只是最近忽然變味了,我和他出了點分歧,在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上。」夫人沒有再強顏,面色落寞了起來。
「想知道您和叔叔的故事!」躺久了,亭亭躺著位置慢慢下滑,她重新起身,調整好位置,搖床的晃動幅度大了起來。
「可以不說嗎?」
「不可以,我想聽!」亭亭嬉皮笑臉的。
「好像沒法推辭了呢。」夫人眼神看向遠方,可能是回憶湧上了心頭,「我和你叔叔是在差不多三十年前認識吧,大概,那時候還是戰爭時期,我在牆外負傷,拖著傷想要回來,但是無奈體力不支,倒地不起,是你叔叔救了我。」
「哇,是英雄救美呀。」
夫人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家住那時候的華金邊境,小小年紀就摸索出了一身本領,又生性頑劣,經常跑出圍牆,恰好遇到了我。我和你說啊,當年我都27歲了,而你叔叔才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屁孩呢。」
「哈?等等,啊?年齡差這麼多嗎,看不出來啊,感覺阿姨你還是挺年輕的,不像是已經……」亭亭小指一折,「五十多歲的人了啊,我還以為您頂多才四十歲左右呢。難以置信……」亭亭那懵逼模樣,感覺她的下巴都要驚掉了。
「雖然你都這麼誇獎了,可我好像還是開心不起來呢。年老可是女人最大的敵人哦。」夫人沒有刻意收斂的隨性笑意闖入亭亭的眼帘,果然還是能看一些細微的魚尾令紋呢,面容也不再那麼飽滿了。
夫人接著道,「畢竟他救了我,一來二去我們也有了不淺的交集。因為我受傷不輕,養了半年的病,那時你叔叔就天天纏著我,我也不知道他搭錯了哪根筋,那麼多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不去追求,就每天賴在我這邊不走,還說讓我等他到成年。我總把他看作弟弟,把他那些瘋話也當作小屁孩的玩笑罷了,結果……六年後我西御熾琉獅王回來,去找了他一回,他非要……我拗不過他,本來因為我工作的原因,我並不打算結婚了。可能當時確實感動了吧。」話到這裡,夫人面色一醞,「或許其實,我早就動心了呢。」
「感覺好浪漫啊,我都有點羨慕了。」怎麼看,亭亭的表情都是在一臉壞笑。
說了這麼多羞於提及的話,夫人老臉又是一紅,「小小你年紀就想知道這些,你說!你是不是心裡早熟?」沒好氣的伸手搓上亭亭身前的一馬平川,「還是個沒發育的小屁孩呢。」
亭亭當時就沒了小動作,說話像是在吐泡泡,「反正我才十二嘛,遲早會長大的……」
夫人臉色漸漸平緩,看向她的眼神軟糯了起來,「阿姨挺喜歡你的哦,看著你,不自覺就想起了我的女兒。」
亭亭又是一臉期待的表情讓夫人察覺到自己多言了,但是……拒絕的話好像有些困難。於是夫人無奈的擺了擺頭,「那是我和你叔叔的第一個孩子,因為那段時間還是很和平的,我也基本沒有收到什麼討伐任務,就和你叔叔一起定居在華金的一處小公寓里。現在回想起來,那段時間是真的美好啊,可好景總不長,嗜毒巫,那個遮天蔽日的巨大魔物直接摧毀圍牆。疏散避難時,因為守備人員「里國血統優先」的指示,導致我們一家硬生生被攔了下來,沒有及時逃掉。我和你叔叔後來活了下來,但是我們的女兒……當年她才十二歲。」
夫人說著很書面的話語,像是在心中描述過無數次,甚至都沒有過停頓。明明言述著一件悲傷往事,可現在的平淡話語就和她的神態一樣平靜。
「對,對不起,阿姨我並不知道你的女兒……」
「沒事,沒事。」
「其實我並不恨那些攔住我們的人,畢竟那裡的設施不足以運輸所有的人,總有人難以倖免。但是,你叔叔卻記恨上了,當時我們是偷偷私奔的,一沒錢,二沒身份,本是可以乘上車的,卻被攔下。他認為里國人對我們的偏見才是罪魁禍首。」
亭亭張著小嘴,不過沒有聲音,這些話已經超出了她年齡段的理解範圍,也不知道如何評價這些與否,但心情卻無比的傷感。她不知道怎麼安慰看似平靜的櫻井夫人,能做的……也許有點冒昧,但卻是真心的。
夫人有些驚訝地看著一頭躥進自己懷裡的亭亭,依稀聽見經過衣物傳導過來的低語,似乎是她在說話,「您的女兒叫什麼,呢?」
「陽子,櫻井陽子。」
亭亭仰起頭,漆黑的眸子里映上夜空的皎月,晶膜閃爍兩下,看向櫻井夫人,「陽子,陽。那以後,您,私下裡能叫我……月嗎?」小指一勾,將夫人的衣服抓得更緊了,「其實,其實,我一直都在思考我的日文名字,我也希望您能……」
「月兒!」
……
一片草木之中,木床輕輕搖曳,上面好像依偎著一對母女,母親無聲落淚,生怕吵醒懷中已經安睡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