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默川的狼 17
()身後高大的體魄與熟悉的氣息是足以讓她瞬間淪陷的,但她回不去了!他們回不去了!冉豫北不是過去的冉豫北了,她柳豆不是過去的柳豆了。他們分手一年多,這一年,所有都變了,變的無法接受,彼此都無法接受.
那些無法接受的東西此時或許可以暫時忽略,但真正回去,它們將一天天的全部浮現出來:沈憶馨,第五宏途,還有那些刻意的傷害,那些精神的折磨,那些驚心動魄的遭遇,當她被第五宏途敲詐蹂躪時、當她遭人殘忍暴打驚恐無助時,當她餓的飢腸灼痛時,冉豫北在哪裡?這個逼她改寫高考志願逼她改寫人生的冉豫北在哪裡?!懶
十七歲的她,在分指手術前,是懷著怎樣驚恐的心情上手術床的,她身邊沒有一個親人,陪她的,是一個時刻都有可能脫身走人的仇人第五宏途,她睡在手術床上,大腦在清醒與迷濛中一直幻化著一種『噌噌噌』的聲音,是刀與剪刀在裁剪著自己左手的聲音,噌噌噌,象裁剪一塊爛布片。
父母給她的齊齊整整白白凈凈的軀體,沒有一處不是美好光溜的,她的小手白皙好看,是宿舍里最好看的手,可那一刻,它就是一塊爛布片啊!噌噌噌,鑽心的聲音!
這聲音此時再次響起,陡地勾起一股恨,恨冉豫北,恨第五宏途!
他,他!憑什麼改寫她的人生,憑什麼把她恣意糟踐!蟲
她十七八歲的身體,撕心裂肺血肉模糊的疼!疼就白白疼了嗎?!
他們輕易就被原諒了,輕易就解脫了嗎?!
憑什麼?她內心憤怒的一聲嘶鳴!
此時床上的手機在叮叮響,除了第五沒別人。
「我不能走,第五他不讓!」
這是柳豆的聲音,話一出口,她自己吃了一驚,不明白如何出來這樣一句話!
但是她沒有阻止自己,她要表達的意思順利傳遞給了冉豫北,那就是———第五在糾纏她。
「不必考慮他,我去跟他談!」冉豫北明白第五,第五對這種事情不會有長久認真的時候。
柳豆不置可否!轉開話不說這了,她抹開冉豫北的手回過身來,靠著寫字檯,白手輕輕握著自然下垂的手臂,非常成熟的姿態、非常成熟的口吻:「聽說你父親……?」
「是的!」冉豫北輕輕嘆一口氣。
這輕輕的五味雜陳的嘆息,讓柳豆心顫了,剛剛的惡氣猝的飄遠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十六歲少年那血淋淋的遭遇。
那血淋淋的想象讓她的心驀然發軟,得饒人處且饒人啊,就這樣,心緒瞬間便轉換了,連自己都攔不住自己的心!它軟了!自己的心軟了!
深深深深愛過的人啊!我能夠怪你什麼?
她終於無可奈何的抬眼,濕潤的看著冉豫北:「節哀!」
冉豫北為她濕潤的眼睛動情了,抬臂要攬她入懷,她擋開了。
不是這麼回事,雖然她生了惻隱之心,但他們的關係回不去了。
她擋開冉豫北手臂,擰身走到床前,床上的手機仍在堅持不懈的鳴響,她接了。
是第五,第五剛才忘了囑咐豆在火車上注意安全、忘了囑咐豆吃好喝好,此時返回來把這些叮嚀一遍。末了又說他的表哥大後天要回西安,問她大後天能不能一起去見表哥。
第五的家世並不曾對柳豆講起過,倒是前段時間無意間說起過他的表哥,第五的表哥,一個傳奇人物,名校海歸,三十一歲成為某跨國企業的老總,柳豆當時不經意的說了句:真想見見你這個表哥,是不是長著三頭六臂,她是隨口這麼說,第五卻記住了。
不過柳豆才不這麼傻,他第五哪裡是真要帶她去見什麼表哥姨哥,他是沒話找話,拿這來套她口風罷了,套她是不是要早些回來罷了。
「豆,那我後天一早就到火車站接你,啊。」第五的聲音在安靜的宿舍里甚為清晰,那是冉豫北無法相信的溫和正派甚至柔情滿腔的聲音。
柳豆的回復也是溫和的,她一一應聲著,最後感覺第五還要多話時,才託詞掛機了。
冉豫北看出來了,此時的豆已經不是過去那個身陷愛浴毫無主張的豆了,她不會凡事只聽他冉豫北一聲號令便堅定隨他的意願走了,她不會輕易回頭了。
這一年裡,她除了經歷了第五還經歷了什麼?他不知道!他此時想問,但他太明白十三歲便與他有肌膚之親的柳豆,她不會講的,雖然他不能問,但他隱隱感到豆經歷了驚心動魄的事情,她的心靈受到了強憾衝擊,她變了!徹底變了!
……
柳豆掛了手機要說話時,冉豫北先出聲了,他一邊說話一邊抬腕看錶,「豆,中午了,一起吃飯吧。」
他語氣平和,彷彿沒有聽到第五的柔情之聲……
冉豫北是老道的,他明白,這件事得慢慢來,他不僅把話題跨開,而且十分自然的給自己鋪了一跳後路:「我今天主要是來看看你,明天就要回家,這邊畢業前的瑣事,材料填表領證什麼的還得麻煩你代勞一下!有什麼不清楚你打電話給我!」
他說的這些東西,最佳的代勞者就是柳豆,三四年來冉豫北甚少到校,但凡有填表填履歷之類的事,幾乎都是柳豆在代勞,她比他冉豫北本人都更手熟的。
柳豆怎麼能拒絕呢?她點點頭。
她同時沒有拒絕一起去吃飯,她的心不願拒絕,她的心依然渴望這個男人,這個她十三歲便以身相許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的男人。
他們一起下樓向停車場去,行在六月深綠的校園甬道上,感受路人的頻頻側目,二人驀然感傷,思緒不由回到四年前。
四年前,也是深綠濃蔭的甬道,他攜她而來,她的小白手安靜的卧在他的臂彎里,那個時候,也是引來眾多路人艷羨的張望,張望這美的驚人的一對璧人。
那個時候,他和她,是那麼的齊心同心,是那麼的愛意濃濃,是那麼的心心相印、是那麼的,你儂我儂……
想到這些,他們的眼睛同時濕熱了,冉豫北無聲的執起柳豆的手,柳豆沒有拒絕。
「對不起!」冉豫北上車后,沉重疲澀的一聲。
「對不起!」發自肺腑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