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 5
對方一聲『可懂？』之後，固定電話的聲音從話筒傳來，那邊隨即收線了。
這邊的柳豆聽著嘟嘟響的盲音渾身發抖，不過氣過狠過，她還是膿包了，開始還衝動的想反撥回去爭論幾句，後來把這念頭摁死在心裡了。
不爭了，跟這些傲慢無禮的人是爭不出理的，吃虧受氣的事她已經習慣，忍忍就過去了，跟這些人硬碰硬，碰不得，遇見惡狗繞道走吧，用不了十天自己就要走了，忍一忍求個太平罷！懶
這樣自我說勸一遍，她拿起電話給第五撥號，她要拿回自己的行李衣服，從今往後再不與第五有半點瓜葛。
可是電話不通，依舊不通，她焦躁的在房間里來回走來回撥，剛才那個男人跋扈冷冽的聲音迴響在腦間，她氣的噔緊了碎米牙，想第五跟她可真是『克』啊！她總是跟著第五無端受屈受辱！是第五背還是她背啊！
電話打到下午仍然不通，她沒耐心了，給第五那隻舊手機充起電，開機查第五家中號碼，碰巧查到了，打過去是家中阿姨接的，說途途不在，再多餘的話沒了，不論問什麼，只是一個『不知道』！柳豆無奈道謝掛了機，端端坐在窗前死等，一直坐到下午消失夜色來臨，仍然沒有半點音訊。
這一夜她在賓館住下了，期望著夜半能夠聽到第五回來的聲響。然而她失望了，等到第二日上午第五也沒露面，十點鐘的時候，服務員把門打開了，進來幾位面無表情的黑衣人，黑衣人進門愣了一下，這些人沒有想到房間里會有個女孩。蟲
倒是服務員沒怎麼詫異，上來說這些人是通過上邊允許來收你男朋友東西的，這個房間已經退了。
服務員也是言語客氣了些，用了『男朋友』的字眼，其實心中全不是這麼認為的，柳豆從那曖昧寡淡的口氣中感覺出禮數之外的輕蔑。
柳豆怯怯站起來，滿面通紅的從黑衣人身邊走過。
走出賓館大廳，太陽晃到身上的那一刻，她卻突靈靈打了個寒戰，卑縮啊！醜陋啊！
自己就這般毫無臉面的被清出房間！
哦！從來都是卑縮的、從來都是醜陋的！此時她才陡然發現，十幾年來，自己穿梭人潮中，哪一段生活不是卑縮與醜陋的，雖然自己長著一張好臉，雖然自己曾經被命為天才，可生活的拮据與凄苦醜化了她，她卑縮寒磣的覓食、醜陋皮厚的拖學費，老天啊……
不能想了，她噙住了將要滴落的淚液，不想了，再想下去，自己就嫌棄的無法面對自己了，她得堅持下去，她得活人、她還有一大家子智障的血親在巴巴指望著她，再丑再難看也得堅持下去！
可是此時她又發現更為難堪的事了，她手上挽著的小包包忽然提醒了她，她驀然驚覺：現在除了這巴掌大的手包她一無所有了！卡！她的卡！
天哪！她驚直了眼！
過去經常背著背包的她在經濟條件好之後，因為背包與衣服不搭配她換了各種小小的手包，而過去經常把錢物放在背包隨身攜帶的她，自從李菲前些時在街頭被白粉鬼搶包之後，全班女生都不在身上放重要財物了……
就這麼巧！就這麼巧！她的所有遭際都要趕的這樣巧！
她腿軟了，雙手顫抖的抓出電話，顫抖的撥出號碼，結果，第五的手機徹底關機了。
腦子咯嘣一聲！
完了！第五消失了！她的第六感從來沒有這樣清晰篤定過！
可是她還不能任由精神完全坍塌，她還得挺住，沒得選擇！她必須挺住！
她咬著唇、掙起精神捱到學校宿舍，李菲正在宿舍煲電話，她一進門便啞啞顫顫的一聲：「第五來過嗎？見過第五嗎？」
李菲摘下耳機，大著眼瞪她，「怎麼臉皮灰的跟水泥粉兒似的———我也是剛回來！沒見老五啊！怎麼了？」
柳豆立在當地不動了，第六感！可怕的第六感！又來了！
可她還得等一等，等第五！也許這第六感還能變！她乞求老天：變啊，一定要變！
她棲棲遑遑的挪到床沿坐下，帘子『嘩』的一聲，她把自己關在了帘子里。
「怎麼了你？」李菲嘟噥一聲躺下了，惦記她的電話粥，沒再多問！
柳豆瑟縮在自己的帘子里一個又一個的發信息給第五，讓他回信回電話，從中午發到下午，從下午發到晚上，最後發到整個人瓷愣了，也絕望了，第五消失了，她瓷瓷的對自己說，這不是第六感，這是現實！
她連淚都流不出了！第五帶走了她所有的東西，前前後後大大小小零零整整所有的積攢，全部帶走了！
夜深了，她依舊保持著整整一天的姿勢，抱膝縮在牆角，手中緊緊攥著手機！黑眼睛睜在黑夜裡！
夜半三點多，手機忽然響了，她觸電一樣彈起手，可是她失望了，是冉豫北的號碼。
她無心接，眼睛盯著那閃閃發光的手機屏如一截枯蠟般僵著！
手機不休不歇的響聲終於吵醒了夢中人，蘇琪李菲嘟噥咕嚕抗議了，她吧嗒了一下瓷瓷的眼睛，木木接通。
冉豫北緊張焦心的聲音立刻傳來：「豆，謝天謝地你的手機開著，我夢見你被一群黑衣服男人推進一口深井裡！」冉豫北幾乎忽然間哽咽了，「……豆，回來，不許你繼續留在外面，不許你再考研、不許你在受活罪，我錯了豆，我對不住你原諒我豆……」
午夜裡的聲音令她毛孔陡的發寒，冉豫北口裡的黑衣男人竄進耳膜的一剎，她腦際霍然閃過賓館房間見到的那些黑衣人，閃過那墨鏡後面陰鷙的眼睛、一團又一團黑影過後，一個冷冽的聲音轟轟響起：『古言說的有道理，千萬好話，抵不過一個硬手段……』
－－－－－－－－－－－－－－－－－－－－－－－－－－－－－－－－－－－－－－－－－－－－－－－－－－－－
下一章在明天中午，謝謝大家的陪伴與等待，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