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一百零七章 最終
楠囡看著顧昀,顧昀的臉上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存在了,那眼裡的感激似乎也像是被隔上了一抹透明的塑料那樣。多少,是有點淡淡然著的了,有些模糊,有些被暈染了去。許是,因為那愈發濃重的隔閡緣故罷。總是要這樣的,楠囡想著,依舊是被自己給毀了去了。哪怕,是無心的,哪怕,有著什麼東西,有著什麼連接已經是悄然改變著的了。即使,自己的心境已經是被其給慢慢地溫暖開來了,即使,不再那麼的強烈抵觸了。
可仍舊,仍舊是被楠囡自己給倏地一下就剪斷了。奇怪的,倒是沒有什麼太大的感受,失落,到現在已經開始慢慢地消散了。可是,怎的還是依舊膈應得慌。也許,還是會感到後悔著的罷,但也是慘淡著的。
楠囡就這麼一直盯著顧昀看,很久沒再說出什麼話來。她張了張嘴,輕微的,似乎是想要說出些什麼來。可到底,又是不自覺的閉上了,心裡頭憋得難受,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要說出些什麼來了。楠囡猶豫了再三,她低頭看了看那帆布袋,接著又抬頭看向了顧昀。此刻,她竟然發現自己就是連拒絕的資格都沒有了。那瞬間,她的心裡是有些落寞的,就像是明明已經抓住了某樣東西,起初,是不甚在意來著的。可是,等到它從指尖丟走後。心裡居然是開始變得酸澀了起來,就像是嘗下了一個極酸的果子那樣。在心底里,在胸膛里,都是臌脹得厲害的。甚至就是在口腔中,都是不由自主的就泛出了些酸水來了。澀澀的,唯獨不是苦味。但是,不知怎的,反倒是更叫人難受了。渾身上下都是極不舒切的,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堵塞住了,充溢著了,實在是讓人心裡不是滋味極了。
「好,那我收下了。」最終,楠囡也只是這麼接受了,她的語氣,莫名的,就是帶有了一種凄凄的感覺。也不知道是為了顧昀,還是單單的,就只是為了她自己而已。楠囡無力著,好像是身體里的全部神經,全部氣力都是被抽得一乾二淨去了,再不剩下了什麼。她知道,離開的,並不只是這些。還有顧昀對自己的那份濃郁的情感,也已是,因為自己的緣故,而消逝了大半去了。但,也只能是無可奈何的,沉默著,接受了去。
楠囡說完,低下了腦袋,伸出自己的兩手,是想要接過那個帆布袋來。卻是被顧昀一個抽手,阻攔住了,「我來罷,替你裝好。」這時,顧昀也再未看著楠囡了。她把帆布袋拉近自己的身邊,自顧自的說著,語氣照舊溫柔。但已是不如從前的那般豐沛著的了,始終,都是像隔著一層什麼東西的那樣,薄薄的,卻又是遙遠得很的。虛無,而又縹緲,若有似無,極近極遠。
楠囡也就沒有再推辭著什麼了,她知道,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必要了。於是,也就只好悻悻然的縮回了,放下了她的兩隻手來了。楠囡並沒有抬頭,並沒有再看向顧昀一眼,她只是低著腦袋,看著顧昀如何把桌面上的零零散散的東西籠統的都給收拾到帆布袋裡。然後,沉默著,不語著。畢竟,疏離的是越來越深重了,也就沒必要再多的言語來了。
顧昀在把帆布袋拉近自己的身前後,就乾脆把它給直立於桌面上了,兩手一前一後的同時牽扯住帆布袋的端沿。接著,就是一個拉開的動作,那帆布袋瞬間就是被張了開來,露出了它空空如也的底子來。裡面應當也是僅存著些白色的面料的,不過,在視覺的錯位下,楠囡什麼都沒能夠看見。唯一能夠俯視著看到的,也只有那一個包圍的黑色了,黑黢黢的,也沒有太陽的照射。看著,就像是一個黑洞,雖然不知有多深,但望上去卻是一副淺淺的模樣。黑布隆冬的,正是因為什麼都看不見,卻偏偏,是給了人更多的幻想來了。
不過,楠囡卻是想象不出來什麼的。一顆空洞的心,看什麼都是空洞著的。
顧昀在拉車開帆布袋子之後,一手稍加扶持著袋子,一手就去拿過那盆放在不遠處的迷迭香來了。迷迭香就放在顧昀的左前側的方位,她偏了偏身體,伸長了些手臂,一把就端過了花盆。也好在,那盆迷迭香是小巧著的,估摸著,是沒有什麼太大的份量存在著的。顧昀很輕鬆的就舉起了那盆花,慢慢悠悠的,不慌不忙的就放到了帆布袋裡。可是,在她把花盆端端正正,小心翼翼的放到帆布袋中,是正要在探出手來的時候。楠囡很清楚的就看到,顧昀的手,似乎是在袋子里一個驟停了下來,很突兀的,特別的突然。大約還是維持了兩三秒的時間來的。不過,又是很快的,顧昀就接著把手從帆布袋裡給伸了出來了。就像是,她突然想到了什麼的一樣。楠囡見了,她的反應能力從來就是未像現在那般的快速過,心裡「咯噔」了一下,有些許的慌亂。就像是,犯了錯,被當場抓住的那樣。慚恧著,羞愧著,更是感到了一點的心慌來了。
「你,真的有喜歡這迷迭香嗎?」終究,顧昀還是問出了口。她的聲音很輕,很緩,並沒有挾帶著什麼語氣。可聽著仍舊是帶了點顫抖來的,儘管是並不明顯的,儘管是被刻意的控制住了。但是,還是滲透出了一點苦澀的,慘淡的,凄婉的感覺來了。就像是一滴冰涼的雨滴,濺到了同樣是冰冷的玻璃上面,濕潤的,碰到了堅硬。無法的,四散了開來,迸濺著,變成了四分五裂的樣式。到最後,只是發出了「啪嗒」的一聲哀嚎。卻偏偏,又是細小的,不注意,是不能夠被發現,再被聽到的。
很久,楠囡都沒有回答顧昀的問話。不是不知道怎麼回答顧昀,就只是,單純的,無法開口而已。一種負罪感,壓在了她的心頭,並沒有多少份量,卻是沉重極了。楠囡感覺自己的身體是被桎梏住了的,一圈又一圈的鐵鏈綁在了自己的雙手雙腳上,是冷冰冰的,是不能夠動彈任何的。在聽到顧昀的這聲問話后,楠囡的身體不自覺的就顫抖了一下,就像是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的那樣。輕微的,沒有什麼太大的幅度。但是,卻是一點冷颼颼的感覺都沒有。其實,倒不如說,是什麼感覺都沒有感受得到。也不是麻木,就只是,沒有了那一點的知覺。包括楠囡的心,也是一併的如此。
「它很蔥鬱。」到最後,楠囡也只是回復了這樣的一句話來。看似是答非所問的,沒頭沒尾的,可卻是包含了太多來了。最起碼,對於顧昀,楠囡已經很完全的就表達了自己的答案了,雖說是含糊其辭的,但是,並不需要思考的太多。楠囡的回答是足夠裸露的,就這麼原原本本的,絲絲不掛的就袒露於明面上了。
楠囡回答顧昀的聲音很清楚,音量也是恰到好處著來的,不大,亦不算的過分的小聲。卻是清晰,清晰到給人一種分外刺耳的感覺,字字誅心。她還是沒能夠看向顧昀,畢竟,她也知道,此刻,顧昀也是沒有望向自己的。她也不想要去觀察顧昀的任何錶情,也已經是沒多大的用處了,反而,還是會討人嫌棄的,讓人厭惡的。
很奇怪,楠囡說這話的時候,竟是感到十分的坦然的,就像只是說了一句極為普通的家常話來的。她沒有什麼太多的感情包含於其中,淡漠的,就像是置身之外的那樣。並且,還是相當自在的,並沒有感到多餘的情緒羈絆而來。而且,就在楠囡說完這句話之後,很明顯的,她是感到了自己的身體是放鬆了下來,很突然,卻也是自然而然著的。楠囡就像是鬆了一口氣的那樣,全副身心都是飄飄然然著的,沒有了複雜而又多餘的情感糾纏。如同是一顆被充滿了氣的氣球那樣,就這麼飄啊飄的在空中,肆意飛舞著。
「哦。」在聽到楠囡的回答后,顧昀只是僵愣了一兩秒的時間,最後,才只是淡淡的,生硬的說出這麼一個字眼來。顧昀說時,是有些不大自然的感覺的。好像是硬逼著從嗓子眼裡發出的聲音那樣,雖然不難辨別,卻還是有些含糊著的。冷冷的,不帶有任何的感情色彩,卻像是結了一層薄冰的湖面。透徹的,散發出些許的寒光來了,不鋒利,就只是感受到了其中的威脅。可還是淺淺的,固執的,偏執的收斂了其中的鋒芒來了。是給了楠囡,最後一點的,不多的親和了。
在此過程中,顧昀依舊是沒能夠停下她手中的任何動作,還是在自顧自的收拾著於桌面上的保溫盒,還有茶葉罐。就是連她的動作都是沒有一絲停頓著的,好像,她是意料之中的,已經是猜測到了的那樣。顧昀一點也不感到有任何的意外的感覺,她只是坦然和坦蕩,當然並不蠢兮兮,傻乎乎的。只要稍稍經過那麼一個思考,三十多歲的人了,自然是都能夠明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