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年寒窗苦
大楚據有三十六郡之地,幅員遼闊,物阜民豐。因歷代文風昌盛,故有不少膾炙人口的詩篇。也正因如此,北方蠻夷連年犯邊,邊境百姓民不聊生,也讓大楚原來的四十九郡之地,銳減到了三十六郡。
舊帝殯天,新皇登基,原本三年一度的科考以恩科的姿態出現在眾多士子眼前。各地士子陸續趕赴京都龍城應試,讓本就熱鬧非凡的龍城變得更為熱鬧。
離大考還有三日,外城郭處的守衛變得嚴密了許多,這也是那些丘八撈錢的好機會。但凡在士子當中有幾個遲到的豪紳子弟,他們就能夠搜刮到一筆不菲的錢財。
不過今日也不知怎麼回事,已經到晌午了,都沒見到一條肥魚,弄得那仨瓜倆棗的,還不夠買一壺酒的。
眼看著就要換班,幾個守卒心想著今天可能沒什麼收成了,就在這時,遠處走來一人。
那人一身素白錦服,隔了老遠就能看到陽光下散發出耀目的光芒。幾人為之一振,握緊了手中長戟。
前方几人都是草草檢查一番就放了過去,等到了那白衣青年時,幾桿大戟卻攔住了他的去路。
為首守卒乜眼看了一下那青年,倨傲的道:「路引,文書,薦文。」
歷來科考,除龍城士子之外,但凡只要是外地讀書人,不論貴賤,都得帶上這三樣東西。
路引標有考生籍貫,家住何處,以證考生身家清白。
文書代表書院推薦,當然,如若士子不過是自學成才,在鄉塾之中照樣可以開具文書。
而薦文則是用來安排考場的,證明這個考生具備入京參加大考的資格。這種資格,要麼就是通過了州郡考核的考生,要麼就是連續參加三次州郡考核的人才會有。
但是大楚立國三百載,這種規矩已經逐漸被淡化了,考生出行,往往只需要帶有路引以及文書便可。
這些年來,入京應考的考生當中三樣都帶了的,每年不超過五指之數。
所以,這些士卒,就打算用這個來刁難眼前的白衣青年。
這白衣青年看上去平平無奇,一襲讀書人打扮,但濃眉大眼,倒頗有些武將之風。他輕輕一笑,朝著幾個守卒拱了拱手:「小生見過諸位將軍。」
為首守卒不過是一個伍長,因曾在北部邊軍抵禦外敵,僥倖拿了一顆人頭,才得以在京軍巡防營當一個小小的伍長。
歷年來他迎來送往的讀書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可對他們這些丘八如此客氣的讀書人,這白衣公子倒是頭一個。
他看出對方沒有三樣憑證,心中雖對對方有一定好感,卻也不會因為這白衣讀書人禮下於人而斷了兄弟們的酒錢。
他板著臉道:「這位公子,還請你把三樣憑證拿出來,別讓我等為難。」
那白衣公子面露為難之色,再度朝伍長拱了拱手:「這位軍爺,出行匆忙,未曾獲得薦文,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伍長露出了笑容,摸了摸已經有些發白的絡腮鬍子:「倒是位明理的公子爺,咱大楚的規矩,自太祖爺開始已經承襲了三百年,近些年沒帶薦文要進城的也不是沒有,像公子這般爽快的倒是少有。」
嘴上說著,可是伍長和一干士卒卻沒有半點動作,那白衣公子馬上就明白了,一邊把自己的路引和文書遞上,一邊掏出了一塊碎銀子。
伍長皺了皺眉,結果路引看了看,指著上面的名字道:「徐志?」
路引上寫著徐志二字的白衣公子拱了拱手:「正是小生。」
「張七,把你身上那二百個大錢拿來。」伍長卻並未理會白衣公子,一邊回頭一邊伸手接過了那足有二兩重的銀塊。
張七馬上從懷中拿出錢袋,扔給了伍長。
伍長將錢袋往路引上一方,伸手遞給徐志:「公子遠道而來,殊為不易,在京師也要吃住,沒得銀錢,終究不是個事。」
徐志倒也爽快,雙手接過錢袋,對伍長深深一揖,然後笑著從他們讓開的道中入了外城。
待徐志一走,張七十分納悶的湊到伍長跟前低聲道:「閻哥,你這是.......」
閻伍長目光深邃的看著徐志遠去的背影,怔了一下后道:「你們別看此人穿著打扮如地方豪紳後裔,可身邊卻連個伴讀的書童都沒有,且其打扮雖是華服,但衣服上有不少細密補丁。方才他給咱們酒錢的時候,那錢袋之中已是空無一物,微風都能吹起。他話中帶有武陵郡那邊的口音,長途跋涉到此,衣服卻依然素凈,殊為不易。
可即便已經身無長物,可他卻依然願意用二兩多銀子換一條進城之路,可見此人心智並不簡單。
今日留下後路一條,一來不把事情給做絕了,讓他在京師能夠安心考試,二來萬一他將來高中,咱們也留了三分人情。
你們可不要忘了,咱大楚現在文風昌盛武運不隆,要是能夠攀上一位金榜題名的大人物,咱哥兒幾個將來可有好日子過了。」
他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那就是萬一得罪了這樣的大人物,難保那讀書人不是睚眥必報之輩,到時候他們這些人,可就慘了。
入了外城之後,徐志並未往裡走,內城的無價高於外城,但凡是家中有點權勢的,都會選擇在內城落腳。一則能夠跟京中貴人子弟扯上關係,二則可以跟各地豪紳之後打好關係。即便就是沒法高中,將來也多了不少道路可走。
來京師之前,徐志就已經請教過前輩,自然清楚京師的一些大致情況,包括城門守卒會問他們這些遲到的士子要好處。
不過他倒是沒想到,那看上去五大三粗凶神惡煞的伍長,竟然還給他留了二百大錢。
大概在外城晃蕩了大半個時辰,總算是找到了一個還算乾淨的住所,這是一家不大的客棧,環境當然比不上內城的大酒家,不過勝在便宜,三個大錢就能住一晚上。
一路行來,外城也有不少寒門士子居住,不過像他這樣身著錦衣的,還沒看到過一個,因此一路走過來,有不少人對他投來了異樣的目光。
就連他住的那個客棧的掌柜李叔,看他的眼光也是怪怪的。
進入房間之後,徐志便沒有出過門,一直到傍晚時分,他才下樓吃了兩個胡餅。不過就在他準備上樓之際,一個聲音叫住了他:「這位兄台,還請留步。」
扭頭一看,叫住他的人同樣是讀書人打扮,不過身上有些髒兮兮的,臉上也是黑一塊白一塊的,看上去不像是讀書人,倒像是剛從大牢里逃出生天的。
徐志拱了拱手,快速道:「這位兄弟,在下還有要事,恕不奉陪。」
說完,他就急匆匆上了樓。
而那準備跟他搭話的讀書人,則一臉木然,他怎麼也沒想到,都是讀書人,對方一點面子都不肯給他。
回房之後,徐志就從隨身攜帶的包裹中拿出已經被他翻得差不多快要散架的書,小心翼翼在桌上鋪開,細細品讀起來。
此番出門,他是抱著必定高中的決心出門的,家中是否安好,就看這次能否登上那龍虎榜了。
太抬頭看了看空中,目中有限茫然,很快就調整好心情,將所有的精力投放到了書籍上。
連續幾日,徐志都是深居簡出,除了吃飯出恭睡覺,所有的時間都放在了讀書上。
很快,就到了大考之日。
和所有外城落腳的考生一樣,徐志起了個大早,背上行囊直奔考試地點。
內城太學院,位於西市最角落,這裡沒有繁雜的叫賣聲,就連行人都鮮少看見,當初選址此處建立太學院,便是圖個清靜。
住在內城的學子大可不必跟外城那群寒門士子一般匆忙,也無需早起,不過還是有不少人早早的就起來了。他們寧可等在太學院門口,也不願在床上呼呼大睡。
三年才有一次全國大考,而這次的恩科,不管對於上屆落榜的考生而言還是對那些想要一展才學的才子,都是一次難得的機會。
「卯時已到,考生進場。」太學院,一個身著青色年輕人用尖銳的嗓音喊道。
這是一個太監,在其他任何場合,除了參加殿試的學子有機會見到太監,便只有那些通過自己努力位居人臣的讀書人能夠見到太監。
太祖皇帝立下這個規矩,就是想讓那些讀書人見見世面,當然,其中也不乏有敲打之意。
若是做不到金榜題名,那便有可能割掉胯下那二三兩,進入深宮大院之中,伺候一幫女流之輩。
徐志所排的位置有些靠後,等到進去了一大半人之後,才輪到檢查他。
為了防止考生作弊,那些禮部的吏員可是檢查得十分仔細的,不管是兩個大錢從他們手中換來的竹籃中放著的文房四寶,還是學子們身上所著衣物。
別說文字,便是只要看到衣服上有一片稍微大點的墨跡,也得乖乖在一旁候著。否則,馬上就能革除應考資格。
給徐志檢查的是一個山羊鬍吏員,檢查了一便之後,他揮手示意徐志可以入內了。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驟然出現:「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