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藥到病除

第533章 藥到病除

「殿下,這葯恐怕不適合士兵們。」

紅石的眼睛在景的身上投下無數個疑問,從他與眾不同的斷髮紋身到他過於鎮定的言行舉止。

「紅石,怎麼了?這葯療效不好?」

朱棣取回瓷瓶,學著紅石湊近鼻子嗅了嗅,得到的是他歷來對草藥的看法——都是同一個味道。

「不知道好不好,但是它有一種我不熟悉的味道,我擔心……」

紅石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景,他驚訝景對他們的質疑無動於衷,沒有解釋的衝動,也沒有勸說的慾望。

「紅石,我知道你這個大神醫嘗過百草,什麼葯都逃不過你的眼睛,不過你畢竟也沒有去過南蠻之地,會不會也有那麼一兩種草藥,你不認識呢?」

朱棣不甘心,他對扭轉不利局面的渴望大過一切,輕而易舉制服了他的小心和警惕。

「當然,這世上當然會有我不認識的草藥,不過給這麼多士兵服用的葯還是慎重為妙。」

紅石始終堅持,儘管他一直希望燕軍返回北平,這場戰爭就此平息,但他絕不會視成千上萬士兵的性命為兒戲。

「殿下,」道衍出面調和,「要不我們先收下這瓶葯,再商量商量吧!」

「好,」朱棣把瓷瓶緊緊拽在手心中,轉向景,「趙景,你要什麼賞賜?」

「謝殿下,小人不要賞賜,只希望燕軍儘早復原。」

景雙手相交,躬身行禮,這種恭順也來自於寶通的臨時傳授,他以前從不需要使用繁文縟節。

「哦?不要賞賜?你為何對燕軍如此慷慨?」朱棣不但沒有疑慮,反而產生了好感。

「小人支持燕軍,支持燕王,希望燕軍早點滅了南軍,趕走那個懦弱無能的皇帝!燕王氣魄非凡,出類拔萃,燕王才是人中之龍,九五之尊!」

一番慷慨陳詞之後,景才顯露出一絲激動,比起片刻之前的他,總算有了一點凡人的氣息。

「好,說的好!」朱棣高聲喝彩,如果身旁有一面鼓,他一定會即興敲擊幾下。

「來人!」

士兵無精打采地走入營帳內,茫然的看著慷慨激昂的燕王和一個古里古怪的外域人。

「趙景會在這裡住一晚,把他帶到寬敞的營帳中去!」

朱棣眉飛色舞,恨不得能給客人最好的招待。

景離開營帳,自始至終沒有注視過紅石,他害怕與他四目相接,那是一雙可以看透一切的眼睛。

紅石和道衍又坐在了青灰大石上,朱棣來回踱步,再也不能一動不動的坐在一處。

「如果這瓶葯可以治好士兵們的病,我們就不用回北平了!在此刻之前,我想都不敢想……」

朱棣心頭泛起酸楚,胸脯劇烈起伏。

「三年了,我們從北平打到了長江對岸,一路上留下了多少人,張玉、陳亨、徐理、陳文、李斌……你以為我想拖著殘兵敗將回頭嗎?

不,我想到長江對岸去,我不想回北平,我想讓將士們知道他們的血沒有白流,他們的苦沒有白吃,這三年他們陪著我,我要他們享三十年,三百年,世世代代的榮華富貴!」

道衍低著頭,手中的蒲扇緩慢的像是婦人羞於邁出的三寸金蓮。

紅石盯著那個藥瓶,朱棣激情萬丈的感慨緊緊將它裹在其中,愈發難以露出它最真實的面目。

「大師,紅石,我知道你們有所顧慮。在這種疲憊的時候,容易草木皆兵,杯弓蛇影,我理解。可是,如果這瓶葯沒有任何問題,我們就這麼白白錯過它嗎?我們不只是錯過了一瓶葯,我們還錯過了三年,錯過了那些無數犧牲將士的性命!」

朱棣面紅耳赤,脖子上暴跳的青筋賣力地扭動著,隨時都要破土而出。

「殿下,我和紅石也沒有說就不用這瓶葯了,您先冷靜一下。」

道衍苦著臉,這瓶葯若是出現在兩日之前,在他的堅持尚未動搖之前,他定然會欣喜若狂。

「紅石覺得這葯有問題,他精通醫術,我們不能置他的意見於不顧,我們現在看看能不能想一個折中的方法。先在幾個士兵身上試一試?」

「要試多久?服藥也要觀察好幾個療程,是不是,紅石?徐輝祖還在對面等著我們呢!」

朱棣咬牙切齒,指著南軍的方向。

「紅石,你說句話呀!」道衍用蒲扇拍了拍紅石。

「我的想法至始至終沒有變,這葯不能用。兩軍膠著,我們處於下風之際,怎麼就會突然冒出一個來自南蠻之地的人,給我們帶來一瓶葯?

殿下,你可以說這是草木皆兵,杯弓蛇影,不過我之所以如此反對,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在這葯上。它有一種被隱藏的很深的,我不熟悉的味道,這很不尋常。」

紅石沒有鬆口。

「好吧,」朱棣的情緒從高峰跌到了低谷,「先這樣吧,大家都再想想。」

夜裡,白日的倦怠和疲憊變成了驚心動魄的咳嗽聲和撕心裂肺的呻吟聲,在黑暗之中像海浪一樣此起彼伏。

月亮躲進雲層之中,群星收斂了耀眼的光輝,或許是感應了大地的凄苦,它們朦朧的光暈里透著深深的悲傷。

紅石站在營帳外望著痛苦像無盡的黑暗一樣蔓延,他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

當他為自己的身世陷入深深悲哀之中的時候,當他聽人教唆燃起複仇火焰的時候,當他與雄心壯志的道衍結伴輔佐燕王的時候,當他不知疲憊穿梭在權利中間的時候,他怎麼就沒有想到更多人的痛苦?

他抬頭仰望蒼穹,默默祈求那或許不為人知的神力可以使燕王當機立斷,把燕軍送回生養他們的北方,儘早結束兩軍對壘的嚴峻形勢。

在離紅石不遠的地方,一個身影離開自己的營帳,來到了另一個營帳,一番深切交談之後,他握緊手中的綠色瓷瓶,下定決心把握住自己的最後一次機會。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在服下一兩滴神奇的藥水后,兩三日的功夫,士兵們便生龍活虎起來。

隨著身體的疲憊和痛楚一掃而空,士兵們開始反思前幾日對燕王的責難,並積極表示以後無論遇到什麼困難都不會妥協放棄。

朱棣又變回了那個號召千軍萬馬意氣風發的統帥,他穿梭在營帳之中,聆聽士兵的懺悔,視線越過重重障礙,無所畏懼地凝視敵軍,重新面對棘手的問題——對付徐輝祖。

雖然兵力折損過半,不過他相信重新煥發活力的軍隊可以以一敵十。如果必要的話,他可以再次和徐輝祖一對一挑戰。

道衍率先否定了硬碰硬的想法,他還在等待著那些神不知鬼不覺的信件發揮不容小覷的作用。

他不相信朝廷對徐輝祖沒有半點疑慮。如果這種離間的方法可以除掉卜萬和劉真,那麼就更應該對徐輝祖有效,因為徐輝祖是朱棣的大舅,他對朝廷臨陣倒戈是很合理的事。

徐妙錦前幾日聽說朱棣將率軍北歸,心花怒放,喜不自勝。她知道紅石一定為此出了許多力,她打算與被說服的朱棣開誠布公地聊一次,並對紅石表達自己的感激。

營地里滿是喜笑顏開的士兵,徐妙錦還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以為他們都為可以立即歸鄉而高興。

「紅石,你們要回北平了,是嗎?」徐妙錦走進營帳,風塵僕僕的臉上沒有一點倦意。

「妙錦,你怎麼來了?」紅石正四仰八叉躺在太師椅上,因無法融入營帳外重燃的鬥志中,又為接下來要發生的戰爭和燕軍服下的那一滴藥水擔憂,他心事重重,無精打采。

看見徐妙錦,他從椅子上跳起來,尷尬的攏好衣服。

「紅石,我來和你們一起回北平,太好了,我太高興了!」徐妙錦抓住紅石的手,分享喜悅的意願在眼波里流轉。

「沒有……」紅石低下頭,他不想看到徐妙錦失望的眼神。

朱棣遠遠的發現了徐妙錦的背影,跟在她身後進入了紅石的營帳。

「妙錦,你怎麼會到這裡來了?你怎麼搞的?老是不聽話,這路上多危險!」

「你騙我,紅石,我什麼都知道了!」徐妙錦沒有理會朱棣的嘮叨,「朱能都告訴我了!」

「朱能?他說什麼了?」朱棣覺得不妙,局促起來。

「他說這次和南軍的對戰死了很多兄弟,姐夫在全體將士面前謝罪,並且放棄了繼續攻打京城的計劃,準備啟程回北平!」徐妙錦撲閃的眼睛在朱棣和紅石之間轉動,她開始有所察覺,她的喜悅好像撲了個空。

「哦,朱能都告訴你了啊,他這張大嘴巴,軍情也能隨便說嗎?」朱棣向紅石使了個眼色,讓他不要告訴徐妙錦實情。

「姐夫,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又不是隨便什麼人,朱能告訴我有什麼不可以?」徐妙錦安心下來,又展開了笑顏,「紅石,謝謝你。」

「你謝他幹什麼,這又不是他的決定,你要謝的人在這!」朱棣拍拍自己的胸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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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重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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