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兵臨城下
「窮奇,讓我出去,我以後再來看你。」
紅石想起了每次他離開窮奇時說的一句話,試圖喚醒窮奇的記憶,令窮奇對他的離去像過去那樣漠不關心。
這一回,窮奇給了紅石一直以來想要得到的驚喜,他聚精會神望著紅石,然而這份驚喜來的恰不逢時,紅石此刻最不需要的就是得到窮奇的關注。
「我走啦,以後再來看你。」
紅石打算試試自己的運氣,他抬起一隻腳,跨出一步,在他的腳落地之前,窮奇守望的眼神**現了殺機。
紅石落下那隻跨出去的腳,樂觀的把它當做是一點小小的進展。
「呵呵,別,別生氣……」
紅石的要求還未見成效,窮奇凌厲的眼神還未有收斂,襁褓中的嬰兒哇的一聲洪亮的啼哭震撼了禪室。
涼蘇醒過來,從紅石的雙臂中掙脫出來,歪歪斜斜站在地上。
紅石身體一顫,驚恐的眼神不敢從嬰兒圓嘟嘟的臉上移開,嬰兒沖著紅石樂,彷彿是為了剛才那個出其不意的惡作劇。
時間一點點流逝,禪室里靜得出奇,除了嬰兒「嗯嗯呀呀」說著無人能懂的語言,吮吸著香甜的手指,天真無邪地張望新奇的世界。
半刻鐘后,紅石慢慢抬起了眼皮,惶惶不安的朝窮奇投去一瞥,驚奇地發現他所擔心的並沒有發生——窮奇的兇狠和暴虐奇迹般地消失了。
窮奇也在望著嬰兒,而且想要靠近,但出於某種不為人知的原因,他只敢獃獃地站在原地。
「走!」
紅石朝涼做出一個嘴型,不敢發出聲音,其實這完全沒有必要,窮奇已經忘我地沉浸在只有那個嬰兒的世界中,忘了寶通的叮囑,自己的職責。
紅石和涼小心翼翼移動腳步,像是艱難的走在薄冰之上,他們沒有把握這從天而降的幸運能夠持續多久。
快到門邊時,窮奇禮貌地讓出通道,眼睛始終沒離開襁褓中的嬰兒。
出了禪室,紅石沒有回頭,也沒敢加快步伐,依舊小心翼翼,依舊如履薄冰,直到轉過彎之後。
「呼!」紅石喘了一口氣,回過頭,沒有看見窮奇尾隨而來,這才放了心。
「多虧了你,你有什麼魔力讓窮奇都對你刮目相看?」
紅石輕輕點了點嬰兒的鼻子,嬰兒快活的手舞足蹈,吐著舌頭,口水不斷從嘴角流出。
「唉呦,你餓了吧?從早上到現在,你還沒吃過東西呢!你,你要吃什麼呀?」
紅石左右張望,黑暗之中,他只看見了涼的臉。
「寶寶要喝奶,什麼奶都可以,如果沒有人奶的話,羊奶、馬奶……虎奶應該都可以。」
涼提出了自己不專業的建議,這來自於他兒時的耳聞。
「你是什麼人?怎麼會在寶通的禪室里?」紅石沒有理會涼有關於奶的建議。
「我是寶通的風巫,」涼話音未落,紅石摟緊嬰兒退出了一丈之遙,「我也是鐵舒的朋友。」涼低下頭。
「鐵舒?農鐵舒?」紅石的眼睛在涼影影綽綽的身影上轉動,以防他突如其來發起進攻。
「嗯,農鐵舒。你是石頭吧?」
「你怎麼知道?」紅石大吃一驚。
「是你救了我吧?能解蠱毒的人只有石頭,鐵舒告訴我的,她經常提起你。」
涼抬起了頭,充滿感激的話語中又有種難解的落寞。
「你叫什麼名字?」紅石想起了農鐵舒說過要爭取其中一個風巫。
「涼。」
「涼,你是涼!鐵舒,是不是都和你說了?」
紅石丟掉了警惕,走近涼,從懷中掏出那張地圖:「這是什麼?」
「這是寶通在皇宮中埋炸藥的位置,三天前,他讓我和他一起埋下炸藥。」
涼湊近那張地圖,看見它完好無損,那四個面目猙獰的字已經不見了,他鬆了一口氣。
「炸藥!寶通在皇宮中埋下了炸藥!」
紅石面如土灰,想象著多日以來圍繞在他心頭的皇宮變成一堆灰燼,一道寒氣爬上他的脊背,雞皮疙瘩在全身開了花。
「涼,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他有何部署?」
「寶通昨日趕往高資港率領他的部眾打回京城,我想他是要等燕王進了皇宮,炸掉宮殿,來個人殿俱毀,他便可坐享其成。」
「他真狠毒!」
紅石抬頭望向天邊,有一小塊微不足道的亮光正在努力衝破濃濃的黑暗,很費力,很艱難,不過破曉的時刻總會到來。
「涼,」紅石把地圖遞給涼,用涼從未見過的信任眼光看著他,「你能把皇宮中的炸藥都拆除嗎?」
涼默默點頭,接過地圖,那點神秘的落寞一掃而光。
「涼,謝謝你,幸好遇到了你。」
在天邊那抹微光的映襯下,紅石的臉上泛起真誠的笑容。
紅石趕到金川門看見朱棣的大軍正聚集在城門之下,曹國公李景隆和谷王朱橞顯然已經放棄抵禦,南軍垂頭喪氣,在燕軍士氣高漲的「燕王!燕王!」呼喊聲中,打開了城門。
「殿下!」紅石一邊高呼,一邊經過幾排歪頭耷腦的南軍,他們主動為他讓出道來,他又穿過了城門,來到燕軍的隊列前方。
朱棣得意的笑容和傲慢的神情迅速消失,道衍立即下馬,迎上前去:「紅石,你怎麼在這?」
「殿下,大師,你們不可進城。」
紅石對朱棣抱拳行禮,他已經很久沒有在朱棣面前劃分尊卑的界限。
「紅石,你這是幹什麼?」道衍一掌拍掉紅石抱著的拳頭。
「你是來找我算賬的,是吧?」
朱棣沒有下馬,此時此刻俯視給他一種更為舒適的感覺。
「不,殿下,我是來通知您,如果您率全軍進入皇宮,燕軍將面臨毀滅性的打擊。」
紅石沒有計較朱棣的冷漠和傲慢,他心繫的只有無辜人的性命。
「紅石,你知道為什麼我能從北到南,跨越千山萬水,現在站在這金川門下嗎?」
朱棣抬頭仰望金川門的恢弘牌匾和堡壘森嚴的城樓,上面的士兵已然歸入他麾下。
「因為每一次面對絕境,我都會置之死地而後生。」
「紅石,別想攔我,在長江對岸你攔不住我,現在你更攔不住我。」朱棣揚起馬鞭。
「殿下,請聽我一句,皇宮裡面到處都埋了炸藥,燕軍進入皇宮那就是自投羅網!」
紅石上前勒住韁繩。
「哈哈哈,紅石,你要騙我到幾時?」
朱棣用馬鞭指著紅石的鼻子:「你告訴我,你要進濟南城對付鐵鉉和盛庸,結果他們咬著燕軍緊緊不放,幸好大師提醒我可以繞過濟南,要不我們現在還在北方周旋!你告訴我沒有辦法用離間計對付平安和徐輝祖,以前你所謂的上兵伐謀都去哪兒了?徐輝祖和朱允炆還不是被我離間了?現在你又說皇宮裡到處都埋了炸藥?哈哈哈!」
朱棣俯下身,橫眉冷眼的輕蔑從他的嘴裡,鼻子里噴射出來,將紅石團團圍住。
「你是不是以為我對皇宮的情況一無所知?朱允炆下了罪己召,向各地勤王,我昨日在龍潭先派遣了劉保和華聚進京偵查,我以為這裡固若金湯,我們要打一場硬仗,沒想到……
可憐的朱允炆啊,沒有人肯為他守衛京城。原來,他的終極武器是你!」
朱棣的輕蔑變成了憤恨,他直起身體,火紅的眼睛看到了他過去對紅石的信任和義氣,然而這種義氣和信任卻引火燒身,轉頭變成了攻擊他自己的利刃。
馬鞭在他手裡發出咔咔的不滿呻吟,馬匹不安的甩動尾巴,忽然,他火紅的眼睛因為某種原因褪了色,他平靜下來,就像從來沒有憤怒過。
「紅石,我在你眼裡有這麼愚蠢嗎?」他輕鬆的笑著,「朱允炆再逆天,也不敢炸這先祖修建的宮殿,毀掉大明的根基吧!」
道衍沉下臉,聲色俱厲:「紅石,別鬧了!你若不願打打殺殺,就找個隱蔽的地方藏身吧。」
他擔心的是朱棣和紅石的矛盾鬧到不可調和的程度,紅石會送掉性命。
「殿下,大師,我說的句句屬實。這炸藥不是皇上埋的,一切都是軒轅寺寶通和尚的蓄意謀划,我已經讓他手下的風巫去拆除炸藥了!」
紅石渾厚的聲音傳到了士兵的耳朵里,隊伍里騷動起來。
「兄弟們不用擔心!」
紅石用更渾厚的聲音,穿透重重障礙,到達最後一名士兵的耳朵里。
「炸藥在一兩個時辰內可以拆除,只要大家站在原地,不要踏進皇宮半步,不會有危險!」
「紅石,你當真沒有騙我們?」
道衍的眼睛在紅石臉上胡亂滾動,信任很快就毫無理由的重新建立起來。
「我用性命向天起誓!」
紅石拍著胸脯,堅定的神情和不容置疑的語氣令所有人都不敢對他產生絲毫的疑心。
朱棣平視前方,手中的馬鞭垂落在膝蓋旁。
一匹快馬絕塵而來,在離朱棣兩丈之外勒住韁繩。
士兵跳下馬,匆忙的樣子像是馬背上著了火:「啟稟殿下,麒麟門外聚集了數千人,像是武林中人!」
「殿下,大師,保重!」
紅石打算轉身離開,奔赴麒麟門,一個身影從他腦中掠過,他又轉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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