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遇

周六下午一點鐘，剛從射擊俱樂部出來的喬喆皓驅車賓士在路上，腦海中依舊回想著叔叔和堂妹喬佳情方才發給他的微信，「明晚務必回家！有要事相商！」VS「哥，你慘了，你又要被相親了！」很明顯，兩人說的是同一件事情。

這半年被騙回家相親已經有五次了，前面兩次得虧喬佳情的通風報信，喬喆皓找了些看起來合理的借口躲避了。可這次，該找個什麼新的理由呢？喬喆皓在腦海中快速地想著。

好煩，到了一定年紀，「結婚」就是逃不開的話題，即使他是一個還未到三十歲的年輕男性。

行駛至路口，喬喆皓放慢了速度，右轉之後是一段上坡路，他加大油門，才走幾百米，怎料一個女孩子慌慌張張地從旁邊的小弄堂跑出來，喬喆皓急踩剎車，女孩子卻依舊應景倒下。

喬喆皓心想：糟糕，這該不會是遇到了傳說中的「碰瓷」吧，又是一件麻煩事。喬喆皓趕緊下車查看，車子完好無損；地上躺著的人也慢慢爬起來，喬喆皓注意到她的手肘和膝蓋都有些擦傷。

「你……」，他的話還沒問完，女孩就趕緊回道：「我沒事，沒事。」看前來倒真不是碰瓷。

只是，她的膝蓋明明在冒著血珠兒，她的手還捂著磕到的手肘，為何還逞強說自己沒事。

喬喆皓打開車門，說道：「送你去醫院。」

女孩子放下剛才還摸著手肘的左手，抬起頭，看著喬喆皓，一臉抱歉地說：「不用了，我真的沒事，給你添麻煩了，是我不好，我剛剛走路太著急，沒有看到車過來。」

自己一片好心遭拒，這個女孩子倒真的不識趣，喬喆皓看了她一眼繼續說道：「你也不必強撐著了，去醫院檢查一下，這樣彼此都放心，我不希望日後惹來什麼麻煩。」

女孩子一副沒有主見的樣子，跟著喬喆皓上了車。她背著一個有些殘破的雙肩包，手上拎著一個大的編織袋，女孩子顯然不知道該把東西往哪裡放，索性放到了自己腿上，喬喆皓從後視鏡里瞟了一眼沒有講話。

女孩子等喬喆皓停車回來后，再次提到只是擦傷，而且這件事情並非喬喆皓的責任，不需要去醫院檢查。

喬喆皓一副聽煩了的表情道：「就算是僅僅擦破了皮，也要進去上個葯再走，不然我帶你來醫院幹嘛呢？」

女孩子無奈地跟在他身後進了醫院，喬喆皓在她填寫病曆本時第一次知道了這個女孩子叫「葉春妮」。兩人在等待叫號的二十分鐘里基本沒怎麼說過話，喬喆皓不停地划著手機屏幕，而葉春妮，由最初的左顧右盼變成長達二十分鐘的發獃。

葉春妮做了基本檢查站起來的時候有些頭暈，醫生建議讓一天沒吃飯的她先掛個葡萄糖，喬喆皓耐心地陪著。

葉春妮看著坐在椅子上的喬喆皓，幾次三番想要同他說什麼，卻沒有說出口。喬喆皓坐在椅子上玩手機，不停地用手滑動著，又在回復著什麼，過了一會兒他的視線終於從手機屏幕轉向了葉春妮：「你為什麼沒吃飯？」

面對著突如其來的發問，葉春妮顯得有些局促，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我原本也沒覺得餓。」

「不餓就不用吃飯嗎？哦，也對。」喬喆皓自言自語道，實在見過太多節食的女孩子了。

可能是喬喆皓主動講話給了葉春妮足夠的勇氣，她聲音很小卻有力地跟喬喆皓說道：「看病和打針的錢我會還你的，不過我現在身上可能沒有那麼多。」

喬喆皓嗤笑：「不必了，算是我差點撞到你的補償。」

「不不不，這錢本不該由你出。再說，是我自己不小心差點撞到你車上的，是我不好。」葉春妮努力搖著沒有扎針的右手，一臉真誠。

「說到這裡，那我倒想問一下，你何事如此著急，如果我剎車再晚一秒，肯定會出事故的。」

「我，我是太著急了，我是去那個小區找我表叔的，但是沒有找到他。」

「那你不會先打電話聯繫他嗎？」

「他的手機我打不通，他給我爸的地址就是這個，我一路上問著過來的，應該沒有錯的。」

「一路上問過來」，喬喆皓輕笑，現在還有這種找人的方法嗎？「你是來投奔你表叔的？看起來你對上海一點也不熟悉的樣子，剛從外地過來的吧？」

葉春妮點頭又搖頭，解釋道：「我是剛從陝西過來的，不過不是來投奔表叔的，是找他借錢的。」

喆皓腦海中浮現出「躲債」兩個字，現在用來解釋表叔的消失似乎有理。

葉春妮繼續說道：「我爸生病了，表叔來上海之前我爸資助了他一些，表叔後來也給家裡買了些東西寄回來。要不是這次我爸治病要花很多錢，家裡的親戚都被借怕了，我也不會來上海管表叔借錢的，誰料到，去了他給的地址卻找不到人呢。」

喬喆皓看見她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打斷道：「可能他搬家了沒有告訴你們？」

葉春妮睜大眼睛努力把眼淚憋回去，說道：「應該是的，只是，我不知道怎麼去找他，現在的鄰居說那個房子里的人去了國外，根本聯繫不上，他也沒有聽說我表叔在那裡住過。」

「那你打算怎麼辦？就這麼漫無目的地繼續找？」喬喆皓看著窗外，似乎對話題沒有興趣的樣子。

「不，我得趕緊回家了，我身上帶的錢不多，沒法在上海再待下去了，我還要回家想辦法給我爸湊手術費，那個事情，拖不得的。」葉春妮的聲音越來越小。

說話間，葯滴完了，護士過來取針告訴他們可以走了。

喬喆皓率先走在前頭，葉春妮依然跟在後面，略有為難地說道：「打針的錢我要怎麼還你？」

喬喆皓一點兒也不在意地說道：「我說了不用還了，就當是對你的補償啊！」

「這不行的。」

「沒有什麼不行的，我說不用還就不用還！」喬喆皓強硬地結束了這個話題，又講道：「好了，請你吃東西，你想吃什麼？」

「不不不，」葉春妮連又是忙擺手，「怎麼能讓你請我吃呢，我很感激你送我來醫院，浪費你太多時間了。你有事情先去忙吧，我在這附近隨便吃碗面就好了。」

「那我陪你去，萬一你暈倒了我好把你送去醫院啊。」葉春妮沒有回話，可能她並沒有聽懂喬喆皓話里還有別的意味。

在醫院旁邊的小麵館，葉春妮呼哧呼哧地很快吃完了一大碗面，喬喆皓拿著手機像是在看手機又像是在看著葉春妮。葉春妮電話響了，她從雙肩包的口袋裡拿出一款老舊的按鍵盤的「老人機」接電話，喬喆皓看著這一幕嘴角略微上揚。

她用陝西話接聽電話，喆皓聽得有些模糊，電話是她哥哥打過來的，大概是問她事情辦得怎麼樣了，商量如何找表叔。葉春妮拿出錢包付賬，喬喆皓注意到她的錢包里好像只有兩三百塊錢的樣子。

走出麵館，葉春妮依然跟在喬喆皓身後，好像未從電話中回過神來。喬喆皓原本想直接送她去住的地方，才知道她今天早上剛到上海，以為能順利找到表叔的她還沒有地方可以落腳。

看到如此窘迫的葉春妮，喬喆皓主動提出要自己付錢讓她住賓館，葉春妮拒絕了，但是在喬喆皓命令式地說出「先上車」三個字的時候，還是乖乖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