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皇上
她的演技很好，鏡子里的人庸俗不堪，滿面痴傻，眸中神采不見，整個就是一暴發戶的氣息。
她滿意的笑了笑。
儲雲宮中，人大多都等待多時，見洛雪終於來了后又使勁的憋著笑意。
洛雪滿不在意，一蹦一跳進來，東張西望就像是在參觀一樣，俗氣的妝容衣飾與她如今天真好奇的模樣極度不附合，她不看別人，也不行禮問好，竟然無視皇帝越來越黑的臉色直徑往皇帝那走去。
「皇帝皇帝，你衣服好漂亮哦。」
說罷就像是看到什麼珍惜物種一樣兩眼放光的跑了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走著走著，洛雪腳下一滑，隨著她自己一聲尖叫，一頭栽倒在地。
眾人終於忍不住的笑出聲來。
洛雪爬起來坐在地上，瞪著眼睛無辜的看著他們，她這才發現，在場的不止有皇帝和嬪妃，還有一個她想都想不到的人。
雲溪。
他今日一襲白衣勝雪，不濃不淡的劍眉下，狹長的眼眸似潺潺春水，溫潤得如沐春風，鼻若懸膽，似黛青色的遠山般挺直，如初見時一般嘴角微微勾起弧度，卻讓人覺的他近在咫尺，卻觸手不及。
他看著她的表情就像看陌生人一樣，冷眼旁觀著她被取笑，被當成笑話。
洛雪有些發愣，而後迅速垂下眼帘，做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你們笑什麼？」
皇帝黑著一張臉，看著洛雪眼中滿滿都是厭惡。
「放肆，看到朕不行禮就罷了，如今還在朕面前失儀，你還像個一國皇后。」
「行禮是什麼？」洛雪極其天真的，甚至眼中還含著淚水，眨巴著眼睛看著那個上座的人。
皇帝頭上戴著束髮嵌寶紫金冠，齊眉勒著二龍搶珠金抹額，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束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絛，外罩石青起花八團倭鍛排穗褂，登著青緞粉底小朝靴，可見是剛下了朝的。
他此時正黑著一張臉，看著洛雪的眼中是滿滿的憤怒與厭惡。
「陛下……」柔柔的聲音從床邊紗幔中傳出，帶著三分凄楚七分柔情，這聲音，儼然是瑜美人發出的。
洛雪覺得，如果不是她臉毀了治不好，那麼她絕對不會在那呆著，而是楚楚可憐的依偎在君王懷抱吧。
「陛下……」皇貴妃狀似不忍，皺著眉頭嘆息道：「瑜妹妹何其可憐啊！」
皇貴妃沈清蓮，著一件碧綠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身披湖綠色薄煙紗，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肌若凝脂氣若幽蘭，嬌媚無骨入艷三分。
經皇貴妃一說，皇帝想起了曾經的種種，他與瑜美人相處的畫面。
瑜美人擅舞，乃是宮中舞姬，一次獻舞被他看中了，當夜臨幸，隔日便封了小儀，她一直乖巧，善解人意，即便他每月只能去她那幾次，她也是全無怨言，這令皇帝很是滿意。
這樣美人，就這麼被毀了臉，皇帝一怒，「洛雪，你心狠手辣，視宮中禮數為無物，先是毀了後宮嬪妃容貌，后又目無禮法，以下犯上，你可認罪？」
「目無禮法是什麼？以下犯上又是什麼？」
「裝傻嗎？哼。」皇帝冷冷喝道：「來人，賜罪婦洛雪三十大板。」
三十大板……
眾人皆是一愣，洛雪也是很震驚。
這三十大板下去，依著她這身體，估計還承受不住三十大板就歸西了。
她垂下眸子，強迫自己不去看那板子，卻緊緊握住了自己的手。
別人看了，只以為她怕極了。
她在心裡安慰自己。
沒事的，洛雪，不過是三十大板，你一個學醫的，看慣了生死，沒理由輪到自己就怕了。
只要挺住，三十大板之後，就有機會逃離皇宮了。
她緊咬著下唇，她很怕疼啊。
就在侍衛準備來拉她的時候，一個男聲冒了出來，那是來自這宮中唯一一個外人看客。
他對著皇帝行禮道：「陛下，皇后畢竟是一國之母，若是如同一般人來懲戒，未免失了皇家威儀。」
皇帝聽了他的話，果真叫了停，而後問道：「那依愛卿所見，該如何？」
雲溪想了想，又道：「依臣愚見，既然瑜美人的容貌只能由施毒者治好，那不如就請皇後娘娘醫治好瑜美人的臉，而後便罰些月俸，禁幾日足，懲戒幾番便好了。」
皇帝皺眉，顯然覺得這個懲罰太過於輕了。
正要開口反駁，皇貴妃又道：「陛下，可否聽臣妾一言？」
皇帝沉著臉點了點頭。
皇貴妃微微一笑，「陛下，皇後娘娘畢竟是一國之母，又是洛太尉最寵愛的女兒，雖是毀了瑜妹妹的臉，但是將功折罪也是不錯的。」
這話說的很有藝術。
一方面全了她識大體的形象，另一方面也道明了洛雪是朝中肱骨大臣的掌上明珠，總的來說則是，雖然洛雪毀了瑜美人的臉，但是因為她父親在朝中的影響力極其的大，如果懲戒了洛雪那麼洛太尉也會有怨言。
所以說，即便洛雪是毀了瑜美人的臉，如此惡毒且不知禮數，這一切，都是可以原諒的。
皇帝聽了后愈發生氣，但是皇貴妃也說了，他也有所顧及。
這洛雪是絕對不能動了，即便他再怎麼討厭她，也不能廢了她，只因為她有個位高權重到連他也不能輕易得罪的父親。
「如此，念在你父親功勞與你是初犯的分上，便按照雲愛卿所說，你且治好瑜美人，再罰一年月俸，禁半月足，再手抄女戒百遍罷了。」
皇帝退讓了一大步，這讓在場的人除了雲溪與皇貴妃外都很是驚訝。
而洛雪卻更是不願了。
如果真這樣辦的話，她怕是要半個月都出不了宮，還會被嚴加防守著。
她擺出一副疑惑的模樣，「治好瑜美人？瑜美人是誰啊？」說罷，她似是知曉了一般，朝紗幔處跑去，眾人來不及阻止，她便一下掀開紗幔，然後一副見了鬼的模樣，尖叫著連連後退，「你…你是誰？」
「這便是被你毀了容的瑜美人。」
「被我毀了臉的？」洛雪表示不知，因為神色太過誇張，臉上的脂粉都在以肉眼看得見的方式掉落，硬生生讓這份小孩子的天真像折損了好些，「我沒有啊……」
「你別不知好歹。」
皇帝氣極拍桌而起。
洛雪好似被嚇到了，咬著唇低聲的哭泣。
「陛下……」這聲音隱隱帶著哭腔，瑜美人掀起紗幔的一角，芊芊素手，柔弱無骨。
「陛下，臣妾自知福薄，人亦是不足齒數，姐姐不喜臣妾，毀臣妾容貌，這些臣妾都可以不怪，但是臣妾卻不知，姐姐恨臣妾竟到了如此地步，竟然……竟然裝瘋賣傻說出這等話……明明幾日前，姐姐是很正常的，不然臣妾的臉亦是不會毀了啊。」
說罷，在紗幔后掩面涕淚。
皇帝聽后瞪大了眼睛，看著洛雪幾乎已經掩飾不住情緒了。
「大膽洛雪，欺君罔上，你可認罪？」
而洛雪呢，依舊那副委屈的模樣，什麼話也沒說，只是哭聲漸漸大了起來。
皇帝正欲發難，突然外面太監傳話，「洛太尉到。」
皇帝此時自是不願見的，只是也沒有理由拒絕，冷冷的哼了一聲。
洛太尉洛君麟，洛雪這身體的生父，年過四十卻如同三十多歲一般，身體健康，聰明睿智。
只見他緩緩走進來，對上座的皇帝行一禮，道：「臣洛君麟，拜見陛下，各位娘娘。」
皇帝強扯出一抹笑，問道：「洛愛卿免禮，不知愛卿此來，所謂何事？」
「臣此次前來，無非是來看望愛女的，然，方才到了鳳棲宮卻才知愛女被陛下請到了儲雲宮，臣一介男子，若是在宮中待久了怕是不好，故前來儲雲宮看望，誰知竟看到了這一幕，愛女調皮，竟坐到了地上，實屬臣管教不利，還望陛下寬恕愛女無禮。」
他說的一絲不苟，三兩下走到洛雪身邊，扶起她，笑的滿面和藹，寵愛盡顯在了眼中，「雪兒，快快起來，地上涼，怎能這樣坐著呢。」
洛雪抹著眼睛很聽話的站起來，看著洛君麟雖然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但是很乖巧的叫了聲父親。
皇帝在一旁看著，那張臉愈發的黑了，強忍著的怒意就要如火山爆發一般爆發出來了。
這洛君麟，雖是文臣卻在朝中頗有人脈，朝中大多數都極其信服他，雖非丞相卻也勝似丞相。
洛家三朝為官，且每一人的官職都是具有實權的肱骨大臣，等皇帝想要收拾洛家以免養虎為患時，卻發現洛家早已不是池中之物，萬萬不可拔除。若非如此，皇帝也不會立她洛雪為後了。
「雪兒，近日可還好？」
「嗯。」洛雪低聲應著，撲到洛君麟懷裡。
感謝天，感謝地，感謝這具身體還有個好父親。
而皇帝已經說不出來了，皇貴妃見狀，開口道：「洛大人。」
洛君麟這才看著沈清蓮，行了個禮，「皇貴妃娘娘。」
「洛大人有禮了。」她欠了欠身，隨後道：「洛大人可知，今日大家齊聚儲雲宮所謂何事嗎？」
「這本官還真是不知，請娘娘賜教。」
沈清蓮一副端莊賢淑樣，輕聲道：「說來也是本宮管事不力，竟讓皇后妹妹壞了瑜妹妹的臉。」
「哦？」
洛君麟挑眉，隨即看著洛雪，雖是一副嚴厲的口吻，但是面上卻沒有絲毫的責怪。
「雪兒，可有此事？」
洛雪淚眼汪汪的看著洛君麟，「父親，瑜美人之臉，確實是女兒毀的嗎？女兒不知道啊，為什麼，為什麼她們都要這樣說女兒，女兒真的……真的沒有……」說著還低低的抽泣起來。
洛君麟皺著眉沒說話。
沈清蓮又道：「洛大人，本宮怎會騙你，皇后妹妹心智尚未成熟，所說之話怎能做數，洛大人到底是前朝臣子，後宮之事還是不勞洛大人插手了。」